狂風暴雪中上演一幕人追狼的奇跡,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誰也不會相信一頭漠北蒼狼會在人麵前嚇得奪路而逃。


    可不管你信還是不信,奇跡正在發生。


    顏烽火想活,他還沒活夠。盡管今天他被茄子打成重傷,可潛伏在骨子裏的野性卻如雨後春筍般瘋長。當骨子裏的野性被點燃之後,再也沒有什麽東西能將它澆滅,除非殺死顏烽火,掐斷蔓延的野性根源。


    他就是那一觸即然的火油,血狐大隊則是唯一能將他徹底點燃的火種。


    但他現在還不會控製屬於他的嗜血野性,所有的一切完全是在下意識的操控下進行。由本能接手,失去主觀意願。


    恰恰最可怕的也在這裏,思維控製行為是人,會擁有人類形態;本能控製身體的時候,將會由人回歸成原始形態的凶獸。


    “嗷嗚……嗷嗚……”蒼狼發出淒厲的嗥叫聲,似乎要召喚出自己的同伴來幫助自己。


    正常人在聽到狼嗥聲以後會陷入巨大的恐懼,這種群居動物的嗥叫會召喚來更多的同伴。可死死追趕蒼狼的顏烽火沒有絲毫停下的舉動,這嗥叫聲落在他的耳朵裏是告饒、哀求,是恐懼、示弱的表現,他已將蒼狼的精神與肉體徹底擊潰。


    蒼狼掠過一座大雪覆蓋的沙山消失的無影無蹤,但地上的血跡將它的蹤跡暴漏。


    這是一個沙洞,由沙山背風處掏出的沙洞。沙洞傳出一股腐爛的腥臭味,這是蒼狼的窩。


    沙洞裏非常幹燥,甚至有一種暖洋洋的感覺。一頭鑽進去的顏烽火有種舒適的感覺,仿佛沐浴在春風裏,連腥臭都不那麽讓人難受了。


    沙洞伸出傳來低低的咆哮聲,發出無濟於事的警告。


    顏烽火一股股坐下,脫掉破損的冬作訓,手齒並用的撕扯下一條布纏在依舊流淌鮮血的右手,而後由下巴至頭頂纏繞,將半邊受傷的臉頰纏好。


    腰間傳來劇痛,伸出左手摸了一把,發現左腰的棉衣的棉絮已被掏空,整個腰部血肉模糊。


    “畜生。”顏烽火舔舔嘴唇,用剩餘的布料纏住腰部傷口向前摸去。


    已經聽不見狼的低吼,它的脖頸動脈被咬斷,流淌出來的鮮血帶走它身上所有的力量與溫度,此時靜靜的趴在最深處一動不動。


    “嗷嗷……嗷嗷……”稚嫩的聲音傳來,裏麵有小狼。


    “啪!”


    打火機的聲音響起,升起的火苗照亮了沙洞。


    沙洞最裏麵趴著那頭鬥爭失敗的蒼狼,渾身的毛皮被自己的鮮血染紅,已然死去。一頭眼睛都未睜開的小狼費力的從它的身下掙紮爬出,叼住一顆乳頭用力吮吸。


    另外一頭小狼發出嗷嗷的嗥叫,可它的力量遠不如自己的兄弟,無論怎樣都鑽不出來。


    這是一頭母狼,一頭下了小崽子的母狼。


    它在臨死的時候將狼崽子壓在身下,想用這種方式保護自己的孩子。盡管不會起到任何作用,可母親的天性告訴它必須這樣做:有一個強大的對手對它產生了威脅,對它的孩子產生了威脅。


