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子的身份,在上京城還是很有麵子的,許多高官在背後撐腰,更與一些名仕交好,故而完顏霖的馬車雖然被查,卻顯然比別人查的鬆一些。


    馬車之上,完顏霖和綠袖比肩而坐,車沿上坐著兩個生的黑黑的丫鬟,由灰衣來趕車,這樣的陣容倒是讓人不會多加注意。


    “這些官差為保護上京城安危辛苦了,灰衣,給官爺們準備些酒菜銀子,也算是聊表白府上下的心意。”完顏霖溫潤如玉的開口,灰衣便拿出一個沉甸甸的銀袋子交給官差。


    “白公子果然是儒商,懂得體恤我們這些底下人的辛苦,兄弟們放行。”拿到銀袋子,官差自是樂得說幾句好話,也在完顏霖麵前露個臉。


    灰衣不急不忙的駕車駛向京都之外,原本排在隊等待出城的人,有不少都悄然離開,就連城門口的那些小攤販也不再刻意關注城門口的動靜,可見這些人都是完顏霖安排的,一旦他們遇到阻攔,這些喬裝的屬下便會拚死護送他們出城。


    灰衣駕著馬車出城沒多久,便聽到門口的差役大喊關閉城門,真正想要出城的人都不滿的叫喊起來,卻也沒人敢和官差動手。


    蘇眠月並不知道,在她出城之後,皇城又出了大事,慕霆在宮中遇刺,顧靈好巧不巧的出現,竟舍身救駕,複蘇昔日恩寵自不是難事。


    而皇帝遇刺,又將有多少人被無辜牽連,蘇眠月更不會知道。


    且說蘇眠月一行人出了上京城的範圍之後,蘇眠月與碧蕪便進了馬車內休息,綠袖反而成為陪襯的那個人,連碧蕪這個下人都需要她來伺候,心中自是有所不滿,隻是當著完顏霖的麵不敢發作。


    “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暫時歇息幾天吧。”見行走的路線,竟是自己埋下人皮麵具等物的方向,蘇眠月靈機一動提議道。


    “也好,樂得清閑幾日,品茗望月,倒也快哉。”完顏霖對此沒有任何異議。


    “完顏霖,你沒有自己的事要嗎?”蘇眠月抬眸,她可沒打算和完顏霖一直同路的。


    “陪你,便是當下最緊要的事。”完顏霖溫潤一笑,手中折扇前傾,給蘇眠月打起風來,討好的問道:“這樣的風速,可還舒服?”


    “完顏霖!”蘇眠月低喝一聲,不耐煩的拍開他的手,很是認真的道:“有件事我們必須得說清楚,你我從不是同一路人,我想要的是打造一個屬於我自己的商業王國,走到哪兒都有大把的銀子隨意揮霍,隻管瀟灑走完這一世。可你有你的使命,你的宏圖大誌,不是我這樣的小女子能摻和的,我也沒那個興致扶持新君做功臣。所以,咱們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好嗎?”


    “蘇姑娘這樣做,未免太讓人寒心了,我們家公子為了救你,險些有性命之憂,又冒著被天瀾國皇室發現行蹤的危險,派出那麽多人救你,難道蘇姑娘不該回報一二嗎?”綠袖為完顏霖不值,說話的語氣也衝了些。


    蘇眠月這才想起馬車裏還有個人呢,不過對方是完顏霖的人,她也不需要太顧及著,反而這態度讓她忍不住嗤笑出聲。


    “你是誰?倚翠樓的頭牌,還是你們家公子的女人?我和你們家公子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兒嗎?這就是你身為下屬的規矩?”蘇眠月一個冷眼掃過去,女人的直覺讓她對綠袖很是不喜。


    確切的說,是莫名的感覺到綠袖對她的敵意,自然不用留麵子。


    “綠袖。”完顏霖低喝一聲,僅僅是兩個字便讓綠袖低下頭,不敢再說一個字。


    “完顏霖,你的救命之恩,我用賭坊的五成紅利還了,從此後我不再欠你什麽,山水有相逢,日後再相見大家還能做朋友,但請你記住一點,我蘇眠月永遠不會是別人的附屬品,更不會低頭認主,否則也不必誓要逃離皇宮。”蘇眠月語氣平平的說著,顯然對綠袖的態度還是有些在意的。


    也許蘇眠月真正在意的是完顏霖的態度,若他真的把她當做平起平坐的朋友,就不會讓綠袖有機會說那麽長的一串話。


    見蘇眠月不高興,完顏霖揉揉眉心,歎息道:“你我一直是朋友,我從未覺得身份尊貴於你,以前如此,以後亦是如此。”


    完顏霖僅是表達自己的心思,並未承諾與蘇眠月分開的話,讓他放手,隻能回答一句話:抱歉,做不到。


    深深的看了完顏霖一眼,見他神色泰然,蘇眠月也不好再說什麽,總不能剛剛逃出火海,就忘記救命之恩,且還不止一次的救命之恩。


    馬車裏一時安靜下來,碧蕪抬頭看了一眼主子,張張嘴巴到底是沒說什麽,她現在還未從身份的轉變緩過神來,更不知道以後不做皇後的蘇眠月到底想過什麽樣的生活,但她會一直跟著主子,這點總是沒錯的。


    且說皇宮之內,慕霆一臉寒霜的站在禦書房窗口,身為帝王卻不止一次遇刺,他如何能不惱怒?


