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慈寧宮出來,唐芯滿腦子還在想著擺宴這事兒。


    “齊妃那貨真會向我道歉?”她越想越覺得不太靠譜,“你說,她不會偷偷在飯菜裏下毒吧?”


    沈濯日好笑地拍了下她的腦袋:“家宴一事既是太後提出的,若出了差池,她亦脫不了幹係。”


    “也是哦。”唐芯恍然大悟的點頭,“可她們沒道理這樣做啊。”


    “為了解除禁令,洗去榮家近日的惡名,唯有以退為進。”言罷,見她仍是一臉迷茫,沈濯日隻好耐著性子解釋,“近日齊妃屢屢遭懲,暗地裏已有不少人在看榮家的笑話,欲借著此風,打壓榮家。”


    後宮和前朝息息相關,兩者間一榮皆榮,一損俱損,榮家樹大招風在朝堂有不少擁簇者,自然也少不了敵人,如今齊妃落難,當然有人會從中作梗,對付榮家。


    據隱衛秘查而回的消息,最近許多大臣偷偷往後宮送信,試圖趁著齊妃失寵之時,扶持女兒上位。


    宮中沒有皇嗣,誰能誕下長子,母妃的身份,其家族的地位也將水漲船高。


    “哦。”唐芯聽得一知半解,特實誠的說,“不明白。”


    “朕也沒奢望你能懂。”沈濯日毫不意外。


    “說得好像你對我的智商從沒抱過信心似的,”丫!能不能好好聊天了?唐芯氣呼呼衝他丟了顆白眼,甩手就走。


    還沒走兩步,就被他握住了手腕。


    “生氣了?”他淡淡的問道,寒眸裏隱隱有笑意閃爍。


    “沒有!我是那麽小氣的人嗎?”她直言反駁道。


    話剛落,就聽到了他低不可聞的笑聲。


    本就不爽的心情徹底炸了,腮幫一鼓,就要發火。


    “你這樣很好。”沈濯日憋著笑寵溺的揉揉她的頭發,語氣分外認真,“朕不希望你有朝一日學會與人勾心鬥角,太累了。”


    她隻需要永遠單純下去,那些算計,他會為她擋下。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唐芯滿腔的怒意消失於無形。


    臉頰飄起一層粉色,嗔怒道:“你直接說我不適合宮鬥,分分鍾會被秒殺不就得了?”


    “這話倒也沒錯。”沈濯日頗有同感的應答道,“以你的腦子,若無朕護著,哪日被人賣了興許還會替人數錢。”


    “嗬嗬。”唐芯扯出抹僵硬的笑容,“沒你,寶寶照樣活到了現在。”


    “所以,你隻需繼續下去便好,萬事朕都在。”他喃喃低語著,凝視唐芯的眼神專注且堅定,仿佛在向她許諾。


    嘴角控製不住的上揚起來,她努力裝出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說:“切,寶寶才不信你呢。”


    “口是心非的丫頭。”手指輕輕夾了下她的鼻梁,語氣溫柔得似能把人溺死。


    天色漸漸沉了,唐芯去禦膳房做好膳食親手送到乾清宮,當然,她很小心的沒有讓手上的傷口碰到水。


    “今日是全素宴?”沈濯日略感奇怪,疑惑的看向她。


    “告訴你,你可別小看了它們,”唐芯壓著袖子,給他咬了一勺綠中染紅的涼拌海帶,“這些菜偏辣,可以刺激你的味覺。”


    她故意往裏邊多加了辣椒水、朝天椒、紅辣子等等重口味的佐料,且醬醋、蒜末、香蔥、洋蔥等搭配的調料食材,也比正常量加重一倍,卻又不到傷害身體的程度,有益於促進他的味覺恢複。


    “我想過了,你的問題不在身體上,而是在你的思想和心理,隻要你擺脫過去,再加上我的物理治療,肯定能恢複。”她自信滿滿的拍著心口,可心裏卻沒多少底氣。


    沈濯日愣了半秒,看著她滿懷期待的神色,心好似被夏日的驕陽籠罩,暖暖的,分外窩心。


    “好,朕試試。”他順從的拾起筷子,但凡是她夾來的菜肴皆咽入腹中。


    “怎麽樣?有沒有覺得舌頭稍微有些發麻?發澀?”唐芯緊張的咽了下口水,目不轉睛盯著他。


    吞下口中的食物,接過李德遞來的娟帕,優雅的拭過唇角,緩聲道:“有。”


    “真的?”雙眸瞬間大亮,“喲西!我就知道這招能奏效。”


    唐芯激動地拽住他的胳膊:“我想好了,按照酸甜苦辣鹹五種基本味道,每天讓你嚐一次,等你慢慢適應之後,再一點一點減輕重味,直到你的味覺恢複正常為止。”


    “好。”沈濯日縱容的點頭,眼眸中倒影的盡是她的影子。


    “我還得再去趟太醫院,配合中藥雙管齊下,對了,我們還能試試針灸。”唐芯說得眉飛色舞,仿佛已經看見希望的曙光。


    她說幹就幹,隔天起了個大早,風風火火的去往太醫院,連早膳都沒來得及享用。


    “主子,”等她離開後,李德擰著眉頭進殿,伺候帝王洗漱,“老奴不懂,娘娘所說的法子前些年您都試過,為何還要再遭一回罪?”