    “嗷嗷……嗷嗷……”叼住乳頭的小狼鬆開嘴發出嗷嗷的聲音,隨後又一口咬上去用力吮吸。


    這時候顏烽火才注意到母狼很瘦很瘦,腹部深深的垂下去,幹癟幹癟的,根本不會有任何奶水。一身狼毛參差不齊,狼背瘦骨嶙峋,能夠清晰的看到一條條骨頭……


    看到這裏,顏烽火突然知道自己為什麽能夠徒手戰勝這頭狼了。它本來就餓到不能行了,已經沒有任何體力去支撐下去,如果它再強壯一點,自己非死不可。


    自己應該是這頭狼在半個月,又或者一個月碰到的第一個獵物。它毫無章法的向自己進攻,把所學的捕獵規則丟棄的一幹二淨。因為它沒有時間了,要麽捕捉到獵物,要麽自己活活餓死。


    如果是它自己的話,怕是還不會唐突攻擊,不管怎樣都要一點點磨掉獵物的精力,在食物的誘惑下完全能夠憑借任何動物都無法比擬的意誌力撐到最後。但是它有兩個需要喂養的孩子,它能撐住,兩個孩子未必能撐住。


    所以它無法繼續等待,隻能進行冒險的攻擊。也許它想到了自己捕獵未成的後果,但它等不了。


    呆呆的看到這頭死去的母狼,顏烽火手上的打火機掉在地上,沙洞一片漆黑。


    狼崽子饑餓的叫聲斷斷續續的傳來,混著顏烽火低低的抽泣聲。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哭,可忍不住的留下眼淚。他想到溺愛自己的母親,又想到將自己生下後送人、從未謀麵的親生母親……


    不知道過了多久,顏烽火感覺到腿上爬來兩團毛茸茸的東西。那是兩條還未睜眼的狼崽子,它們通過氣息找到了顏烽火,似乎從顏烽火身上感受到母親的氣息。


    “啪”,打火機打著,沙洞再次明亮,顏烽火爬向母狼的屍體將其拖到暴雪中埋掉。


    這頭母狼應該受到尊重,它是最合格的母親。


    埋掉母狼,顏烽火拖著發虛的身體鑽進沙洞,抱著兩條小狼崽子坐在地上,慢慢的陷入無邊的昏睡之中……


    連綿起伏的沙山雖不若黃山秀美,華山險峻,但它卻透著任何山嶽都沒有的坦蕩與豪放,深沉與灑脫。大雪覆蓋的沙漠又透著一股令人忍不住長嘯的壯美,天空依舊在飄著雪花,很細很溫柔,連綿起伏。


    白色的雪,白色的天,白色的風漸行淩厲,眼睛失去了焦點,沒有參照物,眼睛裏全是白色。


    詩意朦朧,純潔無暇。


    遠處與天際連成一氣的白色出現一行黑點,幾條牛犢子般大小的軍犬在雪地裏撒腿奔跑著,後麵跟著一隊全副武裝的血狐隊員。這些隊員無暇欣賞沙漠的雪景,他們的眼睛裏透著濃濃的焦慮,跟在軍犬後大步奔跑。


    “狗蛋,有把握沒?”才子抿了抿嘴唇,問著大隊專門訓練軍犬的狗蛋。


    “應該沒問題。”狗蛋肯定的對才子說道:“雖然晚上下了暴風雪,但氣味不會被全部掩藏,絕對能找到。”


    “你見過這麽大的暴風雪嗎?”才子抹掉眉毛上的霜雪,凝重的說道:“積雪足足有五十厘米深,軍犬未必能夠適應這種環境。”


    狗蛋擰起眉頭,對這種情況也很擔憂。他固然自信,可還真不知道半米深的雪下搜尋究竟能否勝任。這關係著一條人命,一條血狐大隊兄弟的命。


    “可以!”狗蛋咬咬牙用力點點頭。


    才子深深吸了一口氣,脫下手套用力搓搓僵硬的臉頰,揮揮手示意繼續搜尋。


    暴雪淹沒了一切痕跡,隊員們連夜頂著風雪尋找顏烽火的蹤跡。天剛放亮,所有的武裝直升機對周邊百裏進行空中搜索,可依舊沒有找到目標。


    大隊的人分成六組散開地毯式搜索,每一組帶上兩條軍犬。他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軍犬身上,如果白天還尋找不到的話,顏烽火必然會成為一具死屍。


