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禾挺身而出,大大超乎了唐芯的預料,沒想到,她還是有點兒勇氣的嘛。


    唇瓣輕輕一癟,失望地看了眼茅房,不能瞻仰齊妃如廁的樣子,真是讓人不甘心!


    眸光一閃,她再度開口問:“娘娘有如廁不帶紙的嗜好?”


    沈濯日有些忍俊不禁,這婢女分明是說,齊妃忘帶草紙,到了她那兒,卻變成了一種獨特的嗜好,這話一出,不論真假,都會在宮人們心裏落下一個深刻的印記。


    百禾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你!”


    “哎呀,”唐芯怪叫一聲,將她沒說出口的嗬斥,通通堵了回去,“你們來這兒多久了?”


    她看著茅廁不遠處的侍衛問道。


    “有一刻鍾了。”侍衛不明所以,礙於她得寵的程度,隻得乖乖作答。


    小手摸了摸下巴,輕聲嘀咕:“就是再怎麽鬧肚子,一炷香的功夫,也該拉完了吧?這茅廁裏沒有草紙,娘娘她豈不掛著那些shi蹲了許久?”


    “……”眾人齊齊一抽,腦海中不約而同閃過她所描述的畫麵,好想吐!


    沈濯日摁了摁不停抽動的額角,這丫頭,真是口無遮攔!


    “行了,”罷罷手,警告地瞪了唐芯一眼,再由她說下去,天知道她還能說出些什麽話來,汙染他的耳朵,“去,給齊妃……”


    他剛想召喚百禾取些草紙送來,忽地,得到修容吩咐的李德快步上前,在他耳畔低語一番:“隱衛稟報,朗月殿內的草紙都被唐大人提早一步偷走了。”


    聞言,沈濯日既好氣,又覺好笑。


    “你速去弄些草紙來,莫要聲張。”


    “是。”李德領命退走。


    “既然刺客不在此處,你們也都散了,去別處搜查。”他總得給齊妃留些顏麵。


    侍衛們挨個爬了起來,離去時,眼睛下意識往茅房看去,好似透過那扇木門,看見了齊妃蹲在坑上的悲催模樣,紛紛捂著嘴,抖著肩膀疾步行遠。


    “主子出了這等洋相,是你失職,自行去內務院領十個板子,罰三月俸祿,你可服?”冰涼的聲線從頭頂上落下,百禾打了個哆嗦,重新跪好,連聲道:“謝皇上開恩!”


    她怎敢不服?沒能提防住宵小,害得主子在人前丟臉,皇上便是要取她性命,也不為過。


    沈濯日看也沒看她,抬眸朝唐芯遞去個‘跟上’的眼神,轉身而去。


    她癟癟嘴,一走一回頭晃出了院子。


    朗月殿外,沈濯日命輦駕先走,長身玉立在院外的古樹下。


    見她這副戀戀不舍的樣子,眉梢一挑,意味不明的問:“怎麽,你還想留在院中和齊妃碰麵?”


    “奴才總有點兒放心不下,想親眼見證娘娘平安。”她還巴望著,欣賞一下齊妃蹲坑後的形象呢,腦補著那人見到自己後精彩的臉色,調頭回去的欲.望變得更加強烈。


    這話,沈濯日會信才怪,他也不著急點破,深深看了她許久,緩聲說:“朕方才聽說了一件趣聞。”


    唐芯心不在焉的點點頭,餘光仍在後方那座宮殿上打轉。


    也不曉得這會兒惡婆娘找到了草紙沒有,被shi糊了半天,隻用紙擦,應該擦不幹淨吧?她要不要再向冷麵神借個人,在朗月殿的水井裏,做點手腳呢?


    見狀,一絲危險的怒意染上眉宇。


    哼!他一番好心助她報仇,她竟將他忽略得徹底?


    心頭泛起些許莫名的惱怒,語氣冷似結冰:“在齊妃身陷窘境前,朗月殿內,曾有賊人光顧,說來也奇怪,此賊未偷金銀珠寶,隻偷草紙、布帛,”說著,步伐往前一邁,修長的手指遏住她圓乎乎的下巴。


    像小肉包一樣柔軟的觸感,讓沈濯日有片刻的失神,心中的危險情緒,也在這一秒撫平。


    拇指無意識在她的肌膚上摩擦著,有些愛不釋手。


    “……”什麽情況?


    唐芯整個僵在了原地,回過神,便望入了他那雙泛著點點溫柔,似夜空般醉人的黑眸裏。


    “咚咚”


    又來了!又是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她頂著張緋紅的臉,垂目怒視心口,敢不敢別這麽簡單就被這貨誘惑住?爭點氣啊親!


    “在想什麽?”是在害羞麽?


    這個認知,讓沈濯日的心情變得極好,眸中化開的溫色,幾乎能溺死人。


    想她還要被吃多久的豆腐!


    唐芯氣呼呼鼓起腮幫,一把拍開了他的手指,將自己的下巴解救出來。


    沈濯日滿不在乎的放下手,並不在意她以下犯上的舉動,反而覺得,這樣的她,比起宮中那些隻會邀寵,一味順應他的後妃真實得多。


    “皇上,你先前說什麽來著?”唐芯偏開頭,試圖將話題轉開,擺脫眼下太過古怪的氣氛。


    “說朗月殿遭賊。”沈濯日極有耐心的重複了一遍。


    “呃……”他果然知道了!唐芯有些語結,她是主動坦白呢,還是蒙混過去呢?


