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晴對自家的女兒心眼兒還是十分實在的,回到景明堂,攜著女兒不知安慰了多少話,就是生怕委屈著她了。


    堂堂一個侯府嫡出小姐,被不長眼的狗奴才追著叫“逃奴”,憑是誰心裏頭都會氣不過啊!安慰著安慰著,陸小暑還沒怎麽樣呢,她反而越說越生氣起來,恨不得將那兩小廝的嘴撕爛。


    結果反倒是陸小暑反過來寬慰她。


    陸文軒可就沒那麽好糊弄了,以他對女兒的了解,這件事必有內情。


    書房中,陸小暑也痛快,竹筒倒豆子般將在南京的事情說了,隻隱去了與周釋之相關的事兒以及師娘的身世和身份。


    陸文軒聽了半響方苦笑歎道:“小暑,爹看這些年你的日子過得很精彩嘛,爹真是甘拜下風啊!”


    “爹!”陸小暑不好意思的笑笑,心中忍不住有幾分得意。


    “以後不準這麽胡鬧了!真是,太危險了!”陸文軒輕歎,又道:“這麽說來那兩人倒是有點冤枉了!”


    陸小暑乖巧答應,不屑撇撇嘴道:“有什麽冤枉的,在咱們府上那麽耀武揚威就活該受到懲罰!還不是二嬸得瑟巴結給縱容了,一個土財主罷了,什麽了不起的東西!人家見了二嬸那樣的態度,沒準還會在心裏頭鄙視我們侯府呢!我一見他們那副樣子就覺得惡心!”


    陸文軒笑道:“這位田老爺是揚州最大的鹽商,財大氣粗,人家耀武揚威也是有資本的!不過,這樣也好,咱們府上沒有必要跟這種人扯在一起。”讓秦氏吃了虧,也算給她一個警告,想管家,就老老實實的按著規矩本分來管,別動不動自作主張,真當別人不存在了!


    “爹說的很對!”陸小暑十分讚同父親這話,忍不住又好奇問道:“這個姓田的莫名其妙進京來做什麽呀?這個時節,好像京城裏也沒有什麽大生意吧?”


    鹽引什麽的不都是在地方上領的嗎?他要給京中的某某靠山送禮物,也用不著親自進京啊,不過年不靠節的,也沒什麽禮好送吧?


    陸文軒瞧了她一眼順口笑道:“武功侯夫人過幾日過五十歲生辰,他應該是來為武功侯夫人賀壽的。”


    “他們很熟嗎?”聽說跟武功侯府有關,陸小暑忍不住又多問了一句。


    “這個,誰知道呢!”陸文軒瞅著她道:“你打聽這個做什麽?武功侯權勢熏天,各地富商巴結也很正常。好了,時候不早,你也趕緊回去休息吧!”


    陸小暑一想也是,便笑著“嗯”了一聲轉身出去,忍不住又回頭道:“爹,您勸勸娘,我真的沒事的!”


    陸文軒一怔,心中忍不住生出一股溫暖,失笑道:“你這丫頭,倒是懂得孝順!放心吧,爹會的!”


    陸小暑嘻嘻一笑,這才真的去了。


    再說田老爺將那兩名小廝帶去了租在的客棧後院裏,命人請了大夫來瞧瞧,聽到大夫說這兩人傷勢嚴重,就算治好以後也隻能躺在床上是個殘廢了。


    田老爺頓時便沒了再治的心思,吩咐一人給了幾兩銀子,第二天一早扔到城外的破廟裏去。


    眾人對這種事情早已見怪不怪了,管事的穩穩答應,連眉毛也不曾動一下。


    田老爺眼底抹過一絲陰狠,無聲冷笑。


    這件事情,最丟臉尷尬的是田老爺,最心痛如割的就是秦氏了——好不容易來了個出手大方的財神爺,滿心想著將來借助東風穩穩的發財,誰知就被陸小暑這麽輕易的給攪合掉了!


    表哥今日鬧得這麽沒麵子,沒準連她都怨上了,哪兒還肯幫她!


    秦氏心裏頭不安,好不容易挨到第二天天亮,早飯過後便悄悄的出府,去向田老爺道歉。


    “昨天的事都是我不好!是我粗心大意才給表哥添了麻煩,我這心裏頭真是過意不去!還請表哥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要原諒我啊!”秦氏一臉的誠懇和懊悔,連連道歉。


    她是真的腦子抽風了啊!她隻不過想向表哥表示自己拿他當自家人不見外,所以也沒有叫人將那兩名小廝請出內宅,就讓他們在明清苑外頭等候著,誰知道世上的事情會有這麽巧,就那麽一會兒的功夫也會出事!


    那一家子真是沒一個叫人省心的,跟他們家犯衝!


    “表妹別這麽說,”田老爺笑得溫和,說道:“你也是一片好心,都是那兩個該死的奴才不省事兒,也不看那是什麽地方就胡來!是他們死有餘辜!”


