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累了。


    所以,放棄了。


    多麽簡單的回答,卻擊碎了他整顆心。


    姬常甚至能聽到自己左胸膛碎裂的聲音……


    小時候,他總是來到母親的床邊。


    那個時候,他還小到很難記事,但也許是印象太深,所以即便現在回憶已經是模模糊糊,卻依然記得母親躺在床上的樣子。


    母親已經病入膏肓,從醫院回到了家裏。


    父親說,母親是因為生她落下後遺症,所以哥哥們和父親都極其討厭他。


    他也以為,那是自己的錯。所以,他也討厭自己。


    但母親依然很溫柔,就算她已經虛弱的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了,就算她不再見父親,每天卻還是要見見他們三兄弟。


    哥哥們都大了,唯有他,小到隻有床那麽高。


    他總是趁母親睡著的時候去偷偷抓她的手,有一次,他問母親,“媽媽,你能不能不要離開我?”


    他想,這樣父親和哥哥們就不會責怪自己了。


    而他,也不會失去這個家裏對自己最溫柔的人。


    他稚嫩的小臉上寫滿了期盼,可當時母親的微笑,他到現在也無法忘懷。


    那是一種解脫的卻又絕望的微笑,沒有溫度,反而讓人覺得發冷。


    她說:“媽媽不能答應你……因為媽媽,太累了……對不起,阿常。”


    那天晚上母親便去世了,而母親給他的遺言,便是她太累了。


    所以,此刻的姬常幾乎不敢去看黎茱珠的臉。


    他的手如同觸電般縮了回來,他害怕他看見自己妻子的臉上有和母親一樣的微笑……那對他來說,會是絕命的。


    他眼睜睜的看著她一步步的遠去,每一步都很決然果斷。


    她沒有回頭,直到完全消失。


    而他,僵硬的連腳步都無法移動……


    如果他知道,這一別他竟險些永遠失去了她,那他或許是死,也會留下她吧。


    黎茱珠蹲在樓梯間的角落裏,一直捂著自己的臉,掌心的滾燙和濕潤止也止不住,可是除了抽泣,她此刻根本做不了別的事。


    她的心痛猶如排山倒海的撲來,險些壓垮了她的神智,她恨不得就死在這裏!


    她真想飛撲回去,抱著他,然後告訴他,阿常對不起,老公對不起,我不想離開你的,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可是……決定已經做了,她回不了頭了。


    ‘嗚嗚’的哭著,黎茱珠恨不得天昏地暗,死死的咬著自己的手背才能感覺到一絲肉體上的疼痛,然後漸漸清醒過來。


    一片茫然,她仿若忘了自己此刻在哪裏。她輕輕的擦掉臉上的眼淚,又用衣服擤了鼻涕,總算更加清醒了些。


    哦,她坐在華都娛樂的辦公大廈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層的樓梯間裏……


    玻璃窗外,霓虹燈招搖的城市夜幕都是幕煙明亮。


    黎茱珠摸出震動的手機,看到了何舞龍的來電,已經打了好些通了。


    她掐斷了電話,然後看到了通話記錄裏的趙秀兒。


    這是為了存號碼時撥打過的記錄,黎茱珠頓了頓,幾乎是沒有多想的就回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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