    餘光一瞥,見他一派氣定神閑、好整以暇的架勢,天枰立馬傾斜。


    反正她不說,修容姐姐也會如實稟報,還不如坦白從寬,爭取寬大處理!


    想及此,她看了看四下,深深覺得此地不便說話,拽住沈濯日的手,往前方的幽徑走去。


    “我們去那邊說。”她頭也不回的交代道,未曾發現,身後那人無聲掃過胳膊的目光,以及嘴角那彎淡如春風的弧線。


    到了四下無人的僻靜樹林,唐芯這才撒手。


    驟然失去的溫度,令沈濯日腕上一空,而心頭某個角落,也隨之空了。


    劍眉不悅地蹙起,秉承心意淩空截住她還未收回的手臂,五指一伸,穩穩覆了上去。


    不在預料內的舉動,嚇了唐芯一跳:“你幹嘛啊?”


    剛占了她便宜,還來?當是買一贈一麽?


    怒火如焰,在她眼底跳竄著,雙頰不知是被氣的,還是羞的,暈紅一片。


    “朕從不吃虧。”沈濯日麵不改色的開口,神色平靜,好似在訴說著一個理所當然的事實。


    啥意思?唐芯臉上掛著大寫的疑惑,在沈濯日略帶深意的目光中,略微一想,當即醒悟過來,紅著臉辯解道:“我那是習慣反映!”


    沈濯日一邊欣賞著她嬌羞的樣兒,一邊慢吞吞吐出幾個字:“朕亦如此。”


    就因為她一不小心牽了他的手,他就非得牽回來,還美其名曰為不吃虧?明明是強盜邏輯!


    惱紅的麵頰漸漸轉黑,磨牙聲大得連沈濯日都能聽見。


    “好,”她強忍住心中吐血的衝動,皮笑肉不笑的說,“咱們就算是扯平了,敢問皇上,您老現在能鬆開了嗎?”


    他並未回答,但那不曾挪動分毫的手,已然是一種答案。


    “為嘛?”唐芯怒氣衝衝的又問,一副他不給個說法,就要叫他好看的陣勢。


    黑眸一轉,望向身後那條行過的小道。


    唐芯忽然間跟上了他的思維節奏,隨後,竟氣笑了:“別告訴我,你連時辰也要算上!”


    他要敢說是,她就和他拚了!


    在她眼裏,沈濯日清清楚楚看到了這麽句話,無奈地歎息一聲。


    宮中女子,哪個不是削尖了腦袋想多得到些寵愛?獨獨她,總是避之不及,就這麽不喜他的親近麽?


    眸中的柔色霎時冰封,俊朗無濤的容顏似結了三尺冰霜,冷得滲人。


    低沉冷冽的氣息,瞬間吞沒了唐芯心裏那丟丟火氣。


    她舉起左手,在沈濯日眼前來回晃了晃:“皇上?”


    他在想啥呢?臉色突然變得好恐怖。


    異色轉瞬即逝,又恢複了平素生人勿進的麵癱臉。


    她定眼看了沈濯日半響,怎麽也想不明白,他抽的是哪門子風,遂,將這疑惑拋開,抖了抖手臂。


    這回,他識趣的鬆開手,還了她自由。


    唐芯肅了肅臉,開口說:“皇上,我有事坦白。”


    用來糊弄修容的說詞,再一次派上用場,原封不動說與他聽。


    言罷,她忐忑地舔了下嘴唇,默默關注著沈濯日的反映。


    “這麽說,你隻是想來此惡作劇一番?卻巧合的撞上,齊妃身體不適,從而害得她在人前丟盡臉麵?”這便是她所謂的坦白?眸光一暗,一絲夾雜著冷怒的失望,在眉眼間浮現。


    “是,是啊。”她答得毫無底氣,更是心虛的垂下腦袋,不敢直視他。


    頭頂上,那束紮人的視線停頓良久,久到唐芯手冒涼汗,甚至生出一股實話實說的衝動。


    正當她糾結著,在說和不說間,做著天人交戰之時,沈濯日忽然動了,他漠然轉身,垂落的衣訣順勢展開,美若羅盤。


    聆聽著漸行漸遠的沉穩步伐聲,唐芯豁然抬頭。


    他走了?


    這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啊!難道他就不奇怪,為嘛她剛一出手,齊妃就碰巧抱恙?


    “你站在這兒作甚?”一道不友善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唐芯一轉身,眼前‘刷’地墜落下一抹黑影。


    “哇!”心跳有一瞬的失衡,連連退了兩三步,才勉強緩過氣,“修容姐姐,我知道你輕功好,武功高,可你好歹顧及一下,我的承受能力啊!萬一我膽子小點,說不定就被你給嚇得屁滾尿流了!”


    從天而降什麽的,她承受不來。


    就這反映,比起屁滾尿流,有何差別?


    修容麵露不屑,沒和她做口舌之爭,冷聲說:“主子走了,你為何不追?”


    “追?”唐芯愣了愣,心頭有什麽東西漸漸變得明朗起來。


    見此,修容身上散發的冷意更甚剛才。


    “連屬下都不信的說詞,你覺得,主子會信?”什麽湊巧趕上齊妃貴體不適,這話便是三歲的幼童也難信服,“你向主子借人,主子不問原因,一口答應你,而你,卻以這種方式回報主子,屬下真替主子不值,就你這等滿嘴謊言之人,怎配入主子的眼?”更不配得到主子的在乎!


    話仿若一記重拳,狠狠敲砸在唐芯的心口,卷起一陣悶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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