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該舉行的儀式總的來說和先前在胡順那邊沒任何區別,隻不過,高堂換成了吳老先生。


    夫妻對拜的時候,吳小姐還在低聲地哭著,身體微微顫抖,也不知道是悲傷還是激動。


    看著蓋了蓋頭的吳小姐,蘇木突然有些感慨。思緒又回到了自己當初來到京城,舉目無親,腰中無銅的那一天。


    若不是吳老二欠了錢被人追債,自己還未必就租了龍家的屋子。


    也就是從那一天起,蘇木和吳家父女同處於一個屋簷下,一住就是大半年。


    也就是從那一天起,蘇木和吳小姐從相識到相知最後相愛。


    不得不說,無論從哪一個方麵看,大家閨秀出身的吳小姐都符合這個時代讀書人對自己未來妻子的想象。可以說,這種溫和、寬厚、又柔情似水,知書達禮的女人才是最佳的老婆人選。


    當然,在這期間,吳小姐也受了很多委屈。可在蘇木的麵前,她卻沒有一絲抱怨。隻在背後默默地支持著他,悲傷的時候,也最多悄悄地抹上一把眼淚。


    和性格暴躁,動則就用最直接手段解決問題的胡瑩不同,吳小姐更多的是將悲傷埋在心頭,一個人承受。


    如今,吳小姐終於嫁到了蘇家,蘇木突然意識到自己肩膀上的責任。


    以後,無論風風雨雨,他都要同吳小姐共同麵對了。


    相濡以沫不隻是一句簡單的話,而是一分承擔,和一分承諾,需要他蘇木和吳小姐一同去實現。


    拜堂之後,蘇木將吳小姐送入了洞房,揭開蓋頭的一瞬間,蘇木突然意識到,這個女人以後就是自己法律意義上的妻子了。


    他眼睛微紅,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淚光朦朧間,吳小姐伸出手來握住蘇木,柔柔道:“子喬,大喜的日子,何故如此?”


    蘇木道:“歡喜的。”


    吳小姐忙起身一福:“是妾身的錯,是妾身的錯。”


    蘇木慌忙將她扶起,驚問:“又怎麽是你的錯了?”


    吳小姐:“妾身剛才不應該哭泣的,引得子喬不快,罪在妾身。”


    蘇木“咳!”一聲,正色道:“雲兒,你最大的優點也是你最大的缺點,凡事都喜歡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可有的事情,錯卻不在你。女人家,又不是讀書人,不用無日不三省其身的。還有,你今天確實有個地方錯了,我卻不得不說。”


    看到自己丈夫一張臉變得嚴肅起來,吳小姐一驚,忙問:“子喬,妾身什麽地方做得不到?”


    蘇木:“你我今日正式拜堂,已是夫妻。你不該還叫我子喬的,以後要改口了。對,以後就叫我相公吧!”


    蘇木本有意同吳小姐開個玩笑,緩和一下氣氛。一般來說,叫一個年輕女子改口叫相公,立即就會嬌羞無限。到時候,夫妻再開上幾句玩笑,倒是一閨房樂趣。


    卻不想,聽了蘇木的話之後。吳小姐突然微微一笑:“相公一說,今朝雖然指的是自家丈夫。不過,真正的含義卻指宰相。子喬如今不過才點了翰林,儲相而已。等到最後入閣,也不知道還要曆練幾十年。傳了出去,怕是不太好。妾身以後還是隨小蝶那樣,喊你老爺吧!”


    家中有個女高知就是這地方不好,卻少了幾份情趣。


    蘇木也是無奈,同新娘子說了幾句話,就道:“我先出去陪客人們吃幾盞酒,晚間再過來。”


    說到晚間,吳小姐的臉才紅了,恩了一聲,點了點頭。


    從新房中出來,蘇木被一群家人簇擁著來到外麵大廳,裏麵早就開了流水席,賓客們紛紛端起杯子向蘇木敬酒。


    對一個新郎來說,這一關卻是最難過的。


    別說是現在,前來敬酒的賓客中有正七品的朝廷命官,最差別的也是個舉人老爺,他們敬你的酒能不喝嗎?即便是在現代社會,大家都是草根,大喜的日子,作為一個新郎,你也不能推杯。否則,就要毀了這喜慶的日子。


    在現代社會的時候,蘇木也參加過不少婚禮。想當初在大學教書的時候,他一個月的工資才三千出頭,每個月光喝喜酒隨份子就要支出一千左右。沒辦法,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大學畢業參加工作的頭十個年頭正是同窗結婚的高峰期,基本每月一個婚禮沒得跑。


    錢的麻煩倒是一個方麵,最讓蘇木困繞的是參加同學同事的婚禮實在太花時間,有的時候還很不湊巧。比如有一年的國慶黃金周,他本打算和幾個同事一起自駕遊,出遠門好好放鬆一下。結果,節前居然收到四張請貼。黃金周一共才七天,就有四天要撲在酒宴上,自駕遊自然是黃了。


