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周釋之做夢也沒有想到,這王宜慧居然一大早的又等在了這兒……


    周釋之抬頭看看東方天際,一輪紅日才剛剛升起。冬日的太陽,呈橘紅色,又圓又大,映得周圍雲霞絢爛美麗。可是這樣的太陽是沒有什麽溫度的。


    自己已經夠早的了,她比自己還要早!這王宜慧就是個瘋子!


    薛恒冷笑:“可是皇上也沒有明確反對不是嗎?皇上與皇後伉儷情深,太子奶皇後所出,這些年幫著皇上可幹了不少事,皇上對他還是十分看重疼愛的!這事太子既然已經說出口,就沒有收回去的餘地。以後的事也不用他再出麵,不是還有太子妃嗎?”


    薛恒回頭瞟了一眼,繼續道:“如今隻怕王家已經得到了消息,看這架勢,連太子妃都不必出麵了!”


    周釋之沒好氣道:“還說什麽大家閨秀呢!我看就是個沒有家教的丫頭罷了!有這麽追著男人的嗎!哼,在皇上說了那樣的話之後太子為了所謂的麵子還一意孤行,本王隻能說他實在蠢得很!”


    他眸光一斂,壓低了聲音沉聲說道:“你們以為經過了武功侯謀逆一事後,皇上的想法會仍舊如同從前嗎?他還沒死呢,皇位怎容他人覬覦、怎容太子做大?也許從前他沒往這上頭想過,可是現在,未必!不然那天也不會當著太子說出這話了!隻要我合了皇上的心意,太子又能拿我如何?”


    薛恒仍是不服氣,說道:“王爺您向來是個高瞻遠矚之人,怎麽如今目光變得這麽短淺了?太子是儲君,將來皇上百年之後,這天下可是太子的天下!您就不怕哪天太子算起舊賬來,豈不是——”


    “我不是說了嗎?”周釋之有些不耐煩:“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走一步看一步,事情還沒到那一步,你這定論下得也太快了些!”


    薛恒憤憤道:“您就別敷衍屬下了,您可以敷衍得了屬下也敷衍不了自己!就算事情到了那一步,您也不會改變主意的,說到底還不是為了陸姑娘!”


    “薛二叔,你知道就好!”周釋之冷聲道。


    “你!”薛恒氣結。


    “好了好了!”杜仲見他們越說越僵連忙打圓場道:“這事兒也不是這會兒就能說得清楚明白的!二弟你就少說兩句吧,就算要說也得等到了府上再說吧!況且王爺說得也沒有錯,事情還沒到那一步呢!咱們都是跟著王爺出生入死的,王爺有令自當聽從,若真到了那一步,王爺說怎麽做咱們就怎麽做,事情總會有解決的一天的!”


    杜仲說著忍不住回頭瞟了一眼,笑道:“王爺,親事應不應那是兩說,眼下這人王爺隻怕得先打發了!”


    周釋之一回頭,就發現王府的馬車正追了上來,不由十分懊惱,狠狠瞪了薛恒一眼道:“薛二叔,都是你多事!”


    說著便揚鞭疾馳。


    誰知他這邊領著眾人一加速,後邊的馬車也跟著加速,王宜慧大喊大叫的聲音隱隱傳來。


    周釋之原本不想搭理,可那該死的王宜慧先是叫“停下!”變成了“周釋之,你給我停下!”他沒奈何隻好停了下來。


    這路上除了他們還有些零零星星的過客,若再不停下,被她那麽一嚷嚷,恐怕今天全京城都知道他周釋之的大名、知道今天早上在這官道上演了什麽好戲了!


    “周釋之!你跑什麽!”馬車追趕了上來,王宜慧命侍女打起車簾,惱火的瞪著周釋之。一襲大紅遍地金百蝶穿花如意錦出風毛裙襖、幾支亮麗的嵌珠點翠金釵將她本就淩厲的五官襯得更加不可逼視。


    此刻她柳眉上挑,鳳眸含怒,狠狠的瞪著周釋之。


    周釋之麵無表情漠然道:“你是誰呀?你我素不相識,似乎輪不到你來質問我吧?”


    眾隨從們聽到這話無不憋著笑,有幾個笑點低的不是假裝咳嗽就是抬手擋著嘴掩飾。


    連他們都知道這人是誰,王爺卻問出這麽一句話來,不把人氣死就怪了!


    果然王宜慧氣得柳眉倒豎,精致的妝容和端莊的姿態也要掛不住了。她咬牙瞪著周釋之:“你說什麽?你不知道我是誰?”


    周釋之仰天打了個哈哈,連瞧也懶得瞧王宜慧一眼,淡淡說道:“這天底下這麽多人,難道本王每一個都要認識嗎?本王可沒有閑工夫認識那些無聊的人!在下還急著趕路,如果沒有別的什麽事,告辭了!”


    “慢著!”王宜慧好不容易攔住他,哪兒那麽輕易就讓他走?


    她咬咬牙,衝其餘眾人喝道:“你們都退下!本小姐有話要跟周釋之說!”


