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薛恒便轉了回來,朝杜仲和周釋之示意放心的點了點頭。


    “這兒不能待了,咱們必須馬上離開!”薛恒說道。


    杜仲也點點頭:“不錯!還是快走吧,越快越好!放一把火,這兒便可處理幹淨!外頭那一個你下手可留了痕跡?”


    薛恒搖頭笑道:“大哥放心,這點心眼我還能沒有嗎?用的是最常見的五虎拳,什麽痕跡都不會留下!”


    “那就好!”杜仲點點頭,便招呼他欲在廟中點火。


    “慢著!”薛恒突然冷冷道:“大哥好像還忘記了一件事!”他腳尖一勾一撩,地上一把長劍飛起,輕巧落入他的手中。


    薛恒持劍殺氣騰騰的盯著陸小暑道:“這個丫頭肯定不能留了!剛才她可是什麽都看見了!”


    杜仲微微一滯,便也不做聲,相當於默認了薛恒的說法。薛恒說的不錯,她剛才什麽都看見了,留著太危險,他們絕不能冒這個險。


    老王爺被冤枉謀反全家處斬,唯獨有他二人護著小世子逃了出來,這麽多年一直東躲西藏、四處流浪,吃盡了苦頭,他不能留下這不確定的危險因素。


    小世子,決不可有事,他還沒有為王爺伸冤,還沒有為王府討回公道。在這個大前提下,一切都是可以犧牲的。


    這小丫頭雖說冤了點兒,可這世上冤屈的又不是她一個,既然碰上了,那隻能怪她自己命不好了。


    “不行!”周釋之想也不想奔過去緊緊的攔在陸小暑麵前,沉聲道:“兩位叔叔,小暑她是無辜的!”


    周釋之臉色變得雪白,身子不受控製的輕輕顫抖著。他知道這一次不一樣,這一次跟任何一次都不一樣!


    薛二叔雖然很反感厭惡小暑,總覺得小暑影響勾壞了自己,但隻要自己堅持護著她,他是不會硬要對她做什麽的。


    但是這一次,小暑看到了不該看到的,為了避免會從她這裏泄密,他們肯定不肯輕易饒了她。他突然感到了深深的害怕和恐懼。


    “二叔,小暑她是我的朋友,她不會出賣我的,她一定不會的!您別難為她!小暑,你發誓,你發誓好不好,今日看到的一切出了這道門永遠不會跟任何人說起!小暑,快發誓呀!”


    陸小暑整個有些懵住了,這是要——殺她滅口?她心中既緊張又有點茫然,還有點不敢置信。


    周釋之搖著她叫她發誓,她望著他,動了動唇,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薛恒見周釋之為了陸小暑一副語無倫次、驚慌失措的神情,跟平日裏的沉著冷靜精明相比根本就是兩樣,心中不由怒火更甚。


    事實上,這位小主子自打認識這野丫頭以來,跟從前就大不一樣了。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薛恒覺得自己必須要把握住。


    “發誓也沒有用,阿思你應該跟我一樣清楚,在這個世界上,隻有死人才能夠真正的保守秘密!”


    薛恒一步一步慢慢的逼上前去,沉靜靜的眸子就這麽看似淡淡的盯著他,說道:“阿思,你忘了王爺、王妃是怎麽死的嗎?你忘了你的哥哥姐姐們的下場、忘了王府闔府上下的慘樣嗎?那一天人頭滾落了一地、鮮血也濺了一地,你都忘記了?難道這麽多的人命不足以換取眼前這個野丫頭嗎?”


    周釋之雙手緊緊的握成拳,咬著唇,臉色慘白,不可控製的輕輕顫抖起來,目中露出痛苦無比的神色。


    陸小暑就這麽被他擋在背後,聽了這些話忍不住暗自心驚和同情,如果說從前的她似乎還不能體會這種心情,此刻卻是感同身受的。小舅舅的死、姐姐的失蹤已經令她和她的全家痛苦得肝腸寸斷了,而他小小年紀,卻承受了遠遠比她和她的全家承受的要沉重得多、痛苦得多。他平日裏還能隱藏得雲淡風輕,倒叫她不能不道一聲佩服。


    隻是,理解歸理解、同情歸同情,並不表示她願意用自己的命來換取他們的安心啊!


    蒼天,她隻是一個過客,倒黴的被卷入其中,這完全不是她自願的,憑什麽把賬都算在她的頭上?這個叫什麽薛恒的周二叔,分明就是不懷好意,他那一句句的話,故意透露了更多的信息叫自己聽見,也等於加大加重了自己必死的籌碼。


    陸小暑咬著唇不做聲,乖乖的站在周釋之的身後。


    反正,她是沒可能逃得掉的。就看他會不會不顧一切保自己這條無辜的小命了。


    “我沒有忘記,薛二叔,我也從不敢忘記,”周釋之顫抖的聲音幹澀無力的響起,他一字一字說道:“可是薛二叔,這跟小暑無關,她是無辜的,這一切跟她沒有任何關係!薛二叔,我相信她一定不會說出去的,您饒了她吧!小暑,你不會說的,對不對?”


