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這個逆子!你這個逆子!”陸老太太徹底失控,痛哭流涕的捶打著陸文軾,一邊打一邊罵。


    陸文軾也是好幾十歲的人了,叫老母親這樣追著打狼狽不堪,甚是惱羞,一邊躲閃一邊嚷嚷著道:“娘!您還說您不偏心,您自己看看這心都快偏到天邊了!您是不是要把我們全家人逼死才善罷甘休……”


    這話無異於火上澆油,陸老太太更怒,氣得直喘著氣訓斥,毛氏、趙嬤嬤等丫鬟婆子們慌忙拉的拉、勸的勸,亂成一團!


    陸小暑瞧著這場鬧劇,忍不住“撲哧”一笑,同父母幼弟一道離去。


    “爹,二叔真的在刑部大牢裏嗎?如今怎麽樣了?”回到景明堂,陸小暑忍不住問道。


    穆晴見問,也看向陸文軒。


    陸文軒眸色一黯,說道:“這事兒遲早瞞不住人,告訴你們,心裏也好有個準備!他已經死了,在刑部大牢裏畏罪自殺!”


    陸小暑變色,穆晴忍不住低低驚呼出聲。


    “這也好,不然他橫豎也逃不過去的!”陸文軒道。其實,陸文琿不是自殺,而是被刑部尚書體察上意命人弄死了。


    留著他,無論如何總會牽連到陸文軒,皇後麵上豈不是過不去?終究是麻煩,倒不如讓他這麽死了,大家夥好糊弄過去,不了了之。


    穆晴低低輕歎:“真沒想到,他會這麽糊塗!”


    陸小暑忍不住插嘴道:“他是自作自受,咱們不受牽連真是萬分僥幸了!娘,這陣子您可得叫人看好明清苑那位主兒,隻怕她知道了還要鬧呢!別弄出什麽大事來才好!還有二嬸,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瘋了還是裝瘋!總之啊,小心點總不會錯!”


    對於秦氏昨晚就那樣被自己嚇瘋了的事實,陸小暑總感到匪夷所思:這膽子也太小了點吧!


    不過,如果她是真的瘋了,這說明這女人的運氣還真是不錯!瘋了總比死了好,她倒能夠保全一條性命了!


    “小暑說得對!”陸文軒點點頭,道:“這些事你交給花嬤嬤她們處理便是!”


    穆晴也知此事非同小可,連忙點頭。


    果然,陸老太太很快便知道了陸文琿死在了刑部大牢中,也不知她是不是傷心傻了還是豁出去拚了,竟哭著喊著鬧著要去告禦狀伸冤,幸虧花嬤嬤見機得快,立刻將明清苑陸老太太能使喚的心腹下人全部打發處置了,重新換了下人服侍。


    陸老太太想要出明清苑半步都不能。


    秦氏那邊,是真的瘋了,在景芳堂中瘋瘋癲癲的說著胡話,“妖女、妖孽”的嚷嚷個不停。


    花嬤嬤嫌她說話難聽,便稟了穆晴,將她挪移至府中一處偏遠的院落,徹底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真正麻煩的是陸靖武和陸靖環,這兩人原本肯定是要受陸文琿牽連的。但隻刑部那邊為了保全陸文軒,始終沒有給陸文琿定罪,即便他死在刑部大牢中,罪名也是含含糊糊的,此事知道內情的人也寥寥。


    這一來,實際上作為逆賊之子的陸靖武和陸靖環,身份就變得尷尬而棘手起來了。


    最後還是陸文軒出麵,將他兄弟二人托付給從前的朋友帶著出京遠遠的離開,隱姓埋名今後都別再回來。


    陸靖武已經成年懂事,能得到這樣的下場已經喜出望外、感激不盡了,陸靖環隻有陸靖安一般大小,尚未懂事,心中難免存了些怨懟,好在有陸靖武看著,兄弟二人總算是被平平靜靜的送走了。


    其實,陸文軒大可以將這兄弟倆一並害了,隻是他到底下不了手。冤有頭債有主,大人罪有應得,他們確是無辜的。


    陸小暑不由暗暗感慨:但願不要上演狗血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戲碼,那就令人鬱悶了!


    不過,假如她有處置這兄弟倆的決定權,她同樣也做不到斬草除根……


    在太醫院的精心診治和各種珍貴藥材流水似的治療下,八九天之後,周釋之的傷基本上痊愈了。


    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問清楚,祥慶帝便迫不及待的傳召他進宮覲見。


    等這一天等得太久,真正臨到跟前,周釋之的心情反而十分的平靜。


    一襲湖綠長衫,青玉簪子束發,足上是簡單的粉底皂靴,卻遮掩不住由內而外散發的天生貴氣與翩然風度。


    祥慶帝命他抬起頭來,細細端詳,少年麵色平和,神情恬淡,五官清秀,輪廓分明,狹長的眸子波光淡淡,如同斂了一湖碧水,隨時可能掀起滔天巨浪。


    看似平淡,實則內斂沉穩。


    不知這些年受了多少苦楚,忍耐了多少艱辛,方能做到如此收放自如、渾然一體。


    “你與你父王,的確很像!”祥慶帝輕歎,尤其聽到周釋之自稱“草民”,心中感慨更甚。


    周釋之身側的握著的拳不由微緊,悲憤怨恨之情油然而生:他的父王,何其無辜!


