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眾人開始按著自己地安排行事,張綺扶著胡皇後走向馬車。


    當她們坐上馬車時,鄭瑜等人神情複雜地看著張綺。張綺的語氣是毫不客氣,可在這人心惶惶之時,她那不客氣的喝令,卻令得眾人的心安定了許多。不知不覺中,她們竟是想道:這蘭陵王妃雖然出身卑微,可她舉止雍容,麵對如此驟變毫不變色,哪裏是除了美貌之外再無長處?說起來,她是比鄭氏更配高長恭。


    張綺把胡皇後送上馬車,又與一旁的太監護衛交待幾句後,才朝著胡皇後福了福,緩緩退去。


    看著她優雅中透著沉穩的動作,胡皇後不知不覺中定下心來。


    當她來到洛陽王府時,洛陽王也處於極度的慌亂中,看到胡皇後這個婦人,洛陽王高奇有點不耐,蹙眉說道:“娘娘不必慌亂,兵危戰亂之事,由我等丈夫應對便可。”


    轉眼他覺得自己說話太重,便又讚歎道:“周人剛剛圍城,皇後娘娘便不顧千金之軀,特意前來相助微臣,微臣感激涕零。”這種突然之事,便是陛下也不能做到這般鎮定啊。


    這番話因於出自肺腑,聽起來甚是順耳,胡皇後心頭一暢,陡然明白過來,張綺讓自己第一時間來洛陽王府,便是為了這個原因。


    要不是她當機立斷地站出來,隻怕自己當時已被嚇得傻了,不是痛哭流涕,便是慌亂無措如喪家之狗,那樣的話。此戰過後,她如何麵對挑剔又心胸狹小,一向對她橫挑眉毛豎挑眼的高湛?如何麵對群臣?說不定,高湛一個惱怒。把自己幽禁起來也大有可能。


    而且,自己前來還有另一層含義,如果洛陽城還不曾被圍死。洛陽王高奇必然會想著把自己這個皇後先行送出城去。現在高奇提也不提這個,看來洛陽城定然是給圍死了。


    尋思到這裏,胡皇後對張綺有點感激起來。


    張綺重新回到了酒樓中。


    自從知道洛陽被圍後,護衛們便急得團團轉,看到張綺回來,俾將李叢大步迎來,他白著臉低聲說道:“王妃休要慌亂。郡王會來救你的。”


    張綺抬眸朝他一笑,道:“我知。”她抬眸看向北方,輕柔地說道:“我不慌亂,我怕他慌亂。”她的聲音很輕,那護衛根本沒有聽到。


    低下頭。張綺尋思道:記憶中的這一戰相當危險。我要好好靜一靜,看看能不能搜出更多的記憶。


    想到這裏,她提步踏入房中,向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婢女們命令道:“提些熱水來,我要沐浴。”


    “是。”


    泡在溫水中,張綺閉著雙眼,一遍又一遍地搜尋著記憶。在她的記憶中,隻有一個印象,便是蘭陵王高長恭。便是在洛陽之圍中大出風頭,這一戰後,世人還特地為他編出了一支《蘭陵王入陣曲》,完全墊定了他一代名將的地位!


    可這記憶真不是容易尋找的,她縱是想破了腦子,也隻記得這些。至於此戰的那些細節,她前世又沒有經曆過,縱有所得,也隻是從他人口中聽到的一些枝葉,這一會兒又哪裏找得到?


    這一天,不管外麵如此兵荒馬亂,張綺一直沒有出門。她泡過溫水澡後,便焚起香,靜靜地操起琴來。


    琴聲飄蕩如雲,流轉如月輝,帶著一種讓人心曠神怡的寧靜和悠遠,不知不覺中,院落中的二百護衛,那焦躁不安的心漸漸平複下來,不知不覺中,四下的慌亂奔忙聲似乎也少了些。


    俾將李叢轉過頭,看著院落中焚香奏琴的王妃,轉向一側的成史歎道:“夫人竟是鎮定至斯!”


    成史點了點頭說道:“我一直以為王妃柔弱,現在看來,她比世間很多丈夫都要強些。”戰爭本是男人們的事,做為婦人隻要不在關健的時候太過慌亂,以致亂了丈夫們的心,那就十分了得了。這一點,做為一個將領的妻室更為重要。


    在張綺寧神靜氣,搜尋著記憶時,另一個酒樓中,一個身影在轉來轉去。


    她轉了一會,突然停下腳步,轉過頭,瞬也不瞬地看著張綺所在的酒樓方向,然後,雙眼慢慢地陰了起來。


    她就是鄭瑜。和離到現在,還不到一年時間,可她已流了兩個孩子,連續的流產,再加上怨恨鬱怒堆積於胸口,她老是很快。以往,她站在張綺麵前時,還能抬起頭來。可今天在胡皇後的別院見到張綺時,她竟有一種在她麵前抬不起頭的感覺。張綺的妖美和青春年少,逼得她都有一種自己成了老嫗的錯覺!


    她恨張綺,這種恨,在和離後更濃烈了。要不是那個女人,她不會想到與和士開接近,而不與和士開接近,她也不至於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如今,和士開似是玩她玩上癮了,不但隔三岔五便找她一次,還不許她嫁人。說什麽他要這個名聞齊國的貞烈之婦,永遠成為他一個人的玩物。


    她這一生,已是看不到希望了,可那個賤婦,她憑什麽還活得好好的?憑什麽今天還能得到皇後和眾貴婦的認可,得到她們的尊敬?


