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時,沈濯擎從眼線口中得知,昨夜禦書房外的鬧劇,且皇帝深夜宣召太醫,為唐芯診治。


    “哼,好一個癡情不改的男人。”他不屑的嗤笑道,一個背叛過他的女人,竟能被他視如珍寶?這等昏庸之輩,怎配為君?


    翌日除夕,正五品以上朝臣一大早便進宮來向天子道喜,家眷紛紛遞了帖子前往慈寧宮拜會太後,後宮中,除了尚在禁足期的齊妃以及瘋癲成狂的殷嬪,也爭相到場。


    正午時分,皇宮正殿有絲竹之聲飄出,唐芯換上太監服,輕手輕腳靠近木窗,人還沒翻出去呢,雙腿就已然騰空,眼前天旋地轉後,身子重重砸在了大床上,疼得齜牙咧嘴的。


    “拜托,你就不能稍微輕點嗎?我是肉做的,不是鐵做的!”可疼死她了!


    怨念十足的話語,並未引起修容半分動容。


    她環抱著一把長劍,冷冷站在床邊,戒備地盯著她看。


    “我不是要去找他。”喘過氣來,唐芯睜著眼睛說瞎話,“今天不是除夕嗎?我得去禦膳房裏幫忙,你也知道,前不久他就把這差事交托給我,我總不能半途而廢吧?”


    “那處你無資格再去,”修容不假思索的拒絕了她的要求,“誰知道你會否在膳食裏下毒,毒害主子?”


    “次奧!我是那種人嗎?”唐芯瞬間火了,“你可以質疑我的人品,但你不能亂把帽子往我身上扣,我真想要害他,為他做了那麽多次飯菜,我會沒有機會下手?”


    迎上她憤慨的視線,修容不屑的冷哼道,“狗急了,也是會跳牆的。”


    “你說誰是狗呢?”媽蛋,不要欺負她智商低,就以為她聽不出來!


    拳頭憤憤然揮舞幾下,一副要為自己正名的正義模樣。


    修容懶得和她打嘴仗,右臂一揮,敞開的窗戶被一道勁風大力合上。


    她不生氣!她忍!


    唐芯深呼吸幾下,扯出一抹獻媚的笑容,好說好商量的道:“大不了你寸步不離守著我,還不成嗎?有你監督,我就算有心想做手腳,也做不到啊,你又不是不曉得,皇上他最喜歡吃我做的膳食,別人做的都不合他的口味,讓我過去,既能不讓他餓肚子,又能完成他交代的任務,不是一舉數得麽?”


    “沒有主子的允許,你不得擅自離開此處一步。”任由她說破了嘴,修容仍舊不肯退讓。


    丫!這貨怎麽是個死腦筋,講不通呢?


    唐芯鬱悶地哼哼兩聲,卻扯得舌頭上的傷口開始作痛。


    眼睛咕嚕嚕一轉,計上心頭。


    “哎喲……”


    她痛苦的捂住小嘴,在床上打起滾來。


    修容有些不耐,卻又見她不似作假,隻能耐著性子問:“你又在鬧什麽妖蛾子?”


    “嗚嗚嗚,我……我舌頭疼……”唐芯口齒不清的叫喚著,深怕她不信,故意將舌頭吐了出來。


    粉嫩的舌尖上有一道正在滲血的小傷口。


    修容臉色一黑,從懷裏掏出了一瓶傷藥。


    “我不要這個!會疼死的!”唐芯嚇得連連後退,“你去給我叫太醫!”


    “你別得寸進尺。”額角青筋暴突,耐心幾乎快要耗盡。


    瞧著她這副駭人的樣兒,唐芯心尖一哆嗦,小手在大腿上一掐,眼淚立時飆射。


    “我不活了!讓我活活疼死好了!反正你們都討厭我,不想見我,我還活著幹嘛?”


    “……”該死!她是打算一哭二鬧三上吊嗎?


    殺意頓顯,可想到主子昨日的吩咐,又忍了下來。


    本就黑沉的臉龐變作紫青,磨牙道:“等著!”


    直至她飛出殿門,仍能聽到後方若隱若現的,如魔音般刺耳的哭聲,一提內力,加速飛向太醫院,半道上,修容警覺的回來過一次,通過偏殿的房門,窺視著裏邊的動靜。


    哭聲已經停下來了,但隔著一道小小的門縫,依稀還能看見垂落的帳幔上折射出的人影。


    確定她沒有偷偷溜走,修容這才放下心,用最快的速度將鄭曦之請到偏殿,推門進去。


    “大人,請伸手。”她冷冰冰的說道。


    帳幔裏卻沒有半點動靜。


    不好!


    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修容飛快撩開簾子,床榻上,竟是用枕頭堆建出一個酷似活人的雕像,枕頭外還披著唐芯的太監服。


    “上當了!”修容氣得一拳砸在玉枕上邊,顧不得和鄭曦之解釋,飛身去往正殿報信。


    與此同時,唐芯鬼鬼祟祟的抄小道進了禦膳房。


    今兒是個大日子,連重傷不曾痊愈的孫禦廚也拖著身子,來到廚房忙活,張禦廚上回挨了罰,被貶了身份,可這次,因著唐鑫不在,孫老隻好請他出山,為膳食做準備。


    嗅著院子裏飄出的飯菜香氣,唐芯肚子裏的胃酸翻江倒海的往上湧。


    不行!她才不是為了吃東西來的!不能壞了正事!


