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且說宗真被蘇木一通嗬斥,等到離開,依舊呆在雅間裏半天,一想到那麽多弟兄落到巡檢司手頭,若梅老爺秉公執法,那可是六七條人命,六七個家庭眼見著就要這麽毀了,心中沉甸甸地就好象壓了一塊大石頭,叫他喘不過氣來。


    做為一個不大不小的鹽梟,宗真也是老江湖了,心中雖然有些慌亂,卻沒有就此放棄。


    又喝了一大口酒,心想,官場上的人誰說起來不好接近,卻也不是不好打交道,隻要你走對了路子。


    這做官的,尤其是地方官吏,若說是要為國為民,那也是假話。有人千裏做官隻為財,有人則想撈取政績,也好再往上升上一升。


    蘇木剛才對自己的賄賂不屑一顧,看到金燦燦的黃金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顯然不是一個愛錢的人。那麽,就是想在官場上有所作為了。


    可是,他一個小小的巡檢,又是武官,就算再清廉,也沒有可能升官。


    這個九品巡檢不愛錢,不愛名,究竟想幹什麽?


    宗真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他卻不知道,蘇木不是不愛錢,實在是瞧不上這區區十兩黃金。至於名聲,就算梅巡檢的名聲在響,同他蘇木也沒有任何關係。提起蘇子喬,堂堂一代詞宗,天子近臣,這點名聲對他來說又算得了什麽?


    抓了半天腦袋,又想起沒辦法同那幾個私鹽販子的家人交代,宗真心中一片愁苦。


    正在這個時候,客棧的老板娘笑眯眯地走進來,一福:“見過宗大官人。”


    這個婆子宗真卻是認識的,“原來是你,怎麽了?”


    客棧老板娘道:“宗大官人,聽說你家有個妹子待字閨中,可許了人家,老身倒又一個好人選。”


    “是有個妹子,你這婆子消息倒是靈通。”這客棧老板娘日常除了操持這家客棧外,還兼職做媒婆,大約是她能說會道,在媒婆圈裏也有些名氣,每年總能得幾十兩謝媒錢。


    宗真心情本就惡劣,正要趕她走。可心中卻突然一動:梅巡檢看樣子一把年紀了,身邊也沒有家眷,想必是沒有成親的。這人總得有些愛好,有人愛錢,有人愛權,有人好色。此人不愛錢,那麽就是好色了。


    這人就怕你沒愛好,隻要有愛好,就有辦法。


    客棧老板娘聽宗真說真有個妹子,麵色一喜,道:“好叫宗大官人知道,城南牌坊柳家知道吧,家裏開布店的。他們家的老三今年剛好十六歲……”


    話還沒有說完,宗真一擺手,突然冷笑道:“一個賣布的商賈也配娶我的妹子。我家小妹雖然長得不怎麽樣,可性格和順,身家清白,我宗真也是上得了台麵的人。我家妹子怎麽這也得找個讀書相公,或者有一官半職的做夫君,這才算不失體麵。一點心意,這事若是成了,另有二十兩謝媒錢。”


    說著就將一錠二兩的銀子塞到老板娘手頭,然後將頭轉過去,看著蘇木院子的方向。


    客棧老板娘何等人物,如何不明白宗真想的是什麽,眉開眼笑著驚叫一聲:“宗大官人好眼力啊!梅巡檢年紀雖然大了些,卻生得一表人才,且看巡檢司的生發,一年總歸有幾千兩。放心好了,此事就包到我身上,著就去辦。”


    說完話,就死死地抓著那錠銀子,一陣風似地朝蘇木的院子跑去。


    對於宗的謝媒錢,她是誓在必得。


    等客棧老板娘跑開,宗真心中還是有些忐忑,就會了帳,背著手朝家中走去,準備將這事再同自己渾家說說。


    宗真父母死得早,家中就一妻四子和一個妹子,若不是靠著他膽子大走私鹽,這麽多張嘴,早就將他吃垮了。


    在街上走了半天,突然有人走上前來,在他耳朵邊道:“宗大哥。”


    回頭一看,卻是一起走私鹽的弟兄,“什麽事?”


    那人道:“宗大哥,連山會這次與我們合作,失陷了好幾個弟兄,倒是不依不饒了,正在我家裏候著,要同你說話。同時來的還有白稈社和猛虎行的人。”


    “這麽多人,好,我去看看。”宗真感覺到一絲不好,就點了點頭,隨那個弟兄一起進了一間小院子裏。


    堂屋裏擺了一桌酒,坐了六個人,一看都是一起走私鹽的老熟人。


    宗真一拱手,強笑道:“各位大哥都到了。”


    這個時候,一個連山會的人跳起來,指著宗真怒喝:“姓宗的,你以前口口聲聲在咱們麵前吹牛,說什麽那巡檢司的梅巡檢也要給你幾分麵子。咱們這才信了你的話,避開其他熟路,專門走巡檢司把守的那條水道。現在可好,六七個人卻栽在姓梅的手頭,這事你得拿個章程出來,否則,咱們今天沒完!”


    “二東,坐下!”這個時候,一個老人怒喝一聲。


    這人正是連山會的白老大。


    聽到老大的怒喝,叫二東那人這才憤憤地坐了下去,目光依舊凶狠地盯著宗真。


    “白老大。”宗真忙一拱手。


    白老大一把將宗真的手扶住,嗬嗬笑道:“宗老弟,早聽說你為人丈義,乃是有名的俠客。對你的名氣,白某人早有耳聞。這事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白稈社和猛虎行的人也同時笑道:“應該是有誤會,宗兄弟的為人我等還是信得過的,坐下吃酒,吃酒。”


    白老大:“那是自然,都是江湖兄弟,若不相信宗兄弟,白某也不可能親自過來說話了。宗兄弟,說說這事究竟是怎麽了?”


    宗真坐了下去,心中一陣苦澀。確實,正如剛才二東說所,這事怪就怪自己太愛麵子,又喜歡吹牛。上次放木排的時候,梅巡檢不知道怎麽的將自己放過去,還說了些仰慕的話,讓他在私鹽販子中的聲譽暴表。


    於是,連山會的人當了真,就想與宗真合作走巡檢司這條水路。


    宗真牛皮已經吹出去了,心中知道不好,可又不想失了麵子,就硬著頭皮答應了。


    卻不想,連人帶貨都被人給扣了下來。


    白老大看起來客氣,可聽他口氣,這次宗真若不給個說法,他就不肯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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