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勳吼道:“學士位居中樞,何等身份,怎麽能幹冒矢石到前線來。若是有個差池,卻如何是好?學士還是快些回陛下那邊去吧,這裏有我呢!”


    蘇木:“若是這裏守不住,我就算呆在後麵又如何,總歸要前眼到這邊來看看。等下陛下問提前方情形,才好回話。”


    王勳點點頭,麵上帶著一絲佩服,一拱手:“在下佩服,前方吃緊,就不多說了。”然後一揮手,帶著手下匆匆撲上去。


    這個時候,韃靼人的步兵已經撲到寨前,雙方的士兵同時發出一聲喊,廝殺在一起。


    “喂……”蘇木叫一聲,心中苦笑,這個王總兵官也太實誠了,我隻不過隨口說了一句大話,你就當真了。兵凶戰危,你當我願意到第一線來。


    在他以前的想象之中,冷兵器戰爭不過是兩方兵馬在戰場上擺開了,雙方同時發出一聲喊,提著兵器衝上去戰成一團。作為主將,隻要躲在後麵,應該沒有任何危險。


    卻不想,真身臨其境,其實根本就不是這麽回事。又是弓弩又是火槍火炮,還有射程超遠,威力巨大的投石機。就算躲在後麵,也有可能被流彈所傷。可以說,沒有哪一個地方談得上絕對的安全。


    他剛才也是被前方的廝殺聲吸引過來,特意過來探察戰況。


    現在遇到王勳,正好可以向他借馬。、


    但這個王總兵官隻說了一句話,就撲了上去,也未免太老實了點吧!


    現在,究竟還找不找他借馬呢?


    這一猶豫中,王勳已經消失在人潮之中,隻看到他的總兵官旗幟在人海和硝煙中若隱若現。


    韃靼人在西寨門戰場就集中了上萬人馬,看情形,是要將這裏當做主力突破口。這場交鋒怕是一時也結束不了,若是等下去,鬼知道什麽時候在能等到王勳退下來。


    蘇木猶豫了片刻,突然一咬牙,從旁邊的一個衛兵的頭上摘下一頂頭盔扣在自己頭上,就大步朝前衝去:“王總兵,等等我!”


    作為正德皇帝駕前參讚軍務,他手下也有六個衛兵。


    見蘇學士要加入站團,衛兵大驚,同時衝上去:“學士不可!”


    按照明軍軍法,他們現在已經是蘇木的親兵了。若是蘇木有個三長兩短,六人可都是要被砍頭的。


    可蘇木的速度如果隻快,轉眼就衝進了人海之中。


    六人同時一咬牙,抽出兵器,大叫著也跟了上去。


    韃靼人的前鋒已經同明軍接觸,雙方隔著澤蘭和矮牆絞殺在一起。


    估計韃靼人也知道明軍其他五鎮的兵馬正在趕往戰場,急了眼。即便自己的前鋒部和明軍扭集成一團,投石機和弓箭卻沒有停,依舊無差別地射來。


    “轟隆,轟隆!”大石在空中呼嘯而過。


    其中有一塊石頭正好砸在望台上,望台垮了,一個明軍士兵慘叫一聲,叉手叉腳落下,砰一聲摔在蘇木身前。


    卻一時未死,口中吐出黑色的鮮血,手腳劇烈地抽搐中。


    蘇木心中叫苦,他身上雖然穿著軟甲,可以抵擋敵人弓箭。但這種磨盤大的石頭可謂是打中便往,擦著便傷,卻不是索子甲可以抵擋的。


    剛才一是衝動跑過來,還真是大大地失策啊!


    正後悔間,突然,一團密集的黑點在空中發出尖銳的呼嘯落下。


    抬頭看去,那些黑點屁股後麵都拖著長長的煙霧尾巴,卻是火箭,總數至少有三十枚。


    看起來好象很慢,其實卻非常之快,轉眼就奔至麵前。


    還是蘇木動作快,搶先一步蹲在一道坍塌的土牆根處。


    叮當叮當,頭上傳來暴雨般才脆響去,卻是火箭擊中頭盔的聲響。


    同時,耳邊響起一陣陣叫聲。


    然後,身周都著了火。


    定睛看去,剛才那一叢火箭已經將木柵欄給點著了。


    蘇木剛站起身來,一個大石擊中身前的土牆,泥土四下飛濺,眼前就什麽也看不見了。


    強烈的衝擊,叫他身體一陣搖晃。


    “學士,學士!”親兵團團護著蘇木,大聲叫喊著。


    蘇木推開前前的士兵,身周,全是揮舞著兵器的士兵,又韃靼人,又有明軍:“王總兵官呢?”、


    “那不是。”一個衛兵指著前方,在一百多米出的人潮中,王勳的旗幟正在煙霧中飄揚:“學士,實在太危險了,下去吧!”


    “走,過去找王總兵!”


    “學士不可!”


    “來,護著學士退下!”


