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瑜一怔,正準備詢問時,蘭陵王已衣袖一甩,跟在那白臉無須的漢子身後,朝前走去。


    鄭瑜愣了愣,還是提步跟上。她看著那個漢子走路的姿勢,暗暗奇道:不對,這個是太監!他是宮裏的公公!


    能被一個公公叫做主子的,不是皇帝就是皇妃。鄭瑜睜大了眼,突然對就要相見的人,無比好奇起來。


    那太監帶著兩人來到一處酒樓之下,轉身朝著蘭陵王說道:“蘭陵郡王,我家主人便在上麵,請吧。”


    蘭陵王盯了他一眼,提步上前,看到蘭陵王動了,鄭瑜也提了步。


    那太監正要阻攔,鄭瑜已優雅說道:“妾乃蘭陵王妃。”


    那太監一怔,他狐疑地盯著鄭瑜,一時之間,有點不知如何是好。鄭瑜卻是不理,提步越過他,朝前走去。


    不一會,鄭瑜便來到樓梯口。


    她一眼便看到了蘭陵王,他正僵硬的,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


    鄭瑜蹙了蹙眉,加快步伐,來到了他的身邊。


    她抬起頭來。


    這一抬頭,鄭瑜腳步也是一僵,她瞪大雙眼,因為震驚過度,咽中都發出嗬嗬的痰鳴聲!


    她的眼前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麽那麽的熟悉,熟悉得曾經刻了她的骨,入了她的魂,滲透在她日日夜夜思緒中的一個身影!


    便是這一路上,她都在想著她,都在想著,等見了麵,要如何笑。如何開口,如何讓她退無可退,如何讓她一步一步地按自己的計劃行進!


    她算好了一切,唯一沒有算好的是,她已不是她了!


    是的,她已不是她了!


    眼前那個姿態華貴妖豔。如天上那輪明月。盈盈顧盼間,仿佛眾生都螻蟻的絕色美人,這個做宮妃打扮,身周身後佝身站著數十護衛和太監宮女。氣派非凡,讓任何貴女看了,都不敢不行禮的美人。她是張氏阿綺!


    她居然是張綺!


    原來,那個周帝新得的寵妃,那個在周帝繼位後可能會被封為皇後的“李淑妃”。就是張氏阿綺!


    也許是不敢置信,也許是驚駭太過,鄭瑜呆若木雞中,一邊咽中嗬嗬直響,一邊竟是直直地朝張綺走近。


    便是無意識中,鄭瑜也是直著腰身,努力如往常一樣。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貴女樣子。


    行進中,她伸出了手。她要掐一掐眼前這個人,要站在與她同樣的位置,如以往一樣,高高在上的把她看個清楚明白。


    看到她步步逼近,幾十個太監宮女同時喝道:“大膽——”


    身為宮中內侍,這一聲喝,可謂是他們最為擅長的。整齊,冷漠,高高在上,威嚴畢露,直如雷霆萬鈞!在震得鄭瑜耳膜嗡嗡作響,不由自主地被這皇家威嚴逼得踉蹌一退後,又是幾個喝聲同時傳來,“何方賤婦?見到淑妃娘娘膽敢不跪?”


    這喝聲更是提高了幾度,在鄭瑜剛震得心慌腳軟時,直是猛力一擊!


    一時之間,鄭瑜如到了齊宮,麵見皇後太後一般。她白著臉,不由自主的雙膝一軟,跪倒在地顫聲說道:“妾,妾不敢,娘娘勿罪……”


    一句請罪的話脫口而出後,鄭瑜震住了,張綺也是心上一奇,轉眸看來,便是渾渾噩噩的高長恭,也朝她瞟了一眼。


    猛然的,鄭瑜臉孔漲得青紫,她雙手朝地上一撐,便要站起。哪知剛一動,兩柄長槍同時壓在她的背上,卻是兩個周宮護衛同時上前,沉聲喝道:“爾敢無禮?”


