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碧藤山人離世了?不見得吧!”陸小暑忍不住,甕聲甕氣的問道。


    不等司儀回答,底下不知哪一位甚是不耐的說道:“這是從林家金石齋傳出來的消息,還能有假?要不然碧藤山人為何這麽久都沒出新畫了?快說說,這幅畫價值多少?我們家老爺子不知念叨了多久想要這麽一幅呢!”


    “就是!快說價錢吧!”不少人紛紛出聲附和,顯然十分不滿意陸小暑搗亂。


    “……”陸小暑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不上不下的憋在那裏,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周釋之瞧著她那神情,肚子裏頭差點沒笑翻,借著袖子遮掩,緊緊的握住她的手,朝她點了點頭:“稍安勿躁,別動氣……”


    那司儀“嗬嗬”一笑,便道:“這一幅畫無價,看眾位怎麽出了!老規矩,價高者得!”


    “……”陸小暑沒喝水,卻被自己的口水給嗆著了,慌忙掩口忍住。片刻方向周釋之輕輕問道:“真的……這麽值錢嗎?”


    “你聽聽不就知道了?”周釋之含笑道。


    陸小暑一聽果然,場麵異常的火爆起來,加價聲此起彼伏,很快,就加到了十萬兩!


    看樣子,還有猛漲的勢頭!


    眼看著價格蹭蹭蹭一路飆升,聽著眾人此起彼伏的喊價聲,陸小暑忽然感到有點兒臉紅心跳,極不好意思。


    說白了,就是心虛。她可從來都沒想過,自己的畫竟如此受追捧,真實得叫人有些受不住啊!


    “我、我出去走走!等差不多完了我再回來!“陸小暑實在坐不住了,小聲向周釋之道。


    周釋之瞅著她隻是笑,點了點頭。


    陸小暑便逃也似的出了大廳。


    穿過天井,隨意拐了個方向,前方有池,中間有亭,有九曲竹橋連接池子兩頭,她便沿著那九曲竹橋慢慢向著池中間的亭子走去,靠在那上邊瞧著下邊的遊魚出神。


    背地裏賣畫掙大錢數著銀子偷樂是一回事,當著麵看人家將自己吹噓得那麽高又是另一回事。


    陸小暑禁不住摸了摸臉頰,微微的熱。


    心裏頭歡喜那是肯定的,小心肝撲通撲通跳得劇烈有些受不住也是必然的……


    真是,太難為情了!


    她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聽到一陣說話聲傳來。循聲望去,卻見三三兩兩的人正在園子裏四散走動,都是廳中熟悉的麵孔。


    “難道是已經結束了?”陸小暑便忙拂了拂衣裳上的褶皺,往來的方向回去,生怕萬一周釋之找不到她。


    不想,在池子邊一不留神腳上被石子絆了一下,她“哎喲”一聲低叫,身不由己的朝著前邊一人身上摔了過去。


    那人正與另一人站在池子邊說著話,被陸小暑這突如其來的一撞嚇了一大跳,手中一樣事物脫手而出,“噗”的一聲,掉進了池子裏。


    “對不起,對不起!”陸小暑慌忙道歉不已。


    瞥了一眼掉進水裏的一幅卷軸,料想是一幅畫,可惜,此刻是什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必須得賠償。


    “實在抱歉,”陸小暑慌忙拱手道:“多少銀子,在下認賠!”


    “賠?賠!”那男子瞪著她,猛的一把揪住她的衣領,怒道:“你賠得起嗎?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麽?那是我們爺花了十六萬兩銀子買下的字畫!”


    陸小暑見他如此不客氣不由得也火了,強壓著火氣平平靜靜說道:“我賠你們十六萬兩銀子,或者外加一筆精神損失費,這總可以了吧?”


    “我管你什麽費不費!銀子我們爺不稀罕,稀罕的就是這幅畫!”那人氣忿忿道:“你知道這是誰的畫嗎?這是碧藤山人那幅雪鬆清溪圖,我們爺可找了好久了!”


    “那你說說怎麽辦吧?反正這畫已經毀了,你就算殺了我也回不來了!”陸小暑沒好氣,又道:“虧得你運氣好,本公子是個賠得起銀子的,否則,你哭都沒地兒哭去!”


    那人哪裏知道眼前這位就是碧藤山人本尊?見他聽自己說起碧藤山人麵上竟無半分懊悔不該之色,好像還有點不耐煩和不以為然,火氣那是蹭蹭蹭的連升好幾級!若非身邊人拉著勸著,差點要過去打起來


    他不由冷笑道:“公子真會說笑話!能來到這個地方的,誰賠不出那十來萬兩,沒有現銀,砸鍋賣鐵也總能湊出來!好吧,既然你說賠銀子,那就賠銀子好了——”


    他知道陸小暑說的是最實在的話,事情到了這一地步自己除了接受銀子賠償已經別無選擇了!


