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嵐聽得愣住,睜大眼睛說道:“咱們——真的要去做這些事情嗎?我,我——”


    陸小暑瞅著她不說話,一副篤定非此不可的神情。


    晴嵐一咬牙,下巴一揚便道:“行!我豁出去了!做就做,隻要跟姐姐一起,我有什麽可怕的呀!”說著又可憐兮兮的拉著陸小暑的袖子道:“姐姐,你可一定不能拋下我啊,沒有你在旁邊陪著,我心裏會不安的……”


    “說的真肉麻!我聽得身上都要起雞皮疙瘩了!”陸小暑誇張的摟了摟手撲哧一笑。


    眼見前方有一家賣文房四寶的店鋪,陸小暑想也沒想便直接走了進去。


    晴嵐忙拉了拉她指著上頭的匾額說道:“姐姐,這裏是賣文房四寶的,不是客棧,咱們就這麽點錢姐姐還想買本書消遣嗎?我覺得……還是先顧著吃飯的問題比較重要……”


    “你懂什麽!在這裏等著,我自有我的主張。”陸小暑撥開她的手走了進去。


    碧藤山人,是時候又出山了。從前她學畫畫可不就等著有朝一日能像今日一樣的用得上,頓時心裏還有點小興奮呢!


    在晴嵐的困惑不解中,陸小暑很快買齊全了筆墨紙硯,打包裝好,然後與晴嵐在一條不怎麽繁華的街道上找了家小門小戶的小客棧住下,她便攤開宣紙、硯台,準備研墨畫畫。


    晴嵐眼睛一亮,喜得拍手笑道:“原來姐姐還會畫畫!這真是太好了!對啊,我怎麽沒想到這麽好的主意呢!賣字畫是最容易來錢的!”


    陸小暑瞧了她一眼說道:“我作畫不喜人打擾,你去睡一會吧!”


    關係到眼下的生計,晴嵐不敢招惹她,聽她這麽說連獻殷勤幫她研墨的話也不說了,答應一聲,轉身打了個嗬欠便往床上躺去了。


    陸小暑坐在桌子前,端詳著眼前平平鋪展的宣紙,凝神思索片刻,便執起毛筆,飽蘸濃墨,著手開始畫起來。


    雖然已經有一陣子沒畫,但平心靜氣下來,很快就進入了一種平和忘物的境界,越畫越順手,那種久違的熟悉感由筆端自自然然流暢而出,大半個時辰,便酣暢淋漓的畫了一幅山溪煙雨圖。


    她輕輕擱下筆,小心的往後退了退,長長舒了口氣,揉了揉有點發酸的胳膊和脖子,扭頭見晴嵐已經睡著了,便輕輕出門去,向客棧廚房裏討要了半截蘿卜。


    自己的印章有多大、什麽形狀、字跡如何她早已爛熟於心,很快手中便刻出了一個像模像樣的印鑒。


    之後又往櫃台上去央著掌櫃的弄來了點朱砂,用蘿卜印鑒沾了均勻的朱砂,小心翼翼的印了上去,拍拍手笑眯眯道:“大功告成!”


    晴嵐醒來之後,陸小暑正準備將畫卷收拾起來拿出去賣了。


    晴嵐哪兒有不好奇之理?便忙奔上來笑嘻嘻道:“好姐姐,你畫的是什麽,讓我也開開眼界兒!”


    陸小暑來不及收,隻好任由她看,說道:“看就看,你可得離遠一點,要是這畫毀了,咱們倆就得喝西北風了!”


    晴嵐連忙答應,睜大眼睛近前去看。


    對於書畫什麽的其實她並不懂,看了也隻覺得跟家裏父親和哥哥們書房裏掛的那些差不多,口內少不得是稱讚幾句“好”的。


    陸小暑一聽就知道她是個外行,遂放了心。


    誰知書畫她不懂,印鑒她卻看得懂,不覺變色失聲道:“碧藤山人!姐姐你——唔!”


    話沒說完就陸小暑捂住了嘴。


    “你給我小聲點!想害死我呀!”陸小暑低喝道。


    晴嵐唔唔有聲連忙點頭,陸小暑這才放開了她。


    “姐姐,”晴嵐喘著氣小聲道:“姐姐你的膽子也太大了!你、你模仿誰的不好,怎麽模仿起碧藤山人來了呢!我記得我二哥說過,這碧藤山人的畫風十分獨特,旁人是再也造假不來的!萬一叫人認了出來,豈不是——,姐姐,這太冒險了!還是換另一個人的吧!”


    “你說的簡單!”陸小暑又好氣又好笑,說道:“你當人人的我都模仿的出來?哼,我還不怕告訴你了,我還就擅長假冒這碧藤山人的畫法!你要是害怕,就在這裏等我好了!”


    “哎不要!”見陸小暑要走晴嵐連忙拉住,將信將疑道:“姐姐這樣真的可以嗎?萬一,萬一被人發現了破綻,那可是禍事呀!碧藤山人的名聲極好,隻怕那些人不會放過姐姐的……”


    “要是真那樣我還不會逃呀?我那麽傻站在那裏等著人拿!”陸小暑哂笑。


    晴嵐頓時叫她噎住,想了想隻好道:“罷了,那就試試吧!萬一情形不對,咱們就趕緊跑!”