    幾個衛兵大叫著,同是用裏,拖了蘇木就朝後退,無論蘇木如何大聲咆哮也不肯撒手。


    等出了人群,蘇木這才冷靜下來。


    搖了搖頭,隻得無奈地回到正德的中軍大帳。


    如果王勳打退韃靼人這一波攻勢,他應該會回來的,有什麽事情到時候在同他說。


    如果他沒辦法打退小王子的前鋒軍,那就說明應州老營守不住。到時候,估計王總兵官也以身殉國了。而他蘇木到那個時候所需要做的就是想辦法護著梅娘突圍,而不是其他。


    回到中軍,正德一看到蘇木滿身都都黃土,身上還有燒灼過的痕跡,吃了一驚。


    問清楚情況之後,正德一拍大案,叫了一聲:“好,蘇卿家,朕還真沒想到你竟然如此勇猛,不愧是朕看重之人,不愧是天下武學第一人,光這份膽魄就叫朕佩服。”


    蘇木:“臣深受聖恩,如今韃靼攻營甚急,西寨門汲汲可危。若是寨門被破,臣隻有臨危一死報君王了。”


    竭力做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蘇木故意恨恨道:“隻可惜護衛可惡,竟將臣給抬了出來。”


    正德激揚地說:“蘇卿家,什麽臨危一死報君王,朕可舍不得你死。剛才其他幾鎮已經有消息送來,他們今日明日一早就能抵達戰場,到時候,就是我於敵決戰的時候。還有,剛才你可不夠意思啊!”


    蘇木一愣:“臣不明。”


    正德看可看四周,悄悄地給了蘇木一拳:“剛才你出去廝殺怎麽不叫上朕,隻顧著自己過癮,可惡!”


    蘇木故意輕叫了一聲疼,低聲道:“陛下這裏都是忠心耿耿的衛兵,如何走得動?”


    正德氣惱地叫道:“你不是素有急智嗎,難道就不能想個法子?”


    蘇木一攤手:“還真沒有法子。”


    正德不住搖頭,滿麵鬱悶。


    蘇木安慰道:“陛下放心好了,明日將是一場空前大戰,到時候仗有得打,陛下也不用急於一時。”


    “那倒是,關鍵是今日韃靼人攻勢太猛,我們得守住老營才談得上其他。”正德一笑:“小王子急眼了。”


    說著話,正德將手中一疊戰報遞給蘇木:“你看看。”


    蘇木接過來,卻是其他五鎮送過來的急報,報告正德皇帝自己兵馬所在的位置,已經明日的作戰部署。、


    他也不耽擱,也顧不得洗臉換衣裳。


    就拿了一把紅色小旗子,插在地圖上,標明我軍位置。


    然後又同正德一起,在上麵開始推演起明日的戰鬥。


    第一次推演,效果很是不過。


    但本著料敵從寬的思路,而且,據兩人所知,明軍的行軍速度是出奇的慢和謹慎。大軍前行,非得要派出探馬四下偵察,確認沒有敵情才會行動。因此,一日下來,能走二十裏路就算是不錯的了。怕就怕,明天這邊正德已經和小王子決戰了,其他五鎮還沒抵達。


    蘇木和正德將這次結果全盤推翻,又重新來了一次。


    其實,他們的擔心也是多餘。同以往不同,這次可是正德皇帝禦駕親征,其他五鎮誰不想好好在皇帝麵前表現表現?


    在這個過程中,外麵的炮聲、喊殺聲就沒有停過。


    而戰報也如流水一樣傳來。


    韃靼人已經徹底瘋狂了,派出主力,同時從南北西三門攻來,根本就沒有停歇的時候。


    在投石車的轟擊下,應州老營的防線也被啃得到處都是缺口。有好幾次,敵人已經攻了進來。危急關頭,王勳也拚命了,所有大同鎮的軍官都被派了出去,直接填在這個缺口上。他下了死命令,不堵住韃靼人,任何人都不用回來了。


    至於他,更是帶著預備隊在三個寨門之間跑來跑去,哪裏有險情,他就趕往哪裏。


    到最後,實在沒有兵了,就連正德皇帝手頭的錦衣親軍也派了出去。


    如此,總算將韃靼人給頂住了。


    夕陽西下,老營中到處都是屍體,到處都是大聲慘叫的士兵。紅色的晚霞就如同粘稠的血,在天上地下彌漫開來。


    夜風呼嘯,原野肅殺,這一仗卻是如此的慘烈。


    四個時辰不間歇的戰鬥,榨幹了明軍身上的力氣。


    等到韃靼人收兵,所有的人都癱倒在地上,無論軍官怎麽喊,死活也不肯起來。


    蘇木和正德皇帝站在西寨門口,看到著片血肉戰場,都是悚然動容。


    正德:“如此慘烈,也不知道明日之戰士卒們是否還有力氣?”


    蘇木:“陛下放心好了,我軍打得苦,韃靼人打得更苦。在士氣上,誰也不占優勢。明日決戰,其實對大家來說都是咬牙堅持,誰堅持到最後,誰就能獲取最後的勝利。”


    “不錯,不錯,說得是,狹路相逢,勇者勝。韃靼人也沒什麽力氣了,明日如果我其於五鎮生力軍加入戰場,勝利必將屬於我大明。”


    其他五鎮的急報在傍晚前已經送達應州老營,各路明軍已經抵達預定戰場,一個對小王子的大包圍已經形成。這回,韃靼人已是插翅難飛了。


    應州大營以身為餌,在付出兩千來人的傷亡之後,終於讓小王子落進陷阱之中。


    明軍總算是占據了戰略上的優勢,攻守之勢逆轉。


    蘇木感歎一聲:“這一天,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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