    王府的家丁們應聲而退,周釋之這邊的隨從卻是紋絲不動。


    王宜慧怒喝:“退下!”


    眾隨從仍舊紋絲不動,就像什麽也沒有聽到一樣。


    王宜慧氣得七竅生煙,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咬咬牙,隻得衝周釋之道:“叫你的人退下!”


    周釋之冷笑,片刻才淡淡道:“你們到前邊等我。”


    眾隨從這才答應一聲,策馬而去。


    “你也退下!”王宜慧衝車夫道。


    車夫想想,隻得也答應退下。


    王宜慧瞪著周釋之瞧了半響,恨恨道:“本小姐是什麽家世、什麽身份,又不是嫁不出去,周釋之,你憑什麽糟踐人!你,你不願意娶,本小姐還不願意嫁呢!你那是什麽意思?”


    周釋之莫名其妙:“你說什麽?”


    “你少裝蒜!”王宜慧冷笑:“敢做不敢當算得了什麽!做親事是你情我願的事,你不願意直說不願就好,為何把本小姐貶的一文不值!本小姐究竟哪裏得罪你了!”


    “我什麽時候貶低你了?誰跟你說的?”周釋之這才聽出兩分味道來,眸光一沉。


    王宜慧冷笑道:“誰說的你管不著!怎麽?想找人算賬?還是殺人滅口?”


    周釋之目光沉沉盯著她,半響說道:“我想你是誤會了。我根本不認識你,又何來貶低你一說?肯定是有人挑撥。”


    王宜慧氣極反笑,“周釋之,你少在這裏裝蒜了!你會不知道我是誰!挑撥?嗬嗬,人家跟你無冤無仇,誰會挑撥?你這話也太可笑了吧!”


    周釋之冷冷道:“無論你信不信,總之我沒做過就是沒做過。你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吧?告辭!”


    “你給我站住!”王宜慧氣得叫道:“你還沒有給我說清楚,不許走!”


    周釋之調轉馬頭,根本懶得搭理她,心中更是厭惡無比。除了他的小暑,別的女人蠻不講理刁蠻起來都特別的令人討厭,他可沒什麽心情和功夫來搭理。


    “周釋之!你聽見沒有!”王宜慧見他壓根拿自己當回事,大小姐差點兒氣炸了肺。


    從小到大除了她的太子妃姐姐處處要強從來沒讓過誰,她還真就沒在誰那裏受過氣!這姓周的簡直就是,就是——


    她恨不得叫人扇他十七八個嘴巴。


    王宜慧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周釋之策馬而去,由憤怒而委屈,忍不住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姓周的,本小姐跟你沒完!有本事你別回京城!”王宜慧咬牙切齒。


    昌平侯府中,陸小暑昨日與周釋之訴衷情之後回家,一顆心還是飄飄浮浮的落不下來,胡亂睡了半宿,天剛亮不久便被外頭的鞭炮聲吵醒。


    猛然想起這是大年初一,便連忙起身。


    衣裳是前兩日穆晴便準備好親自交代過今日要穿的,大紅的流雲百福妝花緞褙子,領口袖口鑲著近兩寸的襴邊,用金絲銀線串米珠勾勒出祥雲靈芝的圖案,下邊是粉紫繡芍藥芙蓉妝花緞百褶裙,罩著薄薄的銀紅霞影紗,加上佩戴的一套紅寶石攢珠梅花發簪,行動間正個是熠熠生輝。


    “二姑娘您可真美!”穿戴完畢,杜鵑不由讚歎。


    “可不是!”紅萼也看直了眼,笑讚道:“咱們二姑娘平日裏就是不愛打扮,總是素素淡淡的!還是夫人有眼光、會打扮,瞧這衣裳首飾挑的,多配姑娘啊!這麽華麗高貴,嘻嘻,可惜王爺見不著!”


    紅萼說著俏皮的吐了吐舌頭。


    “你們兩個就少打趣我了!”陸小暑隻覺得渾身都不自在,抬手低頭打量轉了轉圈,笑道:“你們兩個眼神夠可以的啊!我這穿成這樣你們還能看得到我的臉?我還當隻看得見衣裳了呢!”


    杜鵑和紅萼都笑了起來,笑道:“姑娘您胡說什麽呢!您生得好,天生就該穿這樣的才配得上您這個人!別說這樣的,就是再好、再華麗的衣裳到了您身上也隻會錦上添花,絕不會喧賓奪主!”


    陸小暑叫她們說得哈哈的笑起來,指著笑道:“你們兩個拍馬的功夫見長啊!嗯,且不論真假,這話聽起來還真是受用!哦,我忘了,今兒大年初一,我該給你們紅包才是!行了,就衝剛才那一番話,每人多得一個大大的紅包!這下子你們滿意了吧?能堵住嘴了吧?”


    杜鵑、紅萼叫她說的也笑了起來,笑道:“我們姐妹說的都是實話,偏姑娘您不信!等到了老爺夫人跟前您就知道我們說的沒錯啦!”又笑道:“姑娘啊,時間也差不多了,咱們趕緊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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