    陸小暑“嗤”的一笑,利索的將畫卷好,道了聲“走吧!”便與晴嵐兩個招招搖搖出門去了。


    依著晴嵐的意思,這種事情畢竟心虛,還是低調一點的好,因此建議找一家規模小一點、地理位置偏一點的書畫齋賣了就行了。


    陸小暑卻是向人打聽安陽城裏最大、最有名的書畫齋在哪兒?跟晴嵐說道:“小門小戶的店鋪怎麽識貨?就算識貨也未必買得起!大店鋪才靠譜呢!”


    晴嵐無語,心道你膽子還真大!還敢主動去找靠譜的?你就不覺得人家越靠譜咱們的風險越大嗎?


    晴嵐忐忑不安的跟著陸小暑來到了安陽城裏最有名的書畫老字號鼎湖齋,看著陸小暑神色自若、大搖大擺的走進去,她心裏捏一把汗暗暗佩服,微微垂著頭跟在後邊。


    陸小暑將畫拿出,便同那夥計交涉起來。


    夥計先前不信,見了她手上的畫嚇了一跳,不敢自己拿主意,連忙將掌櫃的請了過來。


    掌櫃的到底是行家,看得眼睛發亮,拍案叫好,陸小暑微微一笑,淡定自若,晴嵐卻暗暗抹了把汗。


    兩個小小的少年郎拿了這樣一張當世名畫出來變賣,掌櫃的雖然暗暗歡喜、有心收下,卻不敢輕易做決定,生怕一個不慎惹來麻煩,便笑眯眯的問陸小暑道:“敢問這位小兄弟,這畫你可知道是誰畫的?你又是怎麽得到的?為何要拿來賣了啊?”


    陸小暑早就想好了一番說辭,聞言眼神一黯,苦笑著歎了口氣說道:“掌櫃的何必明知故問?這碧藤山人的畫誰不知道呀?這是去年家父花重金從別人手中得來的,原本家父是要將此畫送給一位要緊人物有事情拜托他幫忙的,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家父已經——,如今我們又流落外鄉,若非迫不得已,又怎麽舍得賣出這幅畫?我相信掌櫃的眼力定然不俗,這畫的真假您不可能看不出來。我也不想囉嗦了,您若是要,便痛痛快快說個價錢,若是不要,也趁早給我個明白話吧!”


    晴嵐聽得一邊捏著汗一邊暗暗叫好,對陸小暑的崇拜蹭蹭的立刻又上升了好幾個台階。心道謊話連篇、作假還做的這麽胸有成竹、理所當然的,這天底下除了我這姐姐隻怕再也找不出來第二個了!


    她那底氣,究竟是從何而來啊……


    掌櫃的也沒料到陸小暑會這麽說,聞言頓時怔住,被她神情語氣和言辭給鎮住,頓時心下疑慮全無,再想問什麽也不好再問了,不由得撫掌哈哈大笑道:“小兄弟真是個痛快人!行,既然如此那就——”


    “喲,郝掌櫃,在忙著生意呐!”掌櫃的正要說價,卻聽見一聲咳嗽,從外頭進來一個神情倨傲、趾高氣揚的中年男人,身後還跟著五六個衣著光鮮的健壯家奴。


    陸小暑和晴嵐下意識轉身朝那人看去,隻見那人身上四五十的年紀,寬寬的額頭寬寬的臉,,蒜頭鼻子,下巴上長著一撮胡子,身量粗壯,穿著一件棕灰色的暗紋道袍,倒像是有點錢的人家。


    “嗬嗬,是廖大管家啊!稀客,真是稀客!”郝掌櫃一抬頭見他不敢怠慢,忙小心放下手中的畫卷,親自拱手迎了上去。


    陸小暑和晴嵐相視一眼,陸小暑心中不由暗暗道:廖大管家?這家夥究竟是哪一家的?不過區區一個管家,這麽大一個店鋪的掌櫃都要畢恭畢敬的迎上去……


    那廖大管家大模大樣的擺著架子,壓根沒把陸小暑和晴嵐放在眼中,在堂中坐下了,有的沒的扯著郝掌櫃跟他說話,仿佛這店裏再也沒有別的人了似的。


    而那郝掌櫃竟是半點也不敢怠慢,客客氣氣的打起笑臉同他說話,若非他先前有意要她手裏那幅畫,陸小暑還當他這是故意給自己臉色看呢!


    又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陸小暑可等的有些不耐煩起來了,揚聲道:“掌櫃的,這畫你到底是買還是不買呀?你要是不買我上別家去!”


    “買、買!小兄弟你稍候,稍候咱們細談!”郝掌櫃轉過身,飛快的朝她遞了一個抱歉的眼神,請她等等。


    陸小暑便低哼道:“那好吧,那你也快一點啊,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呢!”


    “好,好!”郝掌櫃笑著點頭。


    那廖大管家瞅瞅郝掌櫃,再瞅瞅陸小暑和晴嵐,不知怎麽的卻有點不高興起來了,哼了一聲不陰不陽說道:“郝掌櫃,我是不是耽擱了你什麽大生意呀?什麽世道呀,怎麽現在賣東西的架子倒是挺大!挺厲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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