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的時候,唐芯的腿不自覺打顫,求神拜佛祈禱著:可千萬不要被發現啊。


    羅家酒樓的名聲在衛城很大,羅偉自然而然也混了個眼熟,畢恭畢敬遞上戶籍冊子:“大人,這些人是我聘請來運送食材的,都是後城村莊裏的村民,最近啊,酒樓生意好,我天一亮就出城了,就想著摘些新鮮的,趕上午膳。”


    一邊說,他一邊掏出銀兩,偷偷塞給士兵。


    “都是食材?”士兵擱在手裏墊墊,別說分量還挺足,霎時對羅偉上道的行徑感到滿意,大手一揮,命人放行了。


    經過他跟前時,唐芯的心跳聲大得跟打鼓似的,努力強撐著唯唯諾諾的表情,直到抵達酒樓,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去。


    將貨物送到後廚房,羅偉按照之前的約定,故意在夥計麵前和唐芯攀談,聊著聊著,聽說他們以前在城裏做過工,一拍腦袋:“好啊,我正想整修下後院,再多做些桌椅,這樣吧,你們先在酒樓裏住下來,我管吃管住,至於工錢,就算十兩銀子好了。”


    “成,熟門熟路的,咱們就虧本接了這活兒。”唐芯猶豫一陣,咬牙答應了。


    羅偉趕忙讓夥計去把樓上堆放雜物的房間整理出來,給他們打通鋪,夥計要麽是在大堂打掃衛生,要麽是在樓上幹活,後院沒了外人,唐芯忙讓扮作村夫的士兵去把藏在竹簍裏的人救出來,然後裝模作樣的在院子裏打轉考察。


    “我剛才演得不賴吧?”她笑吟吟看著身邊戴著人皮麵具,樣貌平凡的男人,“這下子,咱們就有正當的理由能在衛城逗留了。”


    就算有人問起來,酒樓裏的夥計也會幫著解釋。


    看著她那張求表揚的小臉,沈濯日暗暗一笑,從善如流的點頭:“做得很好。”


    “嗯哼,那還用說?”唐芯有些得意,然後扯著喉嚨把‘村夫’叫過來,吩咐道,“你們一會兒跟著掌櫃的去城裏的鋪子轉轉,整修要的東西得在開工前訂好,別耽誤了回村的日子,幹完這活兒,咱們這個月的生計就不用愁了。”


    下午,酒樓裏過了用膳的忙碌期,羅偉親自帶著人在城中閑逛,但凡遇上熟人,總會念叨一下整修的事兒,借機把消息散播出去。


    夜微涼,雜物房內燭光搖曳。


    “白日末將粗略算了算,城內的兵力比之紅娘打探時,仍要多出不少,”龍威麾下的副將此時神情一派凝重,“且城門口時刻都有重兵把守,一個時辰前,有士兵策馬進城,輕裝簡行,若猜得沒錯,應是在城外盯梢的。”


    衛城是距京師最近的魚米之鄉,城內又有大糧倉,活脫脫一個現成的糧食儲備基地,城內城外設有崗哨,守備森嚴,並不奇怪。


    唐芯點了下頭,剛想問問還有沒有其他有價值的情報,木窗倏地從外開啟,一道黑影迅速躍入。


    “糧倉有異動。”紅娘急聲稟報道。


    沈濯日沉靜的麵孔驀然一冷,當即起身。


    “你幹嘛去?”唐芯急吼吼站起來。


    “在這兒等朕。”拍拍她的腦袋,又向副將遞了個眼色,隨後,他便與紅娘一道飛出窗子。


    唐芯追到窗邊,看著夜幕下如黑風般疾速消失的兩道身影,心裏頓時生出幾分不安。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唐芯坐立難安的在滿屋子轉悠。


    “你說,他們咋還不回來?”扭頭看向一言不發的副將,“會不會出事了?”


    話剛問出口,她連忙搖頭:“不會的,咱們行動隱秘,他們武功又高,城裏那些叛軍根本不可能會發現。”


    可是……


    秀眉狠狠皺緊,糧倉那麽重要,附近絕壁安排了重兵站崗,萬一不留神被誰瞅見了,就靠他們倆能突圍嗎?


    唐芯越想心越慌,伸長脖子一個勁朝外邊張望,期盼著能見到冷麵神的身影出現,這一等便是一宿,期間紅娘倒是回來報過信,隻說糧倉情形不對,具體的沒詳說,而是奉了沈濯日的口諭,專程回來讓唐芯先行安寢。


    但她一心記掛著遠在糧倉的某貨,哪睡得著?


    當沈濯日穿過濃霧,風塵仆仆回到酒樓時,便看見了坐在木椅上,瞪著一雙眼睛猛盯窗外的女人。


    “不是讓你好好歇息?”合上門,疾步入內。


    唐芯呆呆眨了眨眼睛,數秒後遲鈍的腦子才反應過來,急吼吼衝到他身前,對他上下齊手。


    “朕無礙,未和那些人正麵衝突。”沈濯日沉聲說道,目光掃過她泛青的眼圈,黑眉不悅地皺緊,伸手一撈,唐芯猝不及防就被他抱了個滿懷。


    “喂!”她嚇得急忙勾住他的脖子。


    “任何事等你睡醒再說。”沈濯日抿唇說道,姿態分外強硬。


    把人擱到床上,大手摁住她的肩膀,不許她起來。


    “糧草……”唐芯扭了幾下,發現掙不開,隻能張口詢問。


    “乖乖就寢,或是朕點了你的穴道。”沈濯日霸道的給出了兩種選擇。


    “好歹也把昨晚的事給我說一下啊!”唐芯不樂意了,“糧倉那邊到底怎麽了?紅娘支支吾吾的,也沒說清楚,是不是亂黨又有什麽動作了?”


