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斷鴻問了一圈,見諸人皆無異議,便朝台下道:“如此說來,那便以武藝定高下。選出帶頭人後,有關助軍、北伐事項,皆以帶頭人號令為準,各位以為可否?”


    “可!”


    “靳盟主所言極是!”


    眾人歡呼。


    清悟微微皺眉道:“不妥、不妥!”


    此語一出,台下又有些人想到了其他,附和道:“是啊!萬一此人行差踏錯,大夥兒豈不是遭殃?”


    靳斷鴻笑道:“方丈此言差矣。咱們大胥數千好漢,一心隻想報國,但為何一直沒有成效?隻因咱們總是各自為戰,各有各的想法,不能成大事。這一回,需得擰成一股繩,如軍隊一般,令行禁止,幹出些實事來,大夥兒說是不是?且帶頭人是大夥兒一塊兒選出來的,難道大家還會選個不忠不義之徒?退一萬步說,帶頭人若有何行差踏錯,幾位武林前輩大可聯手將他擒下。”


    他的話極有煽動力,台下歡聲雷動,清悟也不說話了。


    破月覺得,雖然一人****有些不妥,但如果讓她選,她也會這樣選——有的時候,獨裁比民主更有效,尤其麵對一盤散沙似的江湖遊俠們。


    這時,便有人高聲笑道:“其實我看不用選了,靳盟主帶領大夥兒多年,誰人不服,幹脆靳盟主當這個帶頭人好了!”


    眾人齊聲稱是,破月一抬頭,便見那丁仲勇一隻手輕輕撥動拇指上碩大的綠扳指,微笑不語。


    果然,人群中又有人道:“靳盟主固然是真英豪,但他老人家又要帶領赤刀門,又經營了如此大的產業,再當這個帶頭人,實在太辛苦。”


    另一人馬上接口道:“是啊,我提議丁當家、快劍十三,都可以當這個帶頭人嘛。”


    破月心裏失笑,心想唐十三你可是要給人當墊背啊。


    可唐十三怎麽會替人墊背?


    隻聽一道清冷柔潤的聲音,冷冷響徹山峰:“沒興趣。”


    整個山峰瞬間一靜。


    到底是靳盟主打了圓場,微笑道:“這樣吧,請大家將提名的人選都說出來。靳某不才,雖已過不惑,卻也要鬥膽毛遂自薦。”


    台下歡聲雷動。


    一炷香時間,眾人七嘴八舌。但由於有靳盟主和丁仲勇兩座大山在前,而普陀寺和刑堂又無意參戰,真正能與他們匹敵的寥寥無幾。


    最後,大夥兒推選出兩個門派的首徒,但怎麽看怎麽是墊背的那種。


    破月低聲問唐十三:“他們很厲害?”


    “差。”


    破月頓時明了——這些少俠,應該是想借武林大會揚名而已。她不由得想起了步千洐,聽唐十三的語氣,步千洐與他不相伯仲。這麽說,她的步千洐,是年輕一輩裏最出色的?


    她心中又甜又喜。


    靳盟主將丁仲勇和一名少俠請上台,大夥兒凝神屏氣靜待比武開始。忽聽台下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道:“我提議一個人。”


    眾人都沒料到,這個時候還有人打岔,不由得都循聲望去。


    這一望,大吃一驚。


    人群正中,三個白衣人身姿綽約,亭亭而立。她們雖作男裝打扮,但個個相貌俊美,女兒嬌態難掩。隻因之前她們都戴著鬥笠,所以未引起旁人注意。


    明眼人誰看不出他們的身份?靳盟主眉頭緊蹙,聲音不太客氣:“今日武林大會,招待的可是天下英豪。邪魔外道,不請自入,還不速速下山?”


    中間那個年輕的女子上前一步。她於三人中生得最美,一張雪白的瓜子臉,黑眸精致、高鼻薄唇。隻見她彎眉一笑,用幾乎嬌軟噬骨的聲音道:“老頭子盟主,你別欺負人啊,讓我把話說完——我提議,清心教聖教主殷似雪,擔任這帶頭人,統領天下熱血男兒!”


    話音未落,許多英雄豪傑一口酒盡數噴了出來。


    轉瞬間,眾英雄哄堂大笑,於山峰間久久激蕩。也有不少男子,趁機窺探她三人。


    隻見那年輕女子左手旁,站著個高挑女子,二十七八歲,闊額深鼻、大眼厚唇,輪廓極為深邃,倒似西疆女子,漂亮得盛氣淩人。


    右手邊,卻是一年輕美婦,看起來已有三十出頭,五官卻極為娟秀,櫻唇微抿、鳳眸輕垂,頗有幾分名門貴婦的嫻雅可人。


    許多人忍不住想,這清心教雖然邪名在外,但的確有不少美人。


    待眾人笑罷,那年輕女子甜笑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些年來,難道我清心教殺的敵寇還少嗎?眾位英雄,到底在笑什麽呢?”


