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蘇木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古文寫作功底不成,這是自己的短板。畢竟,古文乃是古人的書麵文字,講究的是高度的凝練。


    一篇好的文章,可謂是增一字嫌多,減一字嫌少。


    這也是中國古文的一個特點,這可是有曆史原因的。秦漢時,因為還沒有紙,要想作文記事,隻能寫在絹帛上麵,成本極高。因此,古人就養成了惜字如金的習慣,務求在最短的篇幅內將事情說清楚。


    再後來,人們有開始使用竹簡,可用這玩意兒寫文章非常麻煩,需要選取合適的竹蔑,使用之前還得殺青,製作起來非常麻煩不說,你若是寫高興了,洋洋萬言不要緊,這竹簡使得就多了。一篇幾千字的散文,一不小心就重達數十斤。


    秦時,始皇帝勤於國政,每日所批閱的奏章就有好幾百斤。暴秦暴秦,估計贏政的暴力就是在手捧沉重的竹簡中養成的,換誰讀書讀得梆大腰圓,腳軟手酸,心情也好不起來。


    所以,後世一提起那些精美的文章,多以大作稱之。這一點,從秦漢竹簡的體積上來看,的確很大。


    說起好的文章,比如司馬遷的《史記》,其中《武安魏其侯列傳》,蘇木以前在大學研究國學的時候,也曾經想過以自己的語言重新寫一遍。最後,琢磨了很長時間,不得不感歎一聲,太史公言簡意賅,當真是一字也動不得。


    蘇木以前在韶先生那裏讀書的時候,在這老夫子的指導下,算是初步摸清了文言文寫作的規律。即便寫的文章實在是挫,可寫起來卻也流暢,像今天這樣隻兩句話就寫不下去的情形還是第一次碰到。


    遇到運氣好的事情,靈光一閃,也能寫出好文章來。


    蘇木想了想,如現在這種提筆卡文的情形,或許隻能用靈感不到,或者狀態欠佳來解釋。


    狀態這種東西說起來比較玄,卻時刻存在於你身邊。不管你做什麽事,狀態好的時候,入有神助,反之,幹什麽都不成。


    蘇木以前在抄《西遊記》的時候,由於不可能記住每一個句子,每一個故事。因此,這本小說隻不過取了吳承恩小說的故事主線,這一部隻占百分之四十。剩餘百分之六十全則都是蘇木原創作。


    《西遊記》本是一本通俗小說,使用的也是白話文,也就是明朝人的日常用語。剛開始寫的時候,蘇木還有些束手束腳,後來隨著他進一步融入這個時代,寫得也越發順手起來。


    靈感來的時候,一天寫到五六千字毫無壓力。


    可一旦碰到狀態不在,在桌前坐上一兩個小時,也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碰到這種情形時,你要學會調整自己的心理,竭力讓自己興奮起來。比如有的人喝酒,有的人則是出門散步。法國作家巴爾紮克則大量飲用咖啡。


    至於蘇木,則是夢周公。隻要美美地睡一場好覺,身上舒爽了,自然下筆如有神。


    當然,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鍾左右。院試的第一場要在晚飯前交卷,留給他的時間隻剩一兩個小時,自然沒空去睡覺。


    可是,如何調整自己的狀態呢?


    一想到時間不等人,蘇木心中就如同窩了一團火,熱熱地躁動。然後,又有一種深重的無力感,心中有個聲音冒出:完蛋了,完蛋了,難道我真的不是科舉的料,難道這條路根本就走不通。或許,先前褥瑞聲說的對,我的文章根本就是狗屁不通。


    “蘇瑞聲……他現在怎麽樣,或許,聽了我的話,也一樣緊張得不能成文吧。相比起我蘇木,若是中不了,大不了繼續去做寫手,把四大名著一本一本寫出來換銀子混生活。而他,若是落榜,等待他的就是家法的嚴厲懲處……心理戰,嘿嘿,最後的結果是兩敗俱傷啊!”


    一想到蘇瑞聲的名字,蘇木一個激靈,總算是冷靜下來了。


    他也知道這樣下去不行,索性就筆扔到一邊,先停了下來。


    如今的他經過一個月的題海練習,又寫了幾十萬字的《西遊記》,也算是具備一定的寫作經驗。


    寫作這種事情急不得,所謂欲速則不達。魯迅也說過,寫不出來不強寫。


    搖了搖頭,又深吸了一口氣,蘇木給硯台加了點水,不緊不慢地磨起墨來,一點一點地整理起自己的思緒。


    這一停下來,蘇木才發現整個考場靜得厲害,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隻一群麻雀停在對麵的考棚屋頂,唧唧喳喳地叫著。


    對麵那個考生大約是也覺得文章難寫,眉頭上皺出三道深深的紋路,裏麵有亮晶晶的光芒。定睛看去,全是汗水。


    那童生一臉的哀愁,筆杆子咬在嘴裏,嘴唇上看不到一點血色。


    蘇木一笑:原來不隻是我蘇木一人卡了文啊!


    這一笑,心中卻是一鬆,思維也活躍起來。


    “不就是一篇八股文而已,不就是寫不出來嗎?”


    既然這個思路不通,那就換一種寫法。


    墨已經磨好,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墨汁的香味。


    蘇木又拿起題目紙看了看,目光落到《用下敬上,謂之貴貴。用上敬下,謂之尊賢。貴貴,尊賢,其義一也》上麵。


    此句來自〈孟子〉。


    越看,越覺得熟悉。


    這感覺很是奇怪,蘇木也不知道從何而來。


    實際上,托這具身體原主人的福,再加上這兩個月蘇木都辛苦讀書,每日必將儒家典籍拿出來,讀上幾篇,惟恐忘記。


    四書五經的每一句話,他都是牢記在心,滾瓜爛熟了。


    可剛才這種眼熟,卻不是因為自己以前背過〈孟子〉,而是另外一種古怪的記憶。


    總覺得這一句同自己有莫大關係。


    隻可惜,一時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來。


    “不對勁,絕對不對勁!”蘇木終於忍不住喃喃出聲,然後提起筆在草稿上,將這句話反反複複地抄著。


    剛開始的時候還有意而位,等抄到第三遍的時候。握筆的右手突然輕若無物,就好象有一隻無形的手在冥冥中指引一樣,又或者有一個聲音湊到自己的耳邊將輕輕說著什麽,蘇木鬼使神差地在這句話後麵接道:“敬通於上下,大賢分著其所謂焉。”


    “啊!”蘇木一呆,手中的筆差點掉到地上。


    心中如同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這不就是這道題的破題嗎,我怎麽寫出來的,怎麽會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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