    這一次周人圍城,實是個大好的機會……


    想到這裏,鄭瑜深吸了一口氣,命令道:“張氏若有異動,速速轉告於我。”


    “是。”


    聽著那遠去的腳步聲,鄭瑜獰笑起來。


    張綺這一晚毫無所得,沒有做夢,也沒有靈機一動。


    第二天上午,她在奏了一會琴後,換上一襲男裳,帶著眾護衛走向北城門。


    東南西北四大城門,以北城處的周卒最多。


    街道上,到處都是來來往往,亂成一團的人群。


    當張綺來到北城門時。這裏已是兵卒如雲,一個個全身著甲的俾將在忙著指揮。而離城門約百米處,幾十個富戶和貴婦正聲嘶力竭地叫嚷著。


    張綺認真一聽,他們卻是在叫道:“讓我們到城頭看一看。周人不可能來得這麽快。”“快開城門,高奇,你沒有資格讓我們與你一道陪葬!”“周人肯定還沒有圍住城。你們這是想逼死我們!”


    卻原來是一些不死心的人鬧著要出城。


    張綺看了一眼那緊閉的城門,看著站在城牆上一身血殺之氣的士卒,不由蹙眉尋思起來。她很想到城牆上看看,也許那場麵能夠讓她激發她某些記憶。尋思了一會,張綺命令道:“我們也過去。”說罷,她跳下馬車,帶著眾護衛朝前走去。


    不一會。張綺來到被攔的富戶旁邊,看著那些不耐煩地士卒,張綺清聲道:“諸位,我乃……”


    剛說到這裏,突然的。鄭瑜的身後從後麵傳來,“各位,我等奉皇後娘娘旨意,想上城牆一觀。”卻是鄭瑜和幾個貴女趕了過來。鄭瑜的聲音又清又響亮,中氣十足。她在瞟了一旁身邊的張綺後,那表情更是得意洋洋。


    當她叫出三聲後,一個俾將走了出來。他居高臨下地瞟了鄭瑜一眼,喝道:“爾是何人?”被這俾將的聲音震得向後一退,鄭瑜沒有在意這中年漢子眼中的不耐煩。朝著他大聲說道:“我是鄭氏嫡女,今奉皇後娘娘之令,前去城牆上一觀。”說是奉令,實際上,是鄭瑜自己向皇後求來的。


    說完這句話後,鄭瑜昂著頭一臉得意。那麽多富戶和貴夫人攔在這裏,張氏也被攔在這裏,她卻是不一樣的。如今她已被逼得沒有退路,若是能借這次戰爭成就一些名聲,或許能破開和士開套在她身上的枷鎖,甚至能重回昔日榮光。


    至不濟,她也可以近距離地觀察一番周人,回去對上皇後和眾貴婦,也能向她們分說一二。在眾貴婦都不敢前來時,自己親臨城牆,回去跟皇後一說,至少也博了一個“勇”字。


    想到這裏,鄭瑜忍不住朝張綺瞟了一眼,隻是一眼,一股難以言狀的痛恨又湧上心頭。


    鄭瑜沒有發現,她對張綺的恨,比以前更甚了。她憎恨和士開,可和士開聖眷正隆,她再恨也奈何不了他。既奈何不了,也怕被他發現,無意識中,鄭瑜對和士開是連恨也不敢恨,她甚至在暗中強迫自己喜歡上和士開。


    無法對付和士開,她卻可以對付張綺。於是鄭瑜一次又一次地對自己說著,如果沒有張綺出現,自己定然不會落到如此地步,所以,她把所有的痛苦和鬱恨,都轉到了張綺身上。


    就在鄭瑜得意洋洋地說出皇後的名號時,她沒有想到那俾將卻是雙眼一瞪,暴喝道:“這是戰亂之地,你這等無知婦人跑過來做甚?”


    炸雷般的喝聲,令得鄭瑜向後踉蹌一退後,他轉向場中唯一沒有後退的婦人張綺,注意到她身後站著的悍勇護衛,沉聲問道:“你這婦人又是因何而來?”


    身著男裳,卻是任何人一眼便可認出她的婦人身份的張綺拱了拱手,清脆地說道:“妾聽到周人圍城,想與護衛們上城牆一觀。”


    那俾將沒有發怒,而是緊盯著她身後的幾十個護衛,認真問道:“你是何人?”


    張綺還沒有開口,成史已上前一步說道:“這是我家蘭陵王妃高張氏。”


    蘭陵王妃高張氏幾個字一出,四下靜了靜。要知道,現在的張綺和蘭陵王,可是舉國知名的人物。


    那俾將一震,問道:“你便是蘭陵王妃?”他拱了拱手,嚴肅地說道:“在下王合,聽說王妃建議要整合各家護衛以備後用,可見是個有見識的。王妃,請!”


    他右手一迎。


    隨著他這人手勢一擺出,攔著張綺等人的兵卒們齊刷刷向後一退,轉眼間便在她的前麵空出一條道路來。


    在安靜中,張綺帶著眾護衛向前走去,在經過鄭瑜時,她突然聽到鄭瑜低聲冷笑道:“張氏,你別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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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個月謝謝大夥的粉紅票。嗬嗬,雖然最後沒有保住第六,可與第六一直逼得很近,謝謝大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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