    兩杆白臘杆做成長槍何等沉重,這般壓在鄭瑜的背上,直有千鈞之重。她便是臉色漲得紫紅,也掙不起。再說,感覺到眾護衛的怒火,下意識中屈於皇室之威的她,也不敢動了。


    張綺終於低下頭,靜靜地打量著鄭瑜。


    ……說實在的,鄭瑜的表現,有點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的差。這個以往在自己麵前,總是擺出一副雍容得體的貴女模樣的蘭陵王妃,如今來了真場,卻也不過如此。


    看了鄭瑜一眼後,張綺清冷地說道:“放了她吧。”


    “是——”清脆的兵器收回聲中,眾護衛向後退出一步,那寒森森的槍尖從鄭瑜的背上挪到地上時,還陰沉沉的在她眼前晃了幾晃。


    鄭瑜慢慢的,慢慢地站了起來。


    她的身子在哆嗦。


    她的臉孔也漲得青紫,一泓淚水在眼眶中轉動。


    朝眼前這個熟悉的麵孔,熟悉的眸光,曾經卑賤得宛如泥土,低賤得令得厭惡的張綺看了一眼後,她一咬牙,轉身就走!


    哪知,堪堪轉身,兩個太監尖聲喝道:“兀那婦人,我家娘娘許你走了麽?”


    伴隨著這兩個太監的喝聲的,還有尖厲得刺牙的長槍移動聲。


    鄭瑜身子一僵,她屈辱地轉過身,朝著張綺的方向草草一福,艱澀地說道:“妾不敢!”她的聲音有點哆嗦,“妾,隻是退後一些。”


    直到眾人默許了,她才提步,老老實實地向後退出兩步,她一直退到了蘭陵王的身後。


    經過蘭陵王時,她瞟到她的丈夫,還在僵硬的,渾渾噩噩地看著前方,在對上她的目光中,那絕望成灰的眼神中,隻有一抹冷。


    他根本不曾在意她被人羞辱了。


    明明小時候,她受了人家的欺負,他總是挺身而出的。


    便是長大了,有人欺負她,他也會嗬斥幾句!


    現在,她都是他的妻子,是堂堂的蘭陵王妃!有人當著他這個郡王的麵,羞辱她這個王妃,他卻是一動不動,完全置若罔聞!


    不知不覺中,鄭瑜的淚水滾滾而下。當她退到角落處,低著頭站立時,才把那淚水小心地掩在陰影中。


    這個時候的鄭瑜。渾然忘記了,張綺根本沒有刻意針對她。是她先冒犯張綺的。是她渾渾噩噩地走出來,不管不顧地想要接近張綺,才被那些極力維護皇室威嚴的太監侍衛警告。自始至終,張綺也隻是瞟了她幾眼,連口也沒有開。實是稱不上刻意羞辱。


    暗中啜泣了一陣。鄭瑜小心地拭去淚水,抬頭看向依照沉默著的張綺。


    直到現在,蘭陵王沒有開口,張綺也沒有開口。


    在蘭陵王直直地看著張綺時。張綺一派雍容地站在那裏,不曾露出半點膽怯,甚至從頭到尾。臉上笑容不減,風姿卓然,華貴無比。這種華貴和風姿。遠遠勝過齊國的新皇後胡氏多矣!


    以往,這張氏也有華貴時,不過那種華貴,鄭瑜從來不屑一顧:不過是裝出來的氣派而已。


    可眼下,看著她一襲當今天下最為金貴,直是無價之物的玉縷綢衣,看著那插在她頭上的。隻有貴妃那樣的品級才有血玉鳳釵,看著整齊站在她身後。佝僂著腰身,小小翼翼地侍奉著她宮女,看到見她站得久了,連忙搬來華貴的金絲塌,小心翼翼地把張綺扶到塌上坐好的宮女,突然的,鄭瑜覺得喉中有點腥甜!


    這是一個衣冠論人的世道,張綺以前便是最雍容,也不過像那些名士一樣,是風流範兒。在北齊這等鮮卑人做主的混亂之地,這一種有風骨,你願意欣賞就欣賞,不願意欣賞也可一腳踩下。


    有很多貴族,他們不會把你這範兒看在眼裏,能讓他們屈服的,永遠隻有實實在在的權勢,或者說,衣冠!


    如現在的張綺,光是她這身衣冠,光是她這個派頭,光是那些侍立在她左右,連大氣也不敢出一氣的太監婢女,便讓鄭瑜真正感覺到,張綺,高貴了!


    一時之間,路上聽到的那些少年的議論,紛紛湧上鄭瑜的腦海。


    “聽說陛下對她十分愛寵,連大塚宰也對她尊敬有加呢。不知道陛下及冠後,會不會封她為後?”


    “陛下後宮空虛,說不定真會封李妃為後。”


    眼前這個女人,不再卑賤得她一隻手便可掐死,而是變得高高在上,因為,她是周國皇帝最愛的女人,也許還會成為周國的皇後!從此,自己見到她,都要行禮的。


    眼前這個婦人,害了自己一世,如今又這般羞辱於已,難不成,自己卻永遠永遠,也沒有複仇的機會?還得見她一次,便向她行禮一次?


