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南平萃拿了一把上好的寶劍來找賢之,他明麵上是想讓賢之給他把把關,看看這件兵器價值幾何。


    這會兒,鶴引正也在閑人齋等候著還為上次之事賭氣的賢之。那賢之正是意氣用事的年紀,一個人悶坐在花園中。


    借著南平萃過去閑話的機會,鶴引也隨了過去,有個外人在也就避免了賢之發作。


    南平萃沒經過賢之準許就坐在他對麵的石椅上,鶴引和他們保持著兩步的距離,依靠在石欄處,賢之往這邊掃了一眼,根本沒心情聽南平萃介紹什麽兵器。


    他隻連聲敷衍著,“還不賴,不賴!”


    “那就太好了,我原想這是入不了你們眼的東西,沒想到還是個過得去的,我特意選來送給你,還望笑納。”


    “我不要!”賢之一口回絕,沒有一點的含糊。


    南平萃笑意僵在臉上,“這……莫不是這物件不對你的心意,這麽長時間的叨擾,我深感不安。”


    “南平君,你大可不必,既然你決意要留在許方士身邊學醫,他也已經答應,我是不會駁他的麵子的。”賢之平心靜氣說著,滿腦子都在想你個鶴引真是可惡,就巴巴杵在那裏看熱鬧。


    “可這,畢竟是你的府邸,你還是收下吧,不然我……”南平萃稍作為難。


    “給我吧!”鶴引挺身而出,解了這個圍,“你放下吧,我替他收了!”


    “這位是?”南平萃早就察覺到了這個人,但不敢多言,直到對方發話。


    “鶴引,你多管什麽閑事,你自己的事我還沒和你算清?”賢之一臉的埋怨。


    “我是他的朋友,可否讓我們獨處片刻?”鶴引禮貌地征詢。


    “哦哦,好好,鶴引君,久仰大名。”南平萃緩緩退下,還一步一回頭觀望。


    賢之並不再理會鶴引,嘴裏叼著園邊摘來的野草梗,鶴引坐下後開始了長篇大論。就是開解自己那日的一係列想法,也賠了不是,最後還保證暫時不去聖上麵前自首先前的事,賢之這才消了一半的氣,剩下一半就是這把劍。


    “什麽叫你替我收著,你怎麽能替我?既然你收下,晚上你帶回去,我可不收。”賢之又開始新一輪的連珠炮。


    “可以,這份情我擔待著,不用你來掛懷,好不好?”鶴引繼續安撫,頗有耐心。


    鶴引看著行色諂媚的南平萃,打趣著賢之,想這今非昔比,一家之主確是有地位,什麽樣身份的人都來送禮,雖說如今賢之備受聖恩,可府上住著一個身份尷尬的死裏逃生的嫌犯,是不是也有點囂張了。


    賢之才不上他的當,這事他立即表態與他半點幹係沒有,迎他進門的是老佛爺,救他性命的是許未初,收他禮物的是鶴大人,自己從頭到尾都隻是個看客,要是非治罪的話,那牢裏也不會孤單。


    “你這個臭小子,說說吧!他什麽目的?”鶴引不再玩笑,一本正經的模樣。


    賢之便把前幾日家中搭戲台,南平萃和洪荒相撞一事詳盡地給鶴引說了一遍。


    “這個南平萃到底身上藏了什麽東西,跑到別院又是為何?”


    “你覺得呢?”賢之出難題似的,故意追問鶴引。


    鶴引也不是個愚笨的,“自然是沒出什麽亂子,不然,你還能讓他留在府內?匿冥他們也不會安心遠行。”


    “跟我玩在一處久了,還真是越來越機智了!那粉末不是毒藥,你說他偷偷摸摸拿了一包什麽跑到須臾那裏?”