    為了發泄被人破壞掉假期的不滿,蘇木聯同幾個同學不停地給新郎冠酒,直到讓新郎醉得在地上打了一趟猴拳才罷休。


    一想到現代社會時的婚禮時的情形,蘇木就頭皮發麻。


    好在,今天來這裏的都是文人,勸起酒來也不太過分。而且,小蝶早就給下麵的人打了招呼,不許上蒸餾白酒,一概用黃酒,如此,蘇木才算靠著身體健壯酒量甚大扛了過去。


    不過,今天來的客人實在太多。


    鄉試的同窗、會試時的同榜、同門的師兄弟,加一起,好幾百人,若是一一喝下去,就算你是頭牯牛,也得酒精中毒。


    為此,蘇木早就事先聯絡了幾個酒量不錯的同窗幫自己擋酒,比如牛得水,比如孫臣孫子相,比如老李。


    可惜駕不住人多,喝到最後,蘇木自己固然也覺得挺不住,這幾人卻都直接被放倒在地徹底醉了。


    文人醉酒另有一番風味,老李披散著頭發,反複將一首詩賦高聲吟唱著,而牛得水牛大人則顯得很安靜,隻見人就吃吃地笑。


    蘇木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腦袋開始有些發暈。


    這個時候,趙葫蘆悄悄地扯了一下自家老爺的袖子:“大老爺,胡大老爺那邊還等著你呢,不能再喝了。”


    蘇木:“現在什麽時辰了?”


    “小人也不甚清楚,估摸著午時已經過去一個多時辰了。”


    “糟糕!”蘇木心中一驚,酒就醒了三分。


    按照小蝶昨天的安排,他等下還得過胡家去陪那邊的客人吃酒招呼應酬,等到將那邊的場麵敷衍過去,才能再次回到家中。


    立即就扔下杯子,被趙葫蘆攙扶著上了白馬,一聲呼嘯,帶著花轎和一眾人等再次殺向胡家。


    迎親的隊伍已經從蘇家到胡家打了一個來回,加上先前遊街,一來一回,二三十裏路總是有的。


    此時已經是農曆四月底,也就是後世公曆六月中旬,夏天已經到了。


    正是中午兩點鍾左右,一眾迎親人馬早已經走得累了,又都吃了酒,被毒辣辣的太陽一曬,都有些蔫頭蔫腦。


    走了五六裏地,竟走不動了。


    嗩呐和鑼鼓聲早已經停下,就連最強壯的兩個轎夫,也是不住喘著粗氣。即便趙葫蘆又許下賞錢,大家還是越走越慢。


    “大老爺啊,不是小人們不想賺錢。實在是太累太熱,又吃了酒,這一路急行,氣都喘不過來了!”


    眾人都在小聲哀號。


    蘇木渾身都是熱汗,累得嗓子眼裏如同燃起了一團大火,低頭看去,座下的馬匹也是口吐白沫。


    等到挨到胡家,整支隊伍都是亂成一團,如同打了敗仗的軍隊。


    一下馬,蘇木隻感覺腳下虛浮,險些摔倒在地。


    他心中吃驚:糟糕,這路上折騰一氣,酒勁湧上來了。


    原來,這人吃了酒,最好是找個地方躺下休息,少說話少運動。像蘇木這種到處亂跑的,血液循環一加速,酒精的威力立即就顯現出來。


    胡家的人顯然是要已經等得心頭焦急了,見姑爺過來,這次鬆了一口大氣,急忙將蘇木接了進去,架著他就朝裏麵一路小跑。


    “喂,等等,給我一口水喝,太渴了。”


    胡家的管家低聲催道:“蘇大老爺,你還是快些走吧,等下到了廳堂裏有的是酒潤嗓子。大老爺和牟指揮他們都等著呢!”


    “用酒潤嗓子……”蘇木一陣無語。


    更讓他無語的,酒還是上等的白酒。


    在明朝,一般人都喝米酒、黃酒,酒精度數也低。如後世那種五十來度的蒸餾白酒可是個稀罕物,可見,胡家酒宴的規格極高。


    蘇木一連被客人灌了幾杯,腦袋就開始嗡嗡亂響起來。


    他也知道自己再喝下去絕對會醉在這裏,可又沒辦法推脫。這裏的人可都是明朝特務機構的頭頭腦腦,品級也高。且都是武人,


    武人勸起酒來,可是沒有王法的。


    蘇木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和多少人說過話。


    到最後,隻覺得天也在旋,地也在轉。


    轉頭看出去,廳堂外麵竟黑了一片。


    原來,這酒竟吃到了傍晚。


    蘇木嚇了一跳,這才迷糊地記地自己按照昨天小蝶設計好的計劃,在應酬完胡家的客人之後,又要趕回自家宅子的。


    可身上卻一陣酸軟,蘇木無論如何也提不起動身的念頭,隻想找個地方好好地睡上一覺。


    趙葫蘆見勢不妙,忙扶起自家老爺就走。


    可剛一走到大廳堂門口,蘇木酒氣湧上來,心中煩惡“哇”一聲,就將吐了一地,直吐得眼淚都下來了。


    蘇木心中惱火:這才結兩次婚就苦成這樣,古人三妻四妾,也不知道婚禮的時候要被折騰成什麽樣子。迎親好累,感覺不會再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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