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個時候,小天井裏同時響起了兩聲低戶呼。


    蘇木忍不住回頭看去,卻看到北屋和西屋的房門同時推開,吳舉人和吳小姐同時站在門口。


    老舉人麵容比起上次蘇木去通州時蒼白了許多,額頭上也生出了兩道皺紋,目光複雜地看著蘇木。


    而吳小姐也是同樣白著臉,見父親也出來了,忙低下頭去,朝蘇木和朱厚照一福。


    這麽大動靜,蘇木倒是吃了一驚,越發地覺得奇怪了。


    小蝶:“少爺,你忘記了,明天就是鄉試放榜的日子啊!你要早些回來啊!”


    “啊!”蘇木大駭:“明天就是放榜的日子,糟糕,我卻是忘記了。”


    他這段時間又是幫雲卿奪回來花魁頭銜,與龍在鬥了個不亦樂乎;又是幫胡順出謀劃策,調動人馬要與東廠決戰,卻將這件關係到自己一生的大事給忘記了。


    他心中也是暗自後悔:早知道這樣,就別管了胡順的死活,先看完榜再說。現在可好,一定都已經運籌妥當,箭在弦上,能發而不能收了。


    “喝,原來你就是吳舉人。”看到老舉人出來,朱厚照這個二貨高興地大叫起來:“喂喂,你兵法不成,又是個輸不起的,同你玩起來也沒意思。”


    老舉人深深地看了蘇木一樣:“蘇木,明天可是你的大日子,成不成就看明天了,老夫人那日對你所說的話,你可都還記得。現在不是謙虛地時候,你就幹脆地說一聲,能不能中?”


    這一句“能不能中”非常響亮,老舉人顯然是用盡了全身力氣,語氣中充滿了不耐煩和急噪。


    蘇木大窘,看了吳小姐一眼。


    吳小姐還是低著頭站在那裏,一張俏臉紅得如水蜜桃一樣,當真是豔若桃李。


    蘇木:“這個這個,小生真不敢肯定啊,又如何回答?”實在是沒有把握啊,可不敢亂回答。


    吳小姐聽蘇木這麽說,臉上的紅霞退去了,嘴唇微微顫抖起來。


    吳舉人大怒,惡狠狠地看著自己女兒,想說些什麽。最後才歎息一聲:“都這個時候了……看來,定然是不能中的,你回屋去吧……”


    “是,爹爹。”吳小姐眼圈一紅,幾滴淚水落了下來,轉身回屋。


    吳舉人大怒,想罵,最後卻發出一聲長歎。


    “哈哈!”正在這個時候,突然間,有人放聲地大笑起來。


    蘇木回頭一看,卻是龍在走了過來,身邊還跟著諂媚的吳老二。


    原來,剛才吳舉人那一聲問聲音實在太大,早已經將旁邊院子裏的龍在驚動了,就帶著吳老二過來看個究竟。


    聽蘇木說沒有把握,龍在心中大快:“蘇木啊蘇木,這次鄉試,我龍在是肯定上榜的。可你呢,哈哈!”


    他又是怨毒又是譏諷地看著蘇木,冷笑:“沒錯,沒錯,我承認你詩詞比我龍在作得好。可哪又如何,中不了舉人,做不了官,你也不過是一個窮秀才。我已經打聽得明白,你蘇木可是被保定蘇家趕出門牆除了籍的,不名一文的窮酸。如果不中舉,隻怕下一頓飯去什麽地方吃都成問題。哈哈,其實啊,咱們也是不打不相識。如蘇兄這種文人,要想活下去也容易,不外是奔走於公卿大夫門下做個幫閑。”


    “蘇木啊,要不你求求我,哄得我龍在高興了,就算讓你在我這裏白吃白住個一二十年也是無妨,反正我龍家有的是錢,也不少你這麽一個清客。”


    說完,他得意忘形地大笑起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這話落到吳舉人耳朵裏,以為龍在是在指桑罵槐,眼睛就紅了,大叫一聲,就要朝地上倒去。


    “爹!”吳老二大叫一聲,忙上前扶住父親。


    老舉人伸手給了兒子一記耳光:“你不是我兒子,看看你現在這副賤樣,咱們吳家什麽時候出過你這樣的狗東西!”


    “爹,你怎麽打人呢,還是回屋歇息去吧!”吳老二也顧不得許多,忙背起老舉人就朝北屋子跑去。


    一路上傳老舉人悲憤的大叫:“人心不古,畜生,畜生啊……想我堂堂舉人,卻落到如此地步,蒼天啊!”也不知道是在罵兒子還是在罵自己。


    看到龍在如此囂張,朱厚照好奇地上上下下地端詳起他來。這也是他第二次見著龍在,上次這家夥狠狠地將劉瑾折辱了一番,朱厚照倒是無所謂。


    龍在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一拂袖子,嗬斥道:“你這個宗室子弟成天同這個無良無行文人混在一起,就不怕失了宗室的體統嗎?”