    “皇上,父王冤枉,還請皇上做主,還父王清白,以慰父王在天之靈!”周釋之趁機叩首,略帶哭腔。


    “你先起來吧!”祥慶帝長長輕歎,卻沒有回答周釋之這話,而是問道:“你怎麽會知道武功侯謀反?”


    周釋之心中微微冷笑:白先生所料不錯,皇帝最關心的是這個。迫不及待傳召自己前來,也是要問這個!若一個回答不好,叫他起了疑心,別說為父王伸冤,隻怕自己今日也走不出這乾清宮!


    “回皇上,”周釋之不假思索,略帶幾分咬牙切齒和悲憤說道:“當年靠山王府毀於一旦,父王臨終前告訴草民和兩名護著草民離開的家將,說這一切都是武功侯的陰謀,讓草民有朝一日一定要為他報仇伸冤!草民時刻謹記在心,這些年來,一直暗中注意著武功侯的動向,想要尋找機會殺了他報仇。但隻這人警惕狡猾非常,侯府又戒備森嚴,草民想要殺他談何容易!直到一年前,草民無意中發現他竟有造反的心思——”


    祥慶帝微微頷首,這倒是說得過去。武功侯府也的確守衛森嚴,想要殺他報仇,當然不會那麽容易!不過——


    “一年前,你便發現了他有造反的心思?”祥慶帝反問。


    周釋之神色一滯,片刻略帶遲疑說道:“當時草民並不確定,而且,沒有證據……”


    祥慶帝眸中升起的光芒又隱了下去,輕輕點頭。武功侯若是那麽輕易就叫人找到他謀反的證據,他就不是武功侯了!此人心機極深,這才隱瞞了自己、隱瞞了朝廷這麽多年!


    周釋之若不是滿心想要報仇,時時刻刻的死盯著他,料想也不可能會察覺。


    周釋之又道:“雖然沒有證據,但世上許多事情不用證據同樣能確定。草民自打發現他這份天理不容的心思之後,便改了主意,不想殺他了!”


    “哦?這是為何?”祥慶帝不由好奇,含笑問道。


    周釋之冷冷的道:“殺了他,他照樣還是武功侯,風光大葬、聲名仍在,他的後人也繼續享受著高高在上的榮華富貴。這,太便宜了他!”


    他咬牙切齒,恨道:“草民要等他的野心暴露的那一天,要他身敗名裂、家破人亡,成為大周的千古罪人!”


    祥慶帝聞言不覺輕輕歎息,看向周釋之的目光溫和了幾分:“你倒是有心了!此人,也的確該死!那麽,你是什麽時候發覺他中秋謀反的?”


    “皇上恕罪!草民無能!”周釋之不覺苦笑,說道:“草民雖然費盡心思好不容易在他府邸中安插了自己人,然而仍然沒有多大用處,核心機密的事情根本探聽不到!草民得到消息恰恰就在中秋那天早上,但仍然不敢十分肯定,也不敢亂向人說,即便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草民!可若不說,草民心裏卻又不安。左思右想之下,草民與榮郡王有過一麵之緣,便隻隱晦向榮郡王提了幾句,提醒他中秋佳節燈火過盛,多多注意九城兵馬司衙門,萬一發生什麽事好能夠及時掌控!入夜的時候,草民派在武功侯府周圍監視的屬下回稟,說侯府中有極大的異動,草民心裏突然不安起來,便親自帶人過去一探究竟,正好看到武功侯親自帶人出府……”


    之後的事情,不用他說,祥慶帝也能猜測出個大概了。


    祥慶帝又不動聲色、看似隨口的盤問了他一些細節,周釋之來之前早就做好了萬全準備安排,與白先生反複推敲。應付起來毫不費勁、對答如流。


    一番盤查下來,祥慶帝終於萬全相信了他。


    “原來是這樣!”祥慶帝點頭輕歎,感慨萬千道:“那奸賊倒是很會挑選日子,偏偏挑在那天晚上發難!那天晚上如果沒有你及時出現,朕和太後、皇後以及眾皇子公主們恐怕都要遭了秧!你立了大功,有膽有識,朕不會忘記你的功勞!”


    “草民謝主隆恩!”周釋之拱手深深的彎腰施禮,道:“草民身為大周子民,為皇上盡忠乃天經地義,草民不敢居功!草民隻求皇上為父王平冤昭雪,父王,他是冤枉的!”


    祥慶帝久久不語,半響方輕歎道:“你心裏頭,怨恨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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