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一臉的平靜,緩緩道:“回僉事大老爺的話,梅娘先夫姓梅,民女自然是梅宮氏,又如何能叫汪宮氏?”


    謝自然:“可你嫁給了汪千戶,三媒六聘,還是拜了天地的。”


    梅娘:“小女子當初之所以嫁給汪千戶,那是被父兄所迫,不得以。不過,這三年以來,民女都沒讓那汪千戶碰一根指頭,算是為先夫守住了貞潔。”


    “笑話!”謝自然冷笑起來:“你要為你先夫守節,大可以死明誌。一個人連死都不怕,還怕被人所迫嗎?”


    這話一說出口,梅娘眼睛裏湧出淚水來:“大老爺說得是,梅娘當年就該死了幹淨的,又何苦在這個世界上受這麽多罪?不過,父親和兄長……他們,他們……”


    “他們脅迫你了,就為在汪千戶那裏謀個職,尋口飯吃。這更是笑話了。”謝自然道:“看你年紀,想必你父親和兄長年紀也不甚大吧?”


    旁邊,古鬆插嘴:“僉事,汪千戶的嶽丈今年不過五十出頭,說起身子,怕是比他還好些。汪連的大舅哥,也才三十,年富力強。”


    謝自然大笑:“那就是了,汪宮氏,你休要哄騙本官。當初你嫁汪千戶的時候,分明是看人家是個官兒,想去享他的富貴。可一見到人,卻發現汪千戶相貌醜陋,卻是不願意了。”


    “大老爺,不是的,不是的。”梅娘的眼淚落得更多:“當初梅娘嫁汪千戶實在是迫不得以。民女還有一個女兒,同我失散了。據父兄說,他們已經將她賣給了別人。若民女不嫁給汪千戶,就再讓我看不到女兒了。”


    “結果呢,你嫁給了汪千戶,見著你女兒了?”


    梅娘搖頭:“每次問起父親和兄長,他們都是吞吞吐吐,不肯吐露半點消息。”


    “哼,還在騙人,當本官年少可欺嗎?”謝自然暴喝一聲:“住口,汪宮氏,你可知道你如今犯下了什麽罪嗎?”


    梅娘依舊在抹眼淚,卻是一句話也不說。


    謝自然一臉煞氣:“按照大明律,謀害親夫,當絞,本官已經上報了提刑按察司,隻等明年秋決。汪宮氏,你還有何話說?”


    梅娘麵色一白,神色慘然:“三年前,民女就心如死灰,對這人世也沒有任何留戀,隻放心不下年幼的女兒。民女死了不要緊,她今年才十幾歲,卻不知道在什麽地方,過得如何?”


    謝自然也懶得同她再說話,看玩笑,竟然敢殺我手下大將,雖然那汪連混蛋本就該死。不過,我謝自然的下屬是那麽好殺的!


    就鐵青著臉吩咐下去:“等下錄了她的口供,把卷宗發去太原山西提刑司,國法自有公斷。”


    吩咐完,他有看了一眼正在無聲流淚的梅娘,突然發現這女人和囡囡還真有幾分仿佛。心中莫名其妙一軟,道:“畢竟是千戶軍官的娘子,住在這肮髒的牢房裏不體麵。給她安排一間單獨幹淨的牢房,還有,將牢子都換成女差役。此女蛇蠍心腸,國法難容,但怎麽說也關係到咱們行都司的麵子,不可慢待。”


    “是,謹遵僉事大老爺之命。”眾人連聲應允。


    天色已經暗淡下去,處置完這件案子,謝自然回到書房,開始做事。


    他執掌行都司,萬事開頭難,得抓緊時間熟悉公務。


    看了大約一個時辰,一個兵丁來報說牢房汪宮氏那邊有情形。


    “芝麻綠豆大點事也來報?”謝自然很不客氣。


    兵丁被嗬斥得麵容發白。


    謝自然放下手頭卷宗,問:“怎麽了?”


    兵丁:“方才汪千戶又來了,在牢房裏見了他渾家。”


    “怎麽說?”


    “他老婆依舊不理睬汪千戶,汪千戶討了個沒趣,隻得訥訥地走了。不過,走之前還拿出了上百兩銀子撒給大家,請大家多關照關照他娘子,休要讓她受半點委屈。”


    “世界上竟然有這種男人,太賤了!”謝自然大怒:“咱們行都司的臉都給汪連給丟盡了,以後那邊的事就不要同我說,聽著就心煩。”


    “是是是,大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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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北京城中,鹹寧伯蘇木府。


    同大同一般模樣,入冬以來,天氣就冷了下去,天下飄著雪雨。


    那種**的冷,就好象是附進人骨子裏一般,叫人身上不住打哆嗦。


    不過,在書房中,因為燒了地龍,卻溫暖如春。


    蘇木端著茶杯子,目光落到前方,好象正在想著什麽。大約是胸中正在醞釀著什麽,嘴唇無聲地動著,好象在念著什麽。


    茶杯中有騰騰熱氣冒出,如雲一般浮在半空。


    前麵,吳夫人挽起了袖子,白皙細長的手臂懸在半空,正慢慢地磨著墨。


    良久,吳夫人將墨錠輕輕放在硯台邊上,微笑道:“老爺,墨已經磨好,可以用了。今次,卻不知道老爺又有什麽精美文章麵世。”


    “這篇折子,當寫得簡單、簡約、直白,一開始就要亮明觀點。所謂文章,立意當為第一要素。”喃喃地說出聲來。


    吳夫人一驚,然後小聲道:“老爺這是要寫折子給聖上,妾身以為老爺做了一年多會同館大使,已經無意宦途,一心做你的逍遙伯爵了呢?那不成,老爺打算東山再起?”


    蘇木緩緩點點頭,道:“過去一年多時間,蘇木不過是收斂鋒芒而已。不是我不想振作,實在是時機未到,所謂欲速則不達。”


    吳夫人一陣驚奇:“如此說來,時機已經成熟了?”


    蘇木:“確實已經成熟了,韃靼不是入侵應州嗎。前兩次,小王子入寇,都是搶一把就走,真真是來去如風,就算朝廷有意征討,也是捕捉不到戰機,反勞民傷財。這次卻不同,看韃靼人舉族南遷的架勢,是要將應州,甚至山西當成他們的冬牧場。如此決戰良機,如何能夠放過,正該集全國之力,一舉除此邊患。這一點,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但皇帝陛下肯定是能敏銳察覺到的。”


    說著話,他仿佛是在堅定自己的信心:“土木堡之後,我大明朝的精氣神好象都被人打沒了。一說起對外用兵,都是避而不談。就算天子有用兵的心思,也要顧及到百官的看法。所以,這個頭就由我來開吧!”


    “這,正是我蘇木重回朝廷決策核心的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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