    可是主子那裏卻難以交代!


    更何況,主子對這幅畫十分看重,買了來是要送給內閣那個油鹽不進唯獨嗜書畫如命的老古董的。那老古董眼光高的很,尋常書畫根本竟不了他的眼中,今日好不容易碰上一幅碧藤山人的真跡,主子喜之不盡,毫不猶豫的便買了下來。


    因看自己平日裏謹慎,特地讓自己拿著,誰知道這麽倒黴!剛才也不知怎麽了,鬼使神差的竟然會失手!


    偏偏這小子還不知死活,壓根不知道他自己做錯了什麽,他竟然還敢不耐煩!


    銀子?真以為這世上什麽東西銀子都買得到嗎?


    那人心裏暗恨,嘴裏一邊這麽說著,腳下卻假裝站不穩“哎呀”一聲朝陸小暑撲過去,存心要將他推入池中好好的洗洗腦子,出出心頭這口惡氣。


    陸小暑吃了一驚慌忙閃避,同時心中大怒,順勢伸腳將那人絆了一下,出手如電一掌正中他前胸。


    那人並未料到陸小暑會武功,一時輕敵竟然被她擊中,情不自禁後退,忽然身子一沉,不等他做出反應“撲通”一聲跟他手裏的畫一樣下場。


    池水並不深,那人撲騰兩下站住,也就堪堪到他腰間,可是那模樣卻是夠狼狽了,大大的出了一回醜,惹得不遠不近眾人見了那滑稽樣,無不指指點點哈哈大笑了起來。


    “混賬小子,我跟你沒完!”笑聲中那人漲紅了臉,長喝一聲從水中直直飛身躍起,落在陸小暑麵前,大叫一聲朝她攻去。惹得原本好些準備圍攏過來看熱鬧的人驚叫起來,紛紛躲避。


    陸小暑徒然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勁風掃來,淩厲的氣勢如同泰山壓頂,陸小暑大吃一驚,驚慌失措閃避卻仍然慢了半拍,肩膀上被他掌風所掃,痛如裂骨。


    陸小暑不由抽了口氣,眼前一陣發黑,額上冒了冷汗。


    如果避不開去,這一掌正中胸口,肋骨不斷上三四根才怪!她不由也怒了,罵道:“卑鄙無恥!”


    那人冷笑,還欲再出招,隻聽得背後一聲低喝:“丁山!住手!你這是幹什麽!”


    那叫丁山的人生生收回了招式,回身氣道:“主子,就是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把那幅碧藤山人的畫給,給——”


    他說不下去了,畢竟也有他的責任。目光轉向池麵,那幅畫已經麵目全非了。


    那主子順著看去,臉上神色也變得不太好看,卻是一閃而隱,皺眉道:“既然毀了,隻能說跟我無緣,你又何必跟人動手?就算你把人打死了,難道那畫還能回來不成?”


    這人穿著牙色圓領箭袖長袍,腰間配著美玉,青玉長簪束發,氣質清貴,容貌俊朗。長身立處,上位者的氣勢十足。


    陸小暑瞟了他一眼,心道這還算句人話!聽見那叫丁山的把一切都推給自己,便冷哼一聲道:“你倒是好口舌,將一切責任都推給我!若你用心點,一個大男人何至於連一幅畫也拿不穩?況且你既然知道這幅畫名貴,幹嘛要站在這池子邊?發生了意外怨得了誰?你當本公子樂意撞上你呢,那一身的臭肉沒的熏壞了本公子!撞上你,本公子才是晦氣呢!”


    “你、你、你——”丁山聽陸小暑這麽說來,竟全是自己的錯,她自己反倒一點責任也無了,一時氣得七竅生煙,指著她說不出話來!


    “你你你、你什麽你!”陸小暑狠狠瞪他一眼,又道:“況且我一開口便答應賠償你銀子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就算有不滿意,那你就說啊,說出來了咱們好商量嘛,可你呢?哼!”


    她冷笑一聲,無不嘲諷的道:“一邊答應我賠銀子了事,一邊施暗手想要暗算我!我若不會武功,早就被你暗算了!你跌到池子裏,那叫活該!可你非但不知悔改,反倒惱羞成怒一股腦兒全推我身上,方才我避得不夠快,肋骨都要斷了好幾根了!小人!喂,看好你們家的狗,別再放出來了,省得既禍害了你也禍害了旁人!”


    最後一句卻是對著那位主子說的。


    陸小暑說完,丁山早已氣得臉色紅了又青青了又紅,呼呼的喘著粗氣,手指關節捏得咯咯作響,顯然已經氣得沒法用言語形容了。


    那位主子卻是一怔,繼而放聲大笑起來,緩緩笑道:“姑娘,實在對不住,這事兒的確是他的不是!可他若知道你是個女子,是決計不可能跟你動手的!”


    言下之意是,你隱瞞自己女兒家的身份,你也有責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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