    “表哥不怪我,那我就放心了!好歹,咱們是親戚嘛,都是一家子!”秦氏聽得出田老爺話中的怨氣和不滿,厚著臉皮當沒聽懂訕訕笑了笑。


    想了想覺得這樣表哥會不會心底還有氣啊,便又咬牙道:“其實說來說去,都是陸小暑那個死丫頭不好!那個死丫頭就是個沒教養、沒規矩的野東西,自打他們一家子回府,沒有一日府上是安寧過的!老太太和我們沒有不嫌著的,隻是,唉,到底是一家人……”


    田老爺笑了笑,心道你們陸家三房之間那點事早就不是什麽新聞了,誰不知道呢!


    這些事情他一點興趣也不感,他感興趣的,仍舊是陸小暑。


    “說句實話,我看你們那二小姐也不像個大家閨秀!”田老爺笑道。


    “還大家閨秀呢!”秦氏不由得啐了一口,滿臉鄙夷道:“粗俗不堪,連個三等丫頭都不如!也不知她爹娘這些年是怎麽教的!”


    田老爺心中一動,便道:“這些年,她一直跟著她爹娘在一起?就沒有走失過?”


    秦氏睜大眼睛,愣住。片刻遲疑笑道:“這個——應該不會吧!”


    “那就奇了!”田老爺“嗬嗬”一笑,說道:“我看侯爺是個極穩重講究之人,大夫人溫雅賢淑,論理說,他們教導長大的女兒,怎麽樣也不會——嗬嗬!真是叫人有點兒想不通!”


    聽他這麽一說秦氏也不由疑惑起來,心中隱隱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是啊,他們這些年在外頭怎樣除了他們自己誰知道呢!說句實在話,陸小暑那樣的脾性舉止跟穆晴壓根半點兒也不像,若非她兩人的相貌驚人的相似,她根本就不信穆晴的女兒會是這樣!


    田老爺見她不說話,心中越發篤定了,暗暗冷笑,便輕歎道:“實不相瞞表妹,我那兩個奴才昨天那一頓板子挨得還真是挺冤的!我在南京買的那個丫頭,跟你們府上的二小姐的確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秦氏吃了一驚看向田老爺,有點不太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是的,身形、容貌、高矮胖瘦一模一樣,”田老爺一字字說道:“就算是我看見她的時候,心下都吃了一驚。而且,我敢肯定,昨兒白天在你們府上花園子裏我無意中撞見的就是她!”


    “怎、怎麽會這樣呢!怎麽會這樣!”秦氏不敢置信的喃喃低語,心中沒來由的生出一股興奮。


    如果,昌平侯的二小姐曾經走失過、曾經在別人的府上做過丫頭——嗯,既然她後來從表哥府上逃走過,那麽誰知道之後又發生了些什麽事兒?這可是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家呀……


    這事兒傳了出去,京城中有頭有臉的體麵人家還有誰肯娶她?嗬嗬,仗著侯府的勢能配個小門小戶的清白人家就不錯了!這樣,她永遠也不能超過自家的女兒,就連她的爹娘,想必也要丟盡顏麵吧……


    “你們是一家子,大房的事情你們都不知道嗎?”田老爺問道,語氣中帶了不可思議的困惑。


    秦氏微窘,勉強陪笑道:“大房向來看不起我們二房、三房,防我們跟防什麽似的,就連景明堂的丫鬟婆子都是她們自己帶回來的,大哥用的小廝下人也都是他的自己人,他們家的事兒,哪能跟我們說呀!不過,這麽大的事兒要瞞也瞞不住,”


    秦氏的目光帶上一抹銳利,唇角一勾淡淡說道:“等回去我叫人仔細打聽打聽,總能打聽得出來些蛛絲馬跡!”


    “那再好不過!”田老爺要的就是她這個話,便歎道:“說句心裏話,我也沒想別的,就想把事情弄個清楚明白!不然,真是要冤死了!咳,這種滋味可不好受啊!”


    “可不是!”秦氏十分理解的陪著歎了口氣,見田老爺分明還有繼續聯係下去的意思心中暗暗歡喜。精神一振,說道:“表哥放心,這事兒一有結論我便立刻告訴表哥!如果……事情真的像表哥所說的那樣,表哥還真是太冤了!”


    “哎,”田老爺擺擺手,說道:“那也怪我,太輕率莽撞!隻是心裏頭到底存了個疙瘩,隻要弄清楚真相就好!”


    “是,是啊!”秦氏點點頭,歎讚道:“表哥真是個心胸豁達之人!”


    秦氏再等不得,說了幾句客套話便急匆匆起身告辭,回府安排布置去了。田老爺自然也不會留她。


    回府的馬車上,秦氏隻覺神清氣爽、心情鬆快!


    還好還好,萬幸萬幸,表哥不但沒有生她的氣,而且還有事請她幫忙!隻要她幫著表哥解開了這個心結,表哥還能疏遠她嗎?多少總得有點表示吧……


    秦氏走後,田老爺的目光瞬間便沉了下來。昨日所見、秦氏所言、加上南京往事以及他的推斷,根本用不著秦氏去查,他心中已然明了了!


    陸小暑,就是他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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