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出兩日朔方城內人心惶惶,隻傳刺史於杜行犯了事,具體是什麽事大家都說不清楚,但他畢竟是地方官,首先就給抓去了大理寺,開始調查。


    原來於杜行自導自演了一出戲,他玩了個監守自盜,利用職權侵吞了朝廷用來治理南邊旱災的銀子,數額不算太多,隻是其中一小部分。


    可性質太過惡劣,聖上原話是:國之蛀蟲,不懲之,難以平複災區民怨。


    “他確實是頂風作案,這天災人禍的節骨眼上,挪用公款,濫用職權,怕是丟官還是輕的。”鶴引看著賢之,“記不記得那次鬆漣崗鶴引墓前?”


    “我還以為他是個為民請願的好官!”賢之有那麽一點遺憾的口吻。


    “好官或許也會被利益蒙蔽雙眼,希望他是一時糊塗,如果還有出去的機會的話。”鶴引拿好了佩刀,“我要去深入調查案情始末,特許你作為陪同督衛。”


    “你就不怕多事之人借題發揮?”


    “難道你還怕了那宦人不成?”鶴引反問。


    賢之一臉的嗤之以鼻,“他有何本事讓得以我生怕!”


    “前邊開路。”鶴引先象征性地發了話。


    兩個人並排往前走去,這個案子就這樣在這個朔方刺史的上下官級圈子裏慢慢發酵,漸漸露出端倪。


    自從鬧了旱災以後,整個山南西道陷入了一片饑荒之中,這些賑災銀兩是打算一並由戶部帶往長江以南換了糧食賑濟災區。


    這個於杜行卻偷偷留下了三成,銀子此時就藏在他府內的花園棗樹底下。


    “開挖!”一聲令下幾個手握鐵鉗的侍衛就要衝向樹下。賢之擺了擺手示意鶴引製止他們,鶴引趕忙喝止住了。


    賢之不慌不忙地走了過去,看了看棗樹下的土地,那地皮的顏色略微偏深,他從土縫隙間抓起一點泥土,“據我所知三日內沒有落雨吧?”


    “這半月來都未曾落雨!”


    “這是什麽樹?”賢之明知故問,一邊的侍衛搶先回答,“魏大人,這是本地的大紅棗樹。”


    “說得好,棗樹最耐幹旱,所以朔方人也愛種植,既然沒有落雨,這棗樹下被澆灌了水不很奇怪嗎?”


    “有什麽問題麽?”鶴引靠近了細細打量著這塊地麵,“誒?還真是有些潮濕的泥土咧,不細看還真給蒙混過去咯!”


    “你見過誰藏東西還做個可能被人察覺的標識?”


    “還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哈!”鶴引不禁發笑,“他到底怎麽想的?”


    “很明顯,他想讓你早點人贓並獲,早一點結案。”賢之眼神開始飄忽,陷入沉思。


    “這太不符合常理了,既然他想認罪,可以直接招認罪行,帶我們來指認藏銀現場呀,何以故作聰明,玩這般拙劣伎倆?”


    “自首和主動配合查辦是要減刑的,可見,他並不想減刑!”


    鶴引越聽越糊塗,“不是這個於杜行腦子壞了,就是我暈了。”


    “他這麽急於重罪,怕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鶴引大哥,你先把他單獨關押,待我去探探他的口風。”


    “好,來人,去把於杜行單獨關押,嚴加看管,沒有我的命令不得任何人接近。”


    “屬下遵命!”一個侍衛匆匆退出於府。


    大理寺監室內,賢之麵對於杜行而坐,鶴引坐在賢之旁邊,一臉的嚴肅模樣。


    “於刺史,想不到你今日落得如此境地,我念及舊日同僚,對你也算是關照有加,你萬不可視我大唐律法如草芥。”


    “鶴大人言重了,我也算是知法犯法,我不會那麽糊塗自討苦吃。”


    賢之被他的那句“知法犯法!”說愣了,半晌沒有開口,對呀!他是官員,也是朔方一地的父母官了,對各類刑法最為熟知。


    這就產生了一個有趣的現象,他把貪汙贓款標好了記號讓他們發現,不是有意入獄還是什麽?


    他明知道主動招供可以減緩刑期,他也知道以鶴引的本事他無法把罪行蒙混過關,可偏偏他不這麽做,說明他對刑法的輕重是有要求的。


    明知故犯,所以他牢牢把控著自己的罪行的輕重,如果說他不是有備而來,那就是他瘋了。


    “於大人,你也是出身書香門第,想來博覽群書,最通為官之道,不會那麽糊塗吧?”賢之開始了詢問。


    “魏大人,先前十字穀一案我們也是共過事,雖說無疾而終,我自認為我們都是不甘於放棄之人,你若認為我是貪戀金銀之人,我無話可說。”


    “那你既然不是圖財,何故貪汙那一點銀子,白白葬送了前程?”鶴引質問。


    “你如此聰明之人,難道不清楚這國難當頭聖上本就焦頭爛額,在太平年歲下牢的罪,換了此時都有可能掉腦袋的。”


    於杜行不為所動,“這個我自然明了,隻是我不得不如此為之。”


    “因為你想迫不及待地進入大理寺監牢。”賢之點透了他的真實內心想法。


    鶴引拍著案子,“愚蠢!唐唐大唐朝廷命官,不好好為民請命,自己一頭紮進了這大理寺,百般搪塞,你是想在這裏養老是嘛?”


    “我自有我的道理!”於杜行振振有詞。


    “你什麽鬼道理?”鶴引追問。


    “不可說,不可說。”


    “莫不是你信了什麽邪門歪術,搞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名堂,如你招來,我可以在聖上麵前替你求情,如果你執迷不悟,就不要怪我不念同僚之情了,於大人。”鶴引說了這一番見他也不那麽配合,就去到外間了。


    此時,賢之和於杜行相視不語。


    “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於杜行搖了搖頭,“不過是被小人暗害,你去查吧!查的出我便一身清白,查不出我便早早睡了。”


    說著,他開始起身往自己監牢的稻草墊子走去。


    “你是故意入獄,處心積慮來者不善!”


    於杜行走了才兩步的腳就那麽僵在那裏,他沒有立即回頭看向賢之,也沒有急著開口,像是在等待賢之給他一個肯定似的。


    賢之抿了抿嘴,也不起身,“你布置的太過明顯,其實,你是想讓我找到那個小人吧,幫你恢複一身的清白。”


    “怕就怕你沒有這等本事,其實,我早已做好了坐一輩子牢的打算。”


    “難道於大人一家老小都準備好了與你永生獄牆兩隔啦?”這話明顯打擊到了他的軟肋,是啊,他還能出去嗎,真的會平安無事嘛!


    “我不知道你出於什麽目的,給自己設了這個套,自投羅網。但是你太草率了,你真的覺得在這死牢裏可以平安度日?”


    “你這話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每個廟裏都有幾個冤死的鬼,人沒了,所有的目的呀,曾說過的話都是一場空!”賢之嘴角一揚,欲笑未笑,就等著他繳械投降。


    “一場空?”他心內開始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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