    已經到了中午,暴雪之後的天氣特別明媚。白雪將陽光折射出去,整個天地透著刺目的光芒。


    不眠不休搜尋到中午的戰士們雙目流淚,即便戴著雪地墨鏡也沒有多大作用。沒有參照物,眼睛時刻要麵對同一顏色,早已疲憊不堪。


    洛龜摘掉墨鏡用力擦著刺痛的雙眼,把目光放到一個個戰友身上,而後再重新掃一遍,緩解眼球的過度疲憊。


    遠處一條軍犬不停的在雪地上扒著,發出汪汪的叫聲。順著聲音望向雪地,洛龜隱隱約約看到一片醒目的紅色。


    “有情況!”洛龜大叫一聲,拔腿衝去。


    聽到動靜的才子、狗蛋也向那條軍犬奔去,跟軍犬一起將雪地扒開,露出下麵刺目的鮮紅。


    “血。”洛龜立即蹲下身子抓起一把紅色的雪放到嘴裏含住,麵色凝重的沉聲道:“人血,還有狼血!”


    所有的戰士都跑過來,掏出工兵鏟將積雪鏟開,搜尋出染滿鮮血的皮毛與棉絮。


    皮毛是撕扯下來的,棉絮破布也是被撕扯下來的。這一片雜亂足以證明這裏發生了殊死搏鬥,人與狼的搏鬥。


    “順著血跡找!”才子急紅了眼,發出大吼聲。


    這是顏烽火與狼搏鬥留下的痕跡,他隻是一個普通人,赤手空拳怎能鬥得過冰天雪地餓到發瘋的漠北蒼狼?


    綿延的血跡一直向北麵延伸,撥開上麵的積雪都可以看到顏烽火的足印。這證明顏烽火沒死,起碼在昨天與野狼搏鬥之後沒有死,還有力氣進行奔跑。


    順著血跡跑了一會,洛龜的臉上露出一絲奇怪的表情。他抓起一把紅雪放到嘴裏融化,細細品味。


    “這是狼血。”洛龜頭也不回的繼續向前跑,不停的鑒定雪下的鮮血,一向風輕雲淡的臉頰變得越發奇怪:“從血跡範圍來看,這頭狼受到了重傷,應該是動脈出血所致。還有人血,但相對非常少,從血線與腳印分布來看,顏烽火是……是追著狼跑的。”


    “追著狼跑的?”狗蛋瞪大了眼睛叫道:“你的意思是說顏烽火赤手空拳把一頭漠北狼打成重傷,然後狼跑了,他在後麵追?”


    “應該是這種情況。”龜龜點點頭。


    “這不可能!”狗蛋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深知冬天裏漠北狼究竟有多麽凶狠。


    冬天到來的時候,就是狼群優勝劣汰的時候。它們在生存的壓力下,不管看到什麽都會發動瘋狂的進攻。就算是一個訓練有素的戰士,在赤手空拳的情況下也別想從狼嘴裏逃生,更不用說把狼打成重傷追著狼跑。


    別說人了,即便是一條軍犬,碰到餓急眼的漠北狼都會選擇繞道而行,瘋子是誰也招惹不起的。


    所有人的心裏都泛著一股怪異,但壓力卻小多了,他們祈禱顏烽火還活著。從雪地裏的鞋印以及散落的紐扣來看,追著狼跑的必然是顏烽火無疑,製式5302標記的鞋底不會錯。


    “愣著幹什麽,找呀!”才子朝狗蛋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腳叫道:“把狗鬆開,讓它撒丫子跑,我們跟著追。”


    “汪汪……汪汪……”


    兩條軍犬脖子上的項圈被拿掉,朝北麵的沙山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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