    她語氣含笑,言辭卻鋒利,刹那間整個山頭都安靜了下來。


    原來這清心教雖危害武林,但在抵抗外敵上,從不含糊。此次大胥東征,更傳出不少敵軍將領被清心教女子刺殺的消息。當然,刺殺的地點多半在床上,所以愛麵子的正道人士們,很少談及她們的“英勇”,反倒是雞鳴狗盜之輩,甚為推崇。


    眾人皆沉默,卻有一道蒼老的聲音道:“阿彌陀佛,清心教在民族大義上,的確是巾幗不讓梟雄。”


    原來是普陀寺方丈清悟。


    破月看到丁仲勇幾乎是立刻皺眉,而靳斷鴻卻不動聲色。


    那年輕女子聽到清悟讚同自己,不由得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嬌滴滴地道:“老和尚,你還是個有見識的。隻可惜是個和尚,也太老了,唉……”


    原本沉默的群雄一愣,哄然大笑。破月覺得這姑娘很有自嘲的幽默精神,不由得心生好感。


    眾人的嬉笑聲中,清悟既無笑意,也沒生氣,神色疏朗淡然。望他如此法相尊嚴,群雄不由得收斂幾分,很快安靜下來。


    這時,忽聽丁仲勇道:“小丫頭,你們教主呢?在下武藝微薄,卻願意與殷教主切磋一番!”


    群雄一陣聳動,許多人翹首以盼,想要見到傳說中又妖媚又高強的邪教女掌門。


    那年輕女子卻笑著對丁仲勇道:“不成不成,我聖教主日理萬機,今日沒有過來。”


    群雄齊齊一怔,靳斷鴻正色道:“若殷教主不能親至,如何比試?”


    年輕女子捂嘴一笑道:“所以聖教主派了咱們三個弟子過來啊。丁當家,先別急,我跟你講,我叫趙君陌,這是我大師姐、二師姐……”


    她話沒說完,眾人齊齊“哦”了一聲,心想原來是殷似雪的首徒,頓時不敢小瞧了。


    那趙君陌繼續道:“……我先說個道理,大夥兒說對是不對。這帶頭人雖要武藝超群,可單打獨鬥,跟領軍打仗自是不同的,不光要自己厲害,也要能教授出厲害的弟子。大胥武林的將來,不正是要落在我們這些後輩身上嗎?”


    趙君陌說到這裏,丁仲勇心裏暗叫一聲壞了。


    靳斷鴻麵色沉肅不動聲色。


    清悟倒是聽得頻頻點頭。


    唐十三則壓根兒沒聽,破月聽到輕微的鼾聲,探頭一看,他睡著了。


    “所以呢,你們幾位前輩就不要比了。幹脆派各自的徒兒出來比一比,誰教出的徒兒最厲害,誰便是帶頭人!”


    她一直嬉皮笑臉,這一番話卻說得不急不緩,群雄紛紛點頭稱是。倒不是因為她說得多麽有道理,而是恰好迎合了在場大多數人的心思。誰不希望長江後浪推前浪,在這次武林大會上露一把臉呢?


    這時忽見三道白影一閃,她們竟平地躍起,輕盈的身姿在空中一翻,翩翩落在高台上。台下諸人都忍不住齊聲喝彩。


    那趙君陌對台下一抱拳道:“清心教派出我三人應戰。其他門派,若是要一爭這帶頭人之位,三戰兩勝,我們若是敗了,立刻滾下山,決不食言。”


    群雄被她們說得躍躍欲試。破月卻在想一個問題——清心教要爭這個帶頭人之位做什麽?到底有什麽陰謀?


    這時,丁仲勇和靳斷鴻對望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擔憂。


    原來兩人雖未與殷似雪交過手,多年前卻也聽聞,她的武藝已入化境,深不可測。她的三位大弟子一起上場,靳斷鴻不敢打包票能勝,丁仲勇更是擔憂。


    因為綠林盟手下多是雞鳴狗盜之輩,說三萬八千門人,那是把兩萬流氓地痞也算上了。真拿得出手的弟子,就那麽一兩個。


    但這丁仲勇也是心思奇快,開口便道:“不妥不妥!今日上山,諸位掌門都隻帶了數名弟子,像我綠林盟,三萬八千門人,還有很多得力的弟子都留在盟中主持事務。而你清心教有備而來,派出三名最強的大弟子,當然不公平。


    “我看這樣——今後大夥兒一起抗敵,本不該有門派之見。你們派三人參戰,其餘門派,共同再選出三人。你們若是勝了,今後大夥兒都聽殷教主號令;若是敗了,其餘門派,再按之前商定的法子,推選出一名帶頭人。”


    他話音剛落,群雄還沒聽得太明白,趙君陌已板起臉道:“丁當家以眾欺寡,好不英雄!”


    清悟卻道:“丁當家說得是,投軍報國,本不該有門派之見。”


    靳斷鴻也笑道:“既然丁當家如此提議,靳某並無異議。”


    台下諸人雖然胡鬧,但心中並不真的想讓清心教統領天下豪傑——丟不起這個人啊!現下聽靳盟主也讚同,便都點頭稱是。


    未料那三名女子倒也灑脫,低頭商議一番,趙君陌已笑道:“成,敢問諸位英雄,派哪三位弟子出戰?丁當家,我看你帶了百十來人哦,要不三人都從你那裏推選吧!”


    丁仲勇雖然囂張,卻也不敢托大,靳斷鴻這時卻已與清悟耳語幾句完畢,轉頭笑道:“靳某與方丈提議,由綠林盟、赤刀門、刑堂各出一人應戰,諸位以為可否?”


    話音未落,台下歡聲雷動。丁仲勇亦是大喜,當即叫了名最得意的弟子到身旁,囑咐一番。


    片刻後,那弟子走到台中,朗聲道:“我乃綠林盟莫焱,敢問誰人應戰?”


    眾人見他肩寬體闊、氣宇軒昂,眸中精光四射,都在心中暗喝一聲彩。


    那三名女子中,最為高挑豔麗的二師姐,神色冷峻地走出來:“清心教薛錦繡,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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