    話音剛落,沈濯日徑直出手。


    臥槽!他居然來真的!


    墮入黑暗前,唐芯腦子裏就剩下這一句話。


    拎起被褥輕輕蓋在她身上,俯身撥開她耳邊淩亂的發絲:“安心睡吧。”


    鵝毛般輕柔的吻印在她的額上,起身之際,沈濯日偉岸的身軀驀地一僵,丹田裏內力橫衝直撞,仿若巨浪瘋狂衝擊著他的奇經八脈。


    麵龐一陣發緊,快步踏出門。


    “按照這方子抓藥。”一張藥方遞到副將手中,“莫要在一處藥鋪買,另外帶一幅補氣血的藥回來。”


    “是。”副將當即點頭,揣著方子出門抓藥。


    唐芯這一覺真真是睡得昏天暗地,一陣苦澀的中藥味飄進鼻子,她嫌惡的皺皺眉,迷糊的腦子漸漸清醒。


    對了!冷麵神!


    身體刷地坐直。


    “醒了?時辰剛好。”低沉的聲線在耳邊響起,接著,一碗黑得毫無美感可言的藥汁送來她麵前。


    什麽鬼?


    唐芯一臉懵逼。


    “補身子的。”沈濯日輕歎道,“勞神一夜,得好好補一補。”


    “我覺得你更需要它。”唐芯嫌惡的將碗推開,“不喝,打死我也不喝!”


    她完全沒病好麽?


    “看來,你無意知曉昨夜發生過何事。”沈濯日意味深長道,作勢要將碗拿走。


    唐芯惡狠狠瞪他:“你這是威脅!”


    黑眉一挑,神情坦蕩到讓她隻想一巴掌扇過去,麵頰狠狠抽搐幾下:“我喝!”


    豪邁飲盡苦藥,肉嘟嘟的小圓臉頓時變作了苦瓜,泄憤般抓起他的衣袖,將嘴角的汙漬一股腦全抹上去。


    忽然,鼻尖一動。


    他身上也有很濃的藥味,那碗藥不會是他親手煎的吧?


    如此想著,唐芯忍不住想笑,卻強忍著,問:“說吧,紅娘到底發現什麽了?”


    她未曾察覺到幾乎在她近身的刹那,沈濯日幾不可查變得僵硬的身子。


    聽到這話,細細審視她的表情,心裏微微鬆了口氣,解救出自個兒的衣袖,坐到木椅上。


    “入夜後,糧倉內有叛軍出沒。”那些人行動很謹慎,也很小心,隻二十三十人,趁著夜色偷偷潛入糧倉,倉外有同伴盯梢。


    人空手進去,卻扛著一袋袋糧食出來,最可疑的是,他們並未出城,而是去了城後,利用排水溝渠繞城門出城。


    “我去!這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啊。”打著封城的名義,背地裏卻在偷糧食?唐芯聽得一愣一愣的,“既然有水渠,咱們之前進城的時候,幹嘛不利用它?”


    還大費周章串通羅偉幹啥?


    沈濯日好笑地睨了她一眼:“城中忽然多出生麵孔,豈會不引起懷疑?”


    “也是哦。”唐芯恍然大悟,“你監視了一整晚,有啥主意沒?”


    “自然是將計就計。”沈濯日眸中精芒爆閃,朝她勾勾手指頭。


    唐芯頂著滿頭的問號蹭過去。


    “有件事隻有你能辦到。”沈濯日貼近她的耳邊,低聲吩咐幾句。


    越聽,唐芯嘴角那彎弧線越發擴大,點頭如啄米,豪氣的拍著胸口說:“包在我身上!”


    天色轉暗,羅家酒樓的後門悄然開啟,二十名士兵敏捷的竄出門,借著夜色,避開城中巡視的人馬,悄無聲息來到糧倉附近。


    與此同時,紅娘飛身出城,龍威率領的將士就潛伏在衛城城外二十多裏的大山深處,碰頭後,紅娘轉述了天子的口諭,大軍一分為二,由龍威親自摔一萬五千餘眾,分批趕赴圍場,其他人則在原地埋伏,等候軍令。


    第二天一早,唐芯頂著雙熊貓眼找到羅偉。


    “掌櫃的,我這兒有樁大買賣哦,如果成功,酒樓的盈利將會翻上好幾倍,而且名聲會比現在更高。”


    羅偉愣了愣:“你小子又有什麽鬼主意了?不是來城裏找人的嗎?人找到了?”


    “咳,”唐芯幹咳一聲,“找人和賺錢兩不誤呀。”


    “說來聽聽。”羅偉倒真有幾分動心。


    “承包城裏將士們的夥食,咋樣,這生意不錯吧?”唐芯咧嘴笑道,“為朝廷的軍隊備膳,嘖嘖,說出去逼格瞬間就提高了有木有?而且啊,等他們回京,肯定會對咱家酒樓的手藝讚不絕口,到了那時,不知道有多少達官貴胄會慕名而來呢,既賺了銀子,又賺了名聲,沒準還能把分店開到京城去,多好啊。”


    羅偉雖然沒那麽大的雄心壯誌,可聽到她勾勒出的美好藍圖,說不想,那是假的。


    “你以為這事很容易?軍中膳食自有人打理,哪輪得到旁人?”


    “哎呦,你啥時候見我說過大話?”唐芯笑得花枝招展,“我既然敢提出來,那就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


    宣傳走一波,再來點菜香誘惑,就不信那些個吃慣了軍中廚子手藝的士兵不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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