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大主考都是第一次收門生,都感覺十分激動和新鮮。按照科場十比一的錄取比例,這一百多個舉人當中,將來至少要出十個進士。再加上不少舉人還有可能去選官,這可是一筆巨大的人脈資源。


    所以,一開始,兩人還和考生們說上幾句話,勉勵半天。


    到後麵,都沒有什麽精神,隨意說上一句話,點點頭。旁邊的長隨就將新科舉人給請了出去,領下一個士子進來,加快了進度。


    話雖如此,但一百多個舉人逐一拜師,還是頗費周章。先前舉行鹿鳴宴的時候,已經花了許多時間,現在這麽一來,時間就拖到了晚間。


    兩個主考又冷又餓,最後,都相視苦笑起來。


    到最後,弄到天完全黑下去,才算徹底弄完。


    謝自然名次低,自然是排在最後。


    他家中本富,謝師禮也是格外隆重,送上來的禮物也就兩個信封。


    本來,見他兩手空空而來,史大人麵色有些難看。可接過信封打開一看,裏麵卻是一疊發展銀行新發行的錢票,都是五十兩的麵額,大約估計了一下,至少二十來張。


    精神立即振奮起來,話也多,就看了座,同謝自然聊個不停。將這個門生的姓名籍貫家中還有什麽人,讀了幾年書,授業恩師名諱、政治麵貌問了個門清,


    謝自然名次不高,可他卻也知道科舉場上的事情運氣成分很重要,隻要中了就好,就算不中,也是無妨。按照後世的說法:不影響生活。


    等到看了榜,見自己名字列在搜遺欄裏,而薦卷的正是欽點陝西鄉試大宗師蘇木。知道自己本是落了榜的,蘇木看到自己留的關節,將他搜了出來。


    心中自是感激涕淋,知道自己這個功名是蘇木的恩情賜予。這恩德,真真是比天都大啊!


    一想到自己現在已經是舉人,又做了自己最崇拜的蘇大學士的門生,麵上卻是振奮之色。


    一邊恭敬地回答史大人的話,一邊用激動的目光看著蘇木。


    可惜,讓謝自然失望的是,蘇木卻隻隨意地點了點頭,簡單應酬了幾句,就不說話了。


    謝自然心中突然感覺有些奇怪,心道:難道謝自然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好,叫恩師生氣了。對,一定是考得實在太差,叫老師失望了。哎,謝自然這次名次排在最後,枉恩師從寧夏一路教導到關中,羞愧,羞愧!


    其實,謝自然卻是想得差了。


    蘇木取了謝自然,那是因為從他的卷子裏看出了關節,行了個方便。


    此事不足為人道,傳了出去,卻是一場大麻煩。


    身為大名士,翰林院儲相,名聲這種東西對蘇木還是很要緊的。


    所以,蘇木裝出一副冷淡模樣。


    見史大人還在同謝自然說個不停,就朝趙葫蘆遞過去一個眼色。


    趙葫蘆會意,喊了一聲:“下一個新科舉子進來拜見大宗師呐!”


    就將謝自然請了出去,這個時候史大人還有些意尤未盡的模樣。


    將所有的新科舉人都見完,蘇木也是疲倦,冷得又厲害,忙坐了車馬,趕回家去,也顧不得吃東西,直接跳上了已經燒得滾燙的熱炕,半天才舒服過來。


    這一年的冬天來得遲,卻分外的冷。


    蘇木本是北方人,本不怕冷。穿越到明朝已經四年,感覺往年的冬季並不想今次這樣。


    他心中一動,今年夏天熱,冬天冷,氣候有些怪,如果不出意外,各地的冬小麥怕是要歉收。寧夏那邊的地都是軍戶的,如果收成不好,劉瑾再來清丈軍隊的土地,怕是要激起大變。


    而且,搞不好比真實曆史上的安化王之亂還有激烈些。


    隻可惜下一期的邸報還有一段時間才能送來,蘇木兩眼一抹黑,至於朝堂之上究竟是何情形,卻是一無所知。


    陝西的鄉試已經告一段落,按說蘇木手頭的差事已經徹底辦完,隨時都可以回京城去繳旨。


    現在,還需找個理由留在陝西才好。


    這個理由究竟是什麽呢?


    蘇木一時卻想不到,決定多得幾日再說。


    第二日,因為昨天實在太累,蘇木睡到中午才起。在院子裏活動了筋骨,吃過午飯,又看了一個時辰的書,趙葫蘆就過來稟告,說是謝自然謝相公求見大老爺。


    一聽到是謝自然過來,蘇木對這個少年本就是喜歡,心中也是高興,叫了一聲請。


    不片刻,謝自然過來,長長一作揖:“學生謝自然見過恩師,今回鄉試,學生沒考好,給老師丟人了。若非有恩師,學生也不至於有如今的風光。”


    說著話,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感動,眼圈就紅了。


    謝自然是個恩怨分明之人,身上本就帶著江湖氣,做事率性而為,情緒外露。


    蘇木倒是奇了,一把將他扶起:“君服何故如此,科舉一事本就說不準,隻要中了就好。”


    謝自然更是感動:“生我者父母,恩師的恩情,學生銘記在心。昨日恩師不肯同學生說話,學生知道恩師是在怪學生。雖然心中羞愧,卻也得硬著頭皮過來請罪。”


    蘇木恍然大悟,哈哈一笑:“君服原來說的是這事啊,倒不是我對你有什麽看法,實在是太累了,不想說話而已。”


    “學生不明。”


    蘇木依舊大笑著,將昨天一口氣見了這麽多學生,天氣又冷,實在是抵受不住的事情同謝自然講了。


    謝自然這才知道老師並不是在責怪自己,心中一鬆,胸中那塊石頭才落了下去。


    師生二人笑了半天,這才分別坐下。


    蘇木:“君服,你我如今已是師生。為師還得在陝西呆上一段時間,短期內隻怕無法再回京城。你若有意科舉,要去京城參加明年春闈,自去就是。到時候,我給你寫幾封信帶回去,或許能幫上些忙。”


    “多謝恩師。”謝自然心中感激,道:“不過,謝自然自知學問不夠,就算勉強去考,隻怕也未必能中,以來年的春闈就不參加了。”


    換成別的座師見自己學生放棄科舉,隻怕立即就回勃然大怒,罵學生不求上進。


    不過蘇木卻知道科舉這事的競爭實在太殘酷,謝自然真要去參考,九成是要落榜的。況且,他這邊的生意也放不下。與其浪費時間,還不如不去,等以後有把握了再說。


    如果真要做官,謝自然現在已有了舉人功名,到時候蘇木給他找個職位也不難。


    當下就點了點頭:“你不去也隨你,科舉也並不是唯一的道路。”


    見蘇木如此豁達,謝自然舒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趙葫蘆端了兩杯茶進來。


    謝自然又道:“恩師,學生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蘇木:“你說。”


    謝自然:“恩師乃是天子近臣,如今有掌握中樞機要,朝廷的事情可都是裝在你心中的。學生想問問,恩師可聽說過一個叫梅富貴的人?”


    “叮當!”一聲,趙葫蘆手中茶杯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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