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告別


    郝漠風被帶走了,戴著手銬。


    所有的人都冷眼看著,包括炊事班的一眾老兵。仿佛大家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幕。


    而實際上,他們真的知道,而且知道的比郝漠風想象到的還要多。


    可是,什麽都不能說,這是一個任務,更是上麵交代下來的死命令。


    隻有郝漠風自己被蒙在鼓裏。


    事實上,抓捕郝漠風並把他控製起來的任務早在郝漠風歸隊以前就下發了,不過被師長頂著沒有下達到下麵的部隊裏,因為那個時候郝漠風還在醫院裏,在沒有確定他的身體恢複健康時,這個任務就不能執行。


    從情感上麵來說,譚震楊寧願自己永遠都不會簽發那一張逮捕令,因為郝漠風不僅是自己女兒喜歡的男人,更是自己那一個生死兄弟留下的遺孤。他是英雄的後代,雪狼王的兒子,譚震楊不想讓他也被卷進這一次風波裏,但是一切都由不得他。


    就在昨天,當雷鐵頂著一張黑臉跟師部報告郝漠風已經傷愈歸隊的時候,譚震楊足足坐在辦公室裏,關著門窗抽了一整包煙,直到傍晚的時候他才提起筆,在那一張在自己桌案上壓了很久的逮捕令上麵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集團軍的命令不能違抗,因為能執行那種任務的人,目前從整個第三師來說,就隻有郝漠風是最合適的,但是名義上來說,他必須被逮捕。


    如果說吳甸的叛逃是事件的開始,那麽郝漠風現在的被捕就是軍方對這個事件作出的後續安排。吳甸是西北軍射擊技術最強的戰士,而作為被吳甸親手教導出來的神射手,在西北軍的隊伍裏,隻有郝漠風有著狙殺吳甸的素質和可能。但是要讓郝漠風靠近已經和極端組織接觸的吳甸,就隻能先把他送進監獄裏。


    一方麵要給郝漠風製造一個“叛逃”的理由,讓他之後和吳甸接觸時不會被對方懷疑;另一方麵,也要看看郝漠風這樣的戰士會不會在酷刑之中屈服下來,如果他過不了這一關,那麽他將無法完成之後狙殺叛徒的任務。


    要殺死一個叛逃的神射手,首先要讓他能靠近這個人,他才會有機會出手,所以郝漠風必須進監獄,並且之後必須越獄,但是在這之前,必須要確認這個去鋤奸的戰士自己的忠誠,要確保他不會成為第二個吳甸,不然一切都沒有意義。


    這也是任務的一部分,屬於高級機密的部分,絕對不允許任何人透露出去,不然將會造成無比嚴重的後果,而這些就是譚震楊目前所掌握的所有情報。


    而至於吳甸為什麽會在執行任務過程中和極端組織接觸,是不是真的叛變了,雖然譚震楊有疑問,但是那屬於最高機密,集團軍對此諱莫如深,無論他再怎麽詢問,都沒有得到任何答案。


    林永勝知道譚震楊最終的選擇,雖然他在感情上也不能接受讓一個剛剛成為正規兵,又剛剛立下大功的年輕戰士走上這樣的道路,但是,就像譚震楊沒有選擇一樣,他同樣沒有選擇。


    大廈裏的恐怖分子數目不對,而最讓譚震楊和林永勝惱火的就是,恐怖分子的首領,那個叫做“雷龍”的男人,在最後打掃戰場的時候,他的屍體居然消失了。


    仿佛從來就沒有過這樣一個人,排除屍體被人盜走的可能之外,就隻有一種可能,就是說,雷龍也有可能根本就沒有死,而是趁著之前的重傷直接偽裝了自己的死亡,從而成功脫離。


    而和雷龍直接戰鬥過的人,整個特戰隊裏,就隻有郝漠風。


    這些都是譚震楊在將逮捕令交給雷鐵的時候,對雷鐵透露的情報,他掌握的絕密情報是不允許透露的,所以他隻能自己給郝漠風定一個罪名,讓他合理入獄。


    “隻有郝漠風有這種可能,立即把他抓起來送到特殊監獄裏關押,這是命令。”譚震楊隻能和雷鐵這樣說,至於其他的部分,他不能說,也沒有權力去透露,因為如果事先走漏了風聲,那就是真的叛國罪。


    個人情感很多時候是要為其他的一些事情讓路的,在社會裏是這樣,在部隊之中更是如此。從軍幾十年的譚震楊深深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什麽也不能說。