    周釋之忽然轉身,急切的望著陸小暑。


    他的目光如兩道閃電般直直的凝射過來,陸小暑怔怔的,輕輕點了點頭。


    “薛二叔,你看見了,小暑她答應我她不會——”


    “夠了!”薛恒聽著周釋之這急切不堪的聲音惱怒更甚,氣得手背上青筋直冒,厲聲道:“你說什麽都沒用!總之今天,她非死不可!哼,你護著她,我倒要看看,你能護著她到什麽時候!”


    言下之意就是,我跟你死磕上了!有本事你時時刻刻提防著我。


    陸小暑一時不由也惱火起來,一把推開周釋之指著薛恒罵道:“你講不講道理呀!哦,你們什麽王府上的人命是命,我的命就是大白菜呀?你們自己沒本事護著自家主子,卻來怪在我一個小小女子身上,你倒還有理了!一個大男人你羞不羞?哼,我都替你臉紅!就你這種濫殺無辜的人,還妄想報仇?哼哼,我看是做夢!老天爺都看著呢!老天爺才不會幫你們這種打著報仇的旗號草芥人命、枉造殺孽的家夥!”


    “豈有此理!我先殺了你!”薛恒叫她一通話氣得七竅生煙,手中長劍一晃便朝陸小暑直揮過來。


    陸小暑哪兒會傻愣愣的站在那裏等他來砍?在說出那番話的時候心中已經在暗暗警惕了,隻是他的劍來的太快,盡管早有準備她仍是嚇了一跳,“啊!”的一聲低呼輕巧的向旁邊一閃。


    “薛二叔!”周釋之心中關切竟忘了陸小暑身手不錯,情急之下連忙挺身上前替她遮擋。


    薛恒收勢不及,強行滯轉了方向,一劍劃在周釋之的胳膊上,鮮血立刻滲了出來,浸染著他的袖子。


    陸小暑小臉發白避在一旁,瞧著周釋之受傷的胳膊,心中莫名,一刹那鼻子裏有種酸酸澀澀的感覺。


    “阿思!”杜仲和薛恒各自大驚,連忙搶步上前查看。


    周釋之抬手捂著傷口處,不一會兒修長白皙的手指縫間便淋淋漓漓的被鮮血染紅。


    “二叔,饒了小暑吧!我求求你,放過小暑!”


    “你!”薛恒見他這個時候都還顧及著陸小暑,不禁又氣又惱又無奈心痛,冷厲的眸子中光芒閃爍不定,兩邊臉頰上的肌肉不停抽搐,顯然惱火憋屈之極。


    “二叔……”周釋之見他大為意動哪兒肯放過,繼續懇求。


    杜仲略一想,說道:“要不這樣,我們帶著她一起走,這樣一來,她總不會再泄密了!如果將來她真的有泄密的傾向,那時候再殺她也不遲。”


    周釋之聞言不知為何不但心中一鬆而且還有種暗喜的感覺,想也不想就點點頭說好。


    薛恒想了想,也隻得不情不願道:“也罷,那就暫時這樣吧!”他說著轉頭瞪著陸小暑,露出一口白牙陰森森的冷笑道:“你給老子聽好了小丫頭,老子暫且饒你一命,你要是老老實實的也就算了,若是敢跟你大爺耍什麽花樣,哼!別怪我不客氣!”


    陸小暑聽見他們三個人在那兒肆無忌憚的商量決定她的未來,完全撇開了她這個本體,不由得氣急敗壞,怒道:“你們無恥!太無恥了!我又不是你們的奴隸,還能你們說什麽就是什麽!想都不要想!我才不跟你們一塊兒呢,我還有我的事要做!”


    陸小暑扭身便往外頭衝去。


    薛恒哪兒容她逃走?足尖一點輕輕躍起,輕輕巧巧的就落在了她的身前,還沒等她張嘴抗議或者怒罵,他伸出手指在她身前一點,陸小暑睜大了眼睛然後慢慢閉上,晃了晃,身子一軟倒在地上。


    昏迷前除了大罵這三個人都是混賬,還有一個念頭就是:原來點穴這門功夫是真的存在……


    熊熊火光中,三人離開了此處,策馬飛馳,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周釋之的胳膊隻是受了點兒皮外傷並無大礙,簡單包紮了一下便無妨了。此刻陸小暑正軟軟的被他用披風包裹著靠坐在他的懷中。


    他心係於她,自然不肯讓兩位叔叔帶著她乘騎。


    盯了一眼他受傷的胳膊,薛恒冷著臉,杜仲隻是無奈笑笑搖了搖頭。


    陸小暑悠悠醒轉的時候,四個人正在山林間歇息,她揉了揉酸疼的腰身和胳膊慢慢站了起來,茫然四顧,觸目陌生。


    “你醒了?”周釋之眼睛一亮不由笑道,朝她走過來遞給她水壺溫言道:“喝點水吧,等會兒吃點東西,咱們好繼續趕路。”


    陸小暑像被蠍子蟄了一樣跳起來後退離開他老遠,憤怒的指著他語無倫次、氣急敗壞大罵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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