    “誇讚歸誇讚,考完可是要點到為止的哈!”鶴引其實是猜不到緣由了,死撐著麵子在這裏搪塞著。


    賢之也不想再笑話他,隻換了一副嚴肅的麵孔,“我還不清楚他為何如此大費周章地暗地裏折騰,雖說沒有加害於人,但也絕非什麽好勾當。”


    “這個不難辦,你把他交給我,我押他上斷頭台,上次我幫你打探他落網之事時,我便想說服你把他揭發了,這個人留在身邊甚是不妥。”


    “莫急,還不是時候,想對付他還不是信手拈來的小事?我還顧念一點他跟哥哥的同僚情分,更想從他口中探聽多一點東西。”賢之心裏早就做了多種打算,一個個細細盤算著。


    “既然這樣,你萬事可要謹慎!我能保證他不被上邊發現,你可要保證自身安危。”


    賢之認真地點著頭。


    鶴引回身一想,“你能看得出同樣的粉末,哪一種是毒,哪一種不是毒?”鶴引疑惑不解。“當日,你莫不是衝到別院攔下那須臾娘子手中的杯盞吧?”


    賢之隻自顧自地擺弄草梗,沒急著回答,忽地吹了一聲口哨,藍知更飛將到此。


    藍知更最為通靈性,那日如此那般繞著那盤鬆子不脫嘴,可不是它啄得開鬆子吃食,隻是那素白的粉霜是它的可口吃食,自然是嗅到這股香甜的氣味。


    原來粘在鬆子上的不是別個,正是那可食用的糖霜。


    鶴引一頭霧水,賢之隻說,待我後邊查明與你閑話,這會子自己也是著實糊塗,不禁尷尬一笑。


    烏檀寺的野心越來越大,熟知聖上的行蹤是一個基礎,他們最想得到的是他的性命。


    閑人齋搭戲台前一晚,一處荒僻院落,兩個人相隔一米有餘,天色甚晚,隻有恍惚的影。


    “南平萃,你就是個見不得光的朝廷欽犯,有人給你翻供嘛,沒有。甚至沒有人給你審判、定罪。可你的名字就赫然上了死亡黑名單。”戴著圖騰紋路黑色麵具的人句句戳心、擲地有聲。


    他每一句聲調都壓的很低,像是從地麵傳遞而來的低歎,音量不大,卻撼人心弦。


    這聲音他從未聽過,像是嗓子受過損傷,亦或是服用了特殊藥劑,改變了音質,粗糙渾烈,很是少聞。


    “他們從來都是讓你生便是生,要你亡便是亡,沒有商量的餘地,如若不是素人齋,我可能真的就暴屍荒野。”南平萃攥著拳頭。


    “你以為你還是朝廷的人嘛?”黑麵人別過頭去,像是已然他的答案,“識時務者為俊傑!”


    “我從前可是麗競門的人。”南平萃眯起眼睛。


    “我們要的就是內部的人!”自信滿滿地口氣。


    黑麵人將一枚雕花暗色戒指摁在他的手心,這代表南平萃從此加入了黑麵人所在的組織,這個組織一樣迫使他行走於暗無天日的環境裏,那些個齷齪不堪的勾當和罪大惡極的行動。


    唯一的交易條件便是還你光明正大的身份,一份安穩的衣食無憂的生活。這些對於一個曾經的階下囚,逃出生天的活死人太過有誘惑力。


    南平萃將那枚代表組織身份的戒指穿繩掛在了項上。對著匆匆離去的黑影麵無表情,手指敲打在枯木上,一重一輕,錯落有致。


    用齷齪不堪的行徑換一份坦蕩蕩,想來也是諷刺不堪!


    臨走前的對話是,“這個,去選個閑人齋你最入不了眼的人。”小紙筒遞到了南平萃的眼前。


    再明顯不過,南平萃知道這是叫他露一回手,殺個人來看看他的抽身手段,探探他的深淺。他問都不問為什麽,這是典型麗競門的做派,執行命令隻有成與敗,沒有因與果。


    至於黑麵人是什麽來路,南平萃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隻要他能達到自己的目的,他就願意嚐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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