    雷龍的“屍體”為什麽會消失,其餘的恐怖分子頭目為什麽可以潛逃出去,這些現象都無不構成了逮捕郝漠風的最佳理由,因為隻有他具有最大的可能。


    如果不是郝漠風事先和恐怖分子勾結,他為什麽放棄了自己原本的任務而選擇加入那一次突擊行動呢?無論如何這都說不過去。即使在這之前,郝漠風的選擇是情有可原的,但是當一切發生了之後再被人串聯起來刻意去分析,那麽他隻能是那個最有嫌疑的人。


    現在接到了郝漠風成功捕獲的消息,譚震楊臉上沒有一點高興的神色,看著自己身邊的參謀長林永勝,他再次將一支煙吸到了盡頭,長長吐出一口氣道:“他真的沒有反抗?”


    “沒有。一點反抗都沒有就接受了逮捕。”林永勝看著譚震楊,他知道譚震楊下這樣的決定無異於在他自己的心中用刀子絞,但是他不能不多問一句,“師長……真的隻能這樣麽?”


    “我知道的,你也知道。那麽你說,還有別的辦法麽?”譚震楊的臉色很灰暗,但是他的語氣很堅定,“我們對不起他死去的爹,但是我們是戰士,目前來說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郝漠風被押送出基地的時候,很多人都看見了這一幕,前幾天還無比風光的英雄,此刻正帶著手銬,被一群人前後推送著,還有人握著槍,指著他。


    但是他現在已經沒有力氣在乎這些了。他的眼裏此刻隻有一個人,那個站在一邊看著自己,眼中雖然有淚水,但卻沒有踏出一步,沒有說一句話的姑娘。


    “嗬嗬……你早就知道回部隊裏會是這樣吧。”郝漠風看著譚依雲隨口說著,他的語氣很輕,仿佛在笑,“很多事情,你明明都是知道的,但是偏偏不說。”


    “……對不起,但是我真的不能告訴你,因為我不僅是一個喜歡你的女人,我還是一名解放軍戰士。”譚依雲沒有看郝漠風的眼睛,因為她知道在那一雙眼睛之中,此刻蘊含著的是怎樣的絕望。


    郝漠風說的沒有錯,她一直都是知道的,自從她在部隊裏調查狼襲事件的時候,她就從自己的渠道裏得知了上麵將會對郝漠風進行怎樣的安排。


    而她做出的選擇,和她的父親是一樣的。


    即使她再是喜歡他,她現在也不能說。有一些東西,之前不能講,現在也一樣不能說。


    因為她除了是一個女人,她還是一個解放軍。


    命令高於一切。


    郝漠風一直看著譚依雲的臉,身後的人一直在推著他的身子,在一步步向前走的時候,他的目光從未離開過這個女人。


    他一直知道,譚依雲知道的東西是比自己多的,但是他從來沒有去問,因為他一直相信,她不會害自己。


    不過現在,事實擺在眼前,郝漠風隻看到了譚依雲明明知道自己回到部隊裏將會被無比冤枉地抓起來,卻沒有和自己提起過哪怕一句,甚至連一點暗示都沒有。


    這個自己深愛的姑娘,就這麽眼睜睜看著自己一步步從一名光榮的戰士,成為了一個背負著“叛國罪名”的所謂叛國者。


    “說的沒錯呢,我們都是解放軍,要服從命令。”郝漠風仍然笑著,但是他的笑聲此刻聽在譚依雲的耳朵裏,絲毫沒有讓她感覺到曾經那熟悉的溫暖,而是感覺到了淡淡的冷漠,“你做的很對,沒必要跟我說什麽對不起,作為一名戰士,就應該保守秘密。”


    環視了一圈周圍的這些兵,帶著手銬的少年忽然大笑了一聲,似乎用盡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在笑:“炊事班的老哥哥們都沒有錯,你譚依雲也沒有錯,甚至洪虎賁這混蛋也是沒錯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看走了眼!我郝漠風明明是個殺恐怖分子的,偏偏說我就是恐怖分子的同夥,再沒有比這個更好笑的了!”


    在他離開譚依雲的視線之前,郝漠風最後一次回過頭,對著這個沉默的姑娘說著:“那一塊畫板,如果可以的話,幫我留著。終有一天,我會回來拿的。”


    他離開了基地,即將前往的地方,是一個可以稱之為地獄的特殊地方。這一些,譚依雲仍然是知道的,但是她什麽都不能講,聽著那熟悉的男子口中訣別的話語,兩行清淚無法遏製地從她白皙的臉頰上流淌下來,滴落在這一片大西北的土地上。


    “對不起……我不能說,對不起……”女子的身體顫抖著,不止是他,她的心在此刻一樣也在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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