    可殺手身上查不出丁點線索來,仿佛一切的事情都是迷霧一般,巨大的陰謀和危險正在等待著他。


    “皇上,該用午膳了。”德海小心翼翼的開口,如今的慕霆隨時可能會暴怒,他還是很稀罕自己的腦袋的。


    慕霆並未回話,而是繼續保持那暴怒邊緣的神態,在德海再想進言之際,卻見慕霆忽然出掌,將一扇窗戶打飛,木屑傷了兩邊站崗的禦林軍,卻沒人敢哼一聲,硬生生的忍了下去。


    發泄了怒火,慕霆轉身之際又恢複成蘇眠月最熟悉的冰山臉,吩咐道:“讓人傳信給上官將軍,命他火速回京。”


    “是。”德海連忙應聲,心裏卻自有一番計較。


    上官霈出京的任務,身為帝王身邊總管的德海自是知道,原本還以為慕霆對蘇眠月的重視不亞於江山,但比起他自己的性命,又不那麽重要了。


    這宮裏,怕是又要變天了。


    走出禦書房之後,德海朝未央宮的方向看去一眼,無聲搖首。


    趕了一小天的路,馬車終於停在一處山澗中,看著瀑布旁的三間茅草屋,蘇眠月唇角掛出一抹淺笑來,忍不住低喃道:“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此生能有幾日這等意境的逍遙,值得回味。”


    完顏霖上前兩步,對蘇眠月道:“你喜歡就好,不過這裏寒氣較重,即便喜歡也該等午時出來賞景的。”


    蘇眠月點點頭,對完顏霖的關心自是領情,她不會傻到為一時的心境而不顧自己的身體。


    “你倒是懂得享受生活,這裏雖不及仙境,卻也陶冶情操,絕對是休閑度假的最佳地方。”朝茅草屋走去,蘇眠月不禁有些羨慕,她以往的人生似乎都在為錢財奔波,以後也應當換個活法了。


    “你去過仙境?”完顏霖揶揄道。


    “嗯。”蘇眠月點頭,並未察覺到完顏霖眸光微變,俏皮的吐吐舌頭道:“夢裏。”


    聞言,完顏霖大笑出聲,笑聲在山穀中回蕩,那般的愉悅,“在這種時候,能夠笑對生活的女子,舍小月月其誰?”


    白了完顏霖一眼,蘇眠月沒好氣的道:“人生苦短,苦中作樂亦是一種樂趣,你這種腐朽的智商,自是體味不到其中的妙處。”不待完顏霖開口,蘇眠月挽著碧蕪的手臂,指著茅屋道:“我們要睡主屋,誰搶我和誰急。”


    說完,也不等完顏霖答複,蘇眠月已經向茅草屋進發,一副喧賓奪主的小人之態,氣的綠袖直磨牙,可看著完顏霖寵溺的眼神,又不敢爆發,也不知會不會憋出內傷來。


    “灰衣,去打兩隻野味來。”完顏霖吩咐一句後,便大步跟上去,一臉看笑話的表情,綠袖一見也忙跟上去。


    興致勃勃的打開茅屋,蘇眠月的笑容頓時凝結在臉上,一共三間茅草屋,中間的不該是主屋嗎?不該配備齊全嗎?


    可眼前的是什麽?空蕩蕩的屋子裏,連一張椅子都沒有,倒是有一張木床,卻是快要腐朽了,且床上落滿灰塵,屋頂上還能看見栗子那麽大的蜘蛛在織網。


    “完顏霖,別告訴我其他兩間屋子也是這樣。”蘇眠月眨著眼睛看向完顏霖,覺得自己被這貨給耍了,他們這次出來可沒帶什麽行李的。


    碧蕪也是一臉期待的看向完顏霖,她倒是可以將就一下,但小姐乃是千金之軀,何時受過這種委屈……


    顯然忘記慎刑司的一切,碧蕪自動將那些不愉快的記憶屏蔽了。


    “你的牌技不錯,不如咱們四個人在這裏玩一局,以一個時辰為限,誰贏得多誰就先選屋子。”完顏霖一揮衣袖,旁邊兩間屋子的門被打開,雖然都很簡樸,可該有的物件卻是齊全。


    沒得選擇,蘇眠月聳聳肩讚同,反正她和碧蕪兩個人,贏的幾率還是蠻大的。


    綠袖識趣的反身去馬車上找來一副撲克牌,四個人便玩起了純靠運氣的‘甩龍’,這個幾乎不能作弊的。


    最後完顏霖完勝,理所當然的住進了東麵最好的那間屋子,蘇眠月則是住進西側的屋子,綠袖隱下憤憤不安,在中間的堂屋裏鋪了件披風,這幾日都隻能睡地鋪了。


    “我不甘心,不甘心!憑什麽你一個嫁過人的破鞋,還能得公子的寵愛,而我卻連一點關愛都得不到。”坐在披風上,綠袖雙手握拳,若非怕無聊聽到動靜,定會把這間茅屋給砸爛,最好一把火把蘇眠月給燒死在這荒山野嶺之中。


    此刻躺在木床上好眠的蘇眠月,全然不知她被綠袖恨上,日後給她來多大的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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