    甩甩頭,將欲望忍下,見院中有熟人端著膳食出來,她趕緊往旁邊躲開。


    等到人從跟前走過,立馬出手把人拽了進來。


    “噓,別吭聲,是我。”


    嚇得臉色慘白的小太監一聽這聲音,心才放回了肚子。


    唐芯在他耳邊咬了會兒耳朵,小太監乖乖點頭,三下五除二扒下外衫,順帶將官帽交到她手裏。


    “等我回來請你吃飯。”套上衣服掛好腰牌,唐芯邊整理帽子,邊許諾道。


    然後,接過小太監手裏的托盤,大搖大擺往正殿走去。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世上沒有想不出的辦法,隻有不肯想的懶人!


    有了官帽做遮擋,擋住鼻梁以上的臉,隻要不是太熟悉她的人,很難認出她來。


    忙得團團轉的宮人誰有功夫理會別的?


    剛走到正殿外,唐芯就聽到鍾有權不滿的嘟噥:“怎麽菜上得這麽晚?快送進去!別耽擱了大人們開席。”


    她像是個悶葫蘆,沉默點頭,尾隨在上菜的隊伍裏,躡手躡腳走入正殿。


    金碧輝煌的大殿張燈結彩著,一條紅氈地毯從門口一路延伸至上首,朝臣坐於兩側,中央空出一個寬敞的區域,正有披著薄紗,身段曼妙的舞娘合著宮樂之聲,翩翩起舞。


    唐芯心不在焉的將菜送到一名官員身前,餘光控製不住的往上首瞄去。


    那人即使身處在這般熱鬧的場合裏,仍舊顯得格格不入,周遭的喜氣一點也不染,仿若一座百年冰川般,靜默著獨自飲酒。


    魂談!他的胃不想要了嗎?照他這速度喝下去,分分鍾醉成狗!


    唐芯特想衝上去砸了他手裏的夜光杯,後牙槽緊咬著,那近乎咬牙切齒的磨牙聲,讓跟前坐著的大臣嚇得了一跳,狐疑地打量她。


    就在這時,同樣注意到天子異樣的沈濯香,幽幽歎了聲氣,執杯起身:“皇兄,今兒可是個喜慶的日子,你光顧著喝酒不妥吧?據說禮部為了除夕,早早就張羅了一出戲曲,等著今兒個表演給皇兄看呢。”


    幹得漂亮!


    唐芯在暗中朝他遞去抹讚許的眼神。


    沈濯日微微一怔,仰頭將杯中瓊漿飲盡,漠然道:“宣吧。”


    “是。”禮部尚書拍了幾下手,舞娘立時行禮退下,隨後進殿的,竟是一批身負盔甲的侍衛。


    侍衛們扛著一口大鼓,放在大殿中央,隊伍最末尾,是一名身柔如柳,麵覆粉紗的妙林女子,****半露,與身側體形魁梧的侍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陽剛與嬌柔,力與軟的碰撞,極為奪人眼球。


    她是在故意勾引冷麵神麽?衣服穿得這麽少,不怕著涼?丫!胸大了不起啊,露什麽露!簡直是有礙市容!


    唐芯氣得撲哧撲哧喘氣,眼刀不要錢地扔向光著腳丫子,踏鼓起舞的女人,渾然沒留意到身前的大臣那雙詭異、古怪的眼睛。


    鼓聲陣陣,紗裙搖曳,如此奇特的舞蹈,讓不少朝臣都擱下了手裏的碗筷,目不轉睛觀看起來。


    一幫八輩子沒見過美女的色狼!


    唐芯翻了個白眼,側目往上首望去。


    還好,他和這些人不同,注意力壓根就沒放在表演上。


    上湧的火氣消了許多,可下一秒,心又提了上來。


    隻見大殿外,修容和鍾有權不知耳語了什麽,後者竟弓著身子,偷偷摸摸走入殿中。


    完了!那人來報信了!


    唐芯立馬收回視線,低著腦袋往殿門外走。


    “皇上。”李德得知了徒弟的來意,微微欠身,在天子耳邊道,“唐大人未在偏殿。”


    這話一出,剛送至唇邊的酒杯頓在半空。


    冷眸在殿內一掃,不期然便瞧見了那抹貼著牆,正欲出去的熟悉身影。


    即便她換過衣裳,又用帽子做了掩護,但人海茫茫之中,他仍能一眼找尋到她的蹤影。


    潑墨般深邃的黑眸中,隱過一絲狐疑。


    躲過修容,逃出偏殿,卻又大著膽子來到此處,她究竟想做什麽?


    睫毛微微顫抖著,在眼角四周投落下一層淡淡的暗色。


    李德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臉色驟然變了:“老奴這就去……”


    “不要做多餘的事。”沈濯日低聲阻止道。


    或許連他自己也不知,為何不願差人將她遷回,也許隻是抱著一絲期待,期待著,她來此的目的,僅僅是如她所說那般,想要見他,而非別有用心吧。


    一隻腳剛邁過門檻,唐芯就察覺到修容冰冷的審視。


    臉垂得更低了,故作鎮定的在她眼前走過,等到行過左側的長廊,甩掉了身後的注目禮,她才癱軟的靠在牆壁上,擦擦額頭上的冷汗,喃喃道:“嚇死寶寶了!”


    還以為這回要完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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