    這不是鄭瑜要看到的。


    這時的她,渾然忘記了,眼前這個婦人一旦成了皇妃,那就再也不會與她爭奪丈夫了。


    她隻是想著,怎麽可以?泥土就是泥土,卑賤之人,就永遠都是卑賤之人,她怎麽可以?


    這不公平!


    這一點也不公平!


    在一陣難堪的沉默後,張綺終於動了,她眸如秋水地瞅著蘭陵王,揮了揮手,雍容的,淡淡地說道:“把蘭陵王妃請下去。”


    如此輕描淡寫,如此高高在上,仿佛她隻是螻蟻!


    張綺的聲音一落,幾個身材高大的太監走了進來,他們大步走向了鄭瑜。


    是了,這裏是周地,周國的皇妃,殺死一個齊國的郡王妃,甚至扯不到國與國的高度。列來,這樣的事做了也就是做了,隨便找個理由,給些補償便能打發的。


    鄭瑜的臉更白了。


    一口氣驀地堵在她的胸口,令得她幾乎呼吸不過來。


    這不公平!


    卑賤的人應該永遠是卑賤的,低下的人應該永遠低著頭,憑什麽她這麽高高在上地看著自己,如看一隻螻蟻一般地看著自己?


    無比的鬱恨,一下子湧上鄭瑜的胸口。她沒有發現,這種鬱恨,甚至要超過以往任何一次。


    也許是剛才猝不及防之下被張綺震住,不但向她跪了還求了饒,現在的鄭瑜,明明知道張綺要殺自己隻是揮揮手而已,可她就是不想再屈服了。


    見鄭瑜青白著臉,動也不動,四個太監冷哼一聲,其中兩人大步上前,一人架著鄭瑜一條手臂的,把她強行向樓下拖去。


    剛拖出三步,鄭瑜清醒過來,大受屈辱的她,不由尖叫道:“長恭!”


    她想叫蘭陵王幫忙,她得叫蘭陵王開口。不管如何,自己畢竟是他的妻子,他們羞辱了堂堂蘭陵王妃,他那麽驕傲的人,應該出麵的!


    可蘭陵王哪有聽到?


    鄭瑜不甘心,又叫了三聲。聽到她的叫聲,左側的太監尖哨地說道:“爾這婦人還敢叫?你是什麽人,我家娘娘又是什麽人?識相點,就老實地下去呆著吧。”


    另一個太監也說道:“娘娘就是心善,依咱家看來,這等不分上下的蠢婦,就該打殺了!”


    什麽叫不分上下的蠢婦?什麽叫你是什麽人,我家娘娘又是什麽人?


    那個賤婦,她不過是地上的爛泥,她根本沒有資格這樣對我,沒有資格!


    在無邊的怒火和氣恨中,青紫著臉的鄭瑜竟是白眼一番,暈了過去。


    兩個太監把她拖到下麵時,正好走在後麵的齊使看到了,見他急急趕來,兩個太監把昏倒了的鄭瑜朝地上一扔,揚長而去。


    蘭陵王依然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


    他抬著頭,一瞬不瞬地迎著張綺目光。


    這個時候,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這個時候,天地之間,再無第三人。


    張綺看向他,如秋水般明澈的眸光,清冷無波地看著他,見他還是不開口,張綺抿了抿唇,終於聲音清軟地說道:“蘭陵郡王,別來無恙?”


    聲音靜而無波,如此的靜而無波!


    “蘭陵郡王,別來無恙?”


    問侯得這麽平靜,這麽的清冷,這麽的宛若陌路人!


    不對,是陌路人了,她已經是周皇新得的李妃,是整個周國朝野都議論的李淑妃!


    ……


    一直動也不動的蘭陵王,向後猛然退出一步!


    然後,隻見他按著自己的胸口,緩緩的,緩緩地蹲跪下去。隨著他單膝跪地,那一頭墨發披泄而下,擋住了他的臉孔。


    有兩滴腥紅,濺落在了樓梯口!


    張綺看到了那兩滴腥紅,她以最快的速度別過頭去。


    她不再看向那男人,而且急急揮了揮手,帶著眾太監宮女,踉蹌地從他的身邊衝下樓梯……


    直到她跌跌撞撞地逃出老遠,她身後的男人,還一動不動地跪在樓梯口,安靜中,隻有鮮血“嘀噠嘀噠”的濺在地板上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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