    加重調料、靠醫術調理等等辦法,在沈濯日繼位後,便在暗中差人做過,卻是沒起到任何效果。


    隨手將娟帕扔進龍紋金盆,幾滴水花濺灑在他墨黑的長衫上,目光幽幽,低歎道:“她能開懷比什麽都好。”


    “可是,娘娘她早晚會知道真相的。”這麽瞞著也不叫個事啊。


    “這麽多年,你可看見宮中有誰察覺到此事?”沈濯日反問道。


    李德頓時語結,隻是心裏卻有些不是滋味。


    分明是無用功,卻因著那人會歡喜,故意裝出有起色的樣子,如此情意,莫說在天家,就是在尋常百姓家中,也少能見到。


    唐芯到太醫院時,天尚未大亮,此處門房緊鎖,院子裏靜悄悄的,她輕輕喚了幾聲,見沒人來開門,便坐在門前的台階上,等太醫院的人起床,以好第一時間進去,詢問治療的方法。


    一刻鍾後,漂浮在空中的朦朧霧氣漸漸散開,化作雨露。


    初春的天有些涼,風吹在臉上泛起陣陣刺痛。


    唐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早知道寶寶就吃了早膳再過來了。”


    肚子唱起了空城計,不甘心的望了眼依舊沒有動靜的大門,果斷決定吃飽了再來。


    迎著風往乾清宮走,沒多遠,就在分岔路口右邊的小道深處瞧見了鄭曦之的身影。


    “鄭太醫!”唐芯歡天喜地的迎了上去,“您這麽早就出門了啊。”


    鄭曦之身染露霜,見她過來,溫潤如玉的麵龐上飛快劃過一絲異色,行禮後,笑道:“微臣昨夜聽藥童說,曾在附近見到一株落葉草,此草藥很是罕見,有強身健體之功效,微臣便在四處找尋了一夜,隻可惜,竟沒能找著,許是藥童瞧錯了。”


    他搖搖頭,話裏難掩遺憾。


    “不知娘娘現身於此,有何要事?”口風一轉,他便問起了唐芯的來意,畢竟這會兒天色尚早,若是出來賞園,未免太奇葩。


    “我最近總覺得身體不太對勁,你也知道,我的味覺一直很好,可那次試過藥之後,好像就退化了,你是宮中最好的大夫,有沒有什麽辦法,能治好我的病?”唐芯聰明的沒把沈濯日供出來,任何身有缺陷之人,都不希望自己的缺憾廣為人知,她必須得要做好保密工作!


    “這,微臣倒是聞所未聞,娘娘不妨隨微臣來,代微臣為您把脈後,或許能看出一二。”鄭曦之謹慎的提議道,先行舉步,在前頭為唐芯引路。


    擦身而過之際,一股極淡的香氣隨風飄入唐芯的鼻子。


    這味道……


    她狐疑的皺了下眉,好像在哪兒聞過。


    用力吸了口空氣,但那抹氣息太淡,饒是唐芯嗅覺再出眾,一時間也沒分辨出來究竟是何物所有。


    她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亦步亦趨的跟在鄭曦之身後,不停向他詢問著有關治療味覺的各種方法。


    “鄭大人。”忽然,後方傳來一道急促的呼喚聲。


    鄭曦之微微變了下臉,回身之時,仍是一派溫雅謙和。


    “咦?你不是美人……不對,是賢妃身邊的宮女嗎?我認得你。”唐芯一下子就想起了來人是誰。


    那回賢妃美人替她解圍的時候,這個宮女也在場,她印象十分深刻。


    宮女乍一見到她,神情驟然大變,臉上竟流露出了慌張恐懼之色,愣在幾米開外的小道上,躊躇半響,才僵硬的行禮請安:“奴,奴婢見過蓉妃娘娘。”


    “……”喂,她不是吃人的老虎好嘛!


    唐芯有些鬱悶,揮揮爪子:“起來吧,你找鄭太醫有何事?”


    而且這麽著急,難不成……


    曖昧的目光在兩人間來回打轉,也不知想到了什麽樣的劇情,唇邊竟露出了一抹特別猥瑣的笑容。


    鄭曦之咳嗽了一聲,忽略掉身旁神色怪異的唐芯,溫聲問:“有事嗎?”


    “啊,奴婢在那方的林子裏為娘娘收集雨露,卻在地上發現了這個。”宮女的目光不停的閃爍著,她迅速從腰間取出一塊和田玉佩,玉佩上雕刻著一個‘鄭’字。


    “此物看著名貴,宮中姓鄭之人僅有大人一位,奴婢猜想許是大人落下的,就想給您送去。”宮女低聲解釋道,餘光卻始終留意著唐芯的反應。


    唐芯嘿嘿笑了兩聲,語調很是詭異,聽得兩人不自覺冒出了雞皮疙瘩。


    鄭曦之接過玉佩,禮貌的向宮女道謝,等到那人走了,唐芯才緩步朝他走近,似笑非笑的說:“鄭太醫,這東西真是你不小心落下的?”


    瞳孔猛地一縮,他遲疑地點頭:“是。”


    “哎呦,咱們都那麽熟了,對我,你還玩這套啊?”唐芯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這麽大的皇宮,她哪兒都不去,偏去了你去過的地方,又那麽巧撿到你掉的東西,這概率,也太低了吧?不就是大清早偷偷和她約會麽?編出這種理由,你們也是滿拚的,放心啦,我會守口如瓶,絕不對第四人說。”


    說完,她重重拍了拍鄭曦之的肩膀。


    後者麵部僵直,嘴角抽搐的說:“娘娘,您誤會了,微臣和她並無任何關係。”


    “嗯嗯,我明白,我都明白。”唐芯特理解的點頭。


    你到底明白什麽!


    鄭曦之徹底失去了說話的力氣,長歎一聲,不再多做解釋。


    對一個自以為認清‘事實’之人,說再多,也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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