    “你是在說我?”朱厚照平日裏自在慣了,別人都是捧著他讓著他,這次被人嗬斥,頓時有些不適應:“失心瘋,不就是鄉試而已,子喬若是中不了,誰又能中”


    對於蘇木,他有種奇怪的信心。


    “誰失心瘋還兩說。”龍在也拿朱厚照當神經病,也懶得理睬:“蘇木,看你模樣是要出門,記得早些回來。明日午時放榜,到時候,龍在定會在這裏候著,希望你也能在場見證我龍在一躍龍門的那一刻。”


    蘇木自不肯在龍在麵前失了誌氣,淡淡一笑:“一言為定,告辭!”


    拱了拱手,就帶著朱厚照出了門。


    這次既然決定向東廠駐甜水胡同的坐探動手,一旦下手絕不容情。


    等回到胡順的衛所,見了朱厚照,胡進學有些疑惑:“這……他來做什麽?”


    “這位朱兄是來看熱鬧的。”蘇木也懶得解釋,這場戰鬥朱厚照手下那群人是自己預先埋伏的奇兵,是勝負的關鍵,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暴露,這事不好說得太詳細。


    “人都到齊沒有?”蘇木問。


    胡順沉著臉點點頭:“都到了,隻不過,這士氣有些……”


    蘇木將包袱扔在桌子上:“胡老爺你去發錢,我先寫信。對了,去將胡瑩和她母親也接到衛所裏來吧,小心被東廠抄了老窩。”他最後又補了一句,東廠做事可沒有下限,也沒有什麽禍不及妻兒一說。


    “寫什麽信?”胡順心中奇怪。


    蘇木道:“這事既然要做,場麵上就得走到。得先給京城其他衛所說一聲,一旦事發,請他們看在同僚一場的份上出手相助,還有牟指揮那裏也要報備。”


    “其他衛所……”胡順苦笑一聲:“我得了這個肥缺,別人都是眼紅眼綠,看我笑話都來不及,怎麽可能出手相救。還有,牟指揮擺明了讓我自生自滅,怎麽可能替我撐腰。賢侄,這事……我還是擔心……”


    “別擔心了,如果你相信我,就照我的意思去辦好了!”蘇木慢慢地磨起墨來。


    胡順沒趣,隻得和胡進學一道去給手下發錢。


    蘇木京城錦衣衛有十幾個衛所,一家一封信也要寫上半天。


    一邊寫心,一邊側著耳聽著外麵的動靜。


    此刻,甜水胡同錦衣衛百戶所的人都已經聚齊全了,到處都是人。


    接著就是胡百戶鏗鏘的動員的聲音,然後就是大家的歡呼聲,估計是正在領開拔銀子。


    蘇木一笑:士氣可用,看來有錢就是好!


    等到所有的信件都些完,那邊已經動員完畢,正在這個時候,門口突然發出一陣喧嘩聲:“殺呀,殺呀!”


    蘇木回頭看去,卻看到遠處的天空中騰起一朵長長的煙柱,也不知道是哪裏失了火。


    外麵的錦衣衛都是一通大亂:“東廠,東廠,閹賊殺上門來了!”


    蘇木嚇了一跳,暗想:難道是走了風聲,太監們來了一個反客為主。


    當下將筆一扔,就跑到大門口。


    門口已經聚集了不少錦衣衛,胡順和胡進學都站在哪裏,一臉迷茫地朝前方看去。


    蘇木朝前麵一看,卻見到街上一團混亂,一個熟悉的身影狂笑著跑回來,後麵跟著十幾個太監。


    那人不是朱大將軍又是誰。


    再看這姓朱的小子,蘇木更是心中驚駭。


    這鳥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弄了套飛魚服穿在身上,手中揮舞著棍子,跑得跟兔子一樣。


    十幾個東廠太監大叫:“休走了縱火的賊子,休走了那賊子!”


    蘇木大叫一聲:“大個子,你還等什麽,殺上去呀!”


    胡進學一凜,喝了一聲,“殺!”


    就帶這一百多嗷嗷叫的手下衝進戰團。


    畢竟是人多,隻幾個回合就用亂棍將那十幾個太監打翻在地。


    蘇木跑到朱厚照身前,沉著臉:“怎麽回事?”


    朱厚照一臉的瘋狂,大笑道:“你們這邊又是動員,又是發錢,好生麻煩。小爺等不及先動手了,放火少了個東廠的堂子,被人追到這裏來了,哈哈,過癮,過癮!”


    “你!”蘇木氣得笑起來。


    還沒等他說話,朱厚照返身又衝了出去,大喝:“諸君,我大明養士百年,殺賊報國就在今朝,隨我去將甜水胡同的東廠坐探給剿了!”


    這一聲響起,眾錦衣衛也是昏了頭,也跟著衝了出去。


    就連胡順和胡進學也打發了性,反正是要開戰,早打遲打都一樣,不如趁士氣可用,將這條街道給清理個幹淨。


    “亂了亂了!”蘇木瞠目結舌。


    兩個錦衣衛的力士小心地拉了拉他的袖子:“蘇先生,胡老爺說了,讓你坐鎮在衛所裏。”


    蘇木無奈:“也罷,我還是去寫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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