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沉沉的,烏雲壓得很低,一副山雨欲來的架勢。


    商隊在山道上沉悶的前行著。


    商隊裏原有的大型的黑皮肥甲蟲,已經死的一個不剩。翼蛇剩下兩隻,各有殘疾。倒是背囊蛤蟆剩的較多。皆因它們體型小巧,行動迅速,容易躲避野獸的衝襲。至於駝雞,雖然和背囊蛤蟆差不多,但是它們一旦受到驚嚇,都喜歡把頭埋在泥土裏去。這種自欺欺人的逃避方法,使得它們死傷最重。


    商心慈夾雜在人群中,看著身邊的一排十幾隻的背囊蛤蟆,眼光複雜莫名。


    這些背囊蛤蟆上背著的貨物,都是張家的。


    春秋和白凝冰雖然沒有去參加商議,但是商隊的首腦們仍舊是調撥了一大批商貨,交到她的手中。


    “這就是實力的原因麽……”商心慈在心中歎著氣。


    以前,張柱在的時候,這些首腦的態度平淡。但如今,他們態度客氣,甚至帶著一些討好。


    還有那些蠱師,以及家奴。


    現在他們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都帶著敬畏和忌憚。


    “這一切的轉變,都來源於他們兩個。”商心慈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春秋,以及白凝冰。


    她的目光有些複雜。


    一方麵,她從黑白二人的身上,收獲到安全感。另一方麵,心性善良的她又對黑白二人動輒殺人的狠辣,感到忌憚心驚。


    “嗬嗬嗬,看來我們倆把那個小妞嚇壞了。”白凝冰和春秋並肩前行,察覺到商心慈的目光後,低聲淺笑。


    自從殺了歐家父子,已經過去了七八天。


    影響擴散到整個商隊,當然也包括商心慈和小蝶。


    小蝶如今在黑白二人麵前,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商心慈的目光也躲閃,不敢和春秋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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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反應,都在春秋的意料當中。


    這主仆倆,從小在張家寨子裏長大,受著正道觀念的熏陶。當方白二人展現出魔性之時,不可避免的就會意識到彼此間的區別。要接受兩個魔道人物,還有一段心路要走。


    春秋對此並不擔心。


    外在的壓力,會讓她們不得不接受和妥協。人總是要活著的。接下來,幾次獸群襲擊之後,心中的疏遠就會漸漸消失了。


    “現在的問題,是他。”春秋將目光投向陳鑫。


    這個青年蠱師,好像就是那個和張柱一起逃跑的家夥。之前以為,已經被白羽飛象撞成肉泥了,沒想到竟然活著。


    蠱師就算是修為不高,但有一兩隻奇特的蠱蟲,就不能小瞧了。


    春秋失了地聽肉耳草,就沒有偵察手段,被他逃了一命。也不知道他究竟了解到什麽程度。


    但不管什麽程度,春秋都有應對手段。


    他心思謹慎,凡事不慮勝先慮敗,當初計劃的時候,就考慮到被人發現的情況。


    所以,他再殺了張柱之後,就特意展現了強大的實力。如果真有人發現,看到黑白二人如此強悍狠辣,大多都會心生懼怕,隱而不發。


    歐家父子是撞到槍口上的,若不是歐飛找來,春秋也會尋機發難,或者在獸群襲擊的時候,展現出強大手段。


    當然,如果被揭發,春秋也有許多手段反擊。商隊首腦賈龍,就是一個很好的棋子。


    他是賈富的人,而春秋在古月山寨時,得到過賈富的令牌。隻要出示令牌,在運作幾番,就能獲得賈龍之信任。


    但凡一個計劃,哪怕設想再完美,實施起來,都會發生差錯。


    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春秋就算是經驗豐富,老謀深算,也有失敗的可能。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人生才會如此精彩紛呈。


    春秋第一個設想的,就是最壞的結果。


    如果他運氣極為糟糕,在殺害張柱的時候,被人看到,留下鐵證。最後導致商心慈認清真相,對“恩將仇報”的他產生深深的仇恨。


    那麽該怎麽辦呢?


    很簡單,直接把商心慈殺掉就是了。


    她現在還隻是一個凡人,殺她何其簡單。商家的族長,也不知道她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手腳幹淨一點,不會有來自商家的後遺症。


    現在就結果看來,張柱死了,春秋的運氣不是最好的,留下了尾巴。但也不是最壞的,至少商心慈還被蒙在鼓裏。


    春秋可以確信這點。因為商心慈還年輕,在春秋的眼中,她心中的情緒無所遁形。


    “前方發現鱷象群!”


    “有一支鱷象群向我們衝來了!!”


    “戒備,戒備!”


    就在這時,前方的偵察蠱師飛奔而回,帶來一個壞消息。


    商隊微微騷亂了一下,但旋即就回複了平靜。


    “隻是鱷象罷了,大家不要慌。”


    “我們人手不足,絕不能就地固守。”


    “不錯,大家都分散,進入雨林中去!”


    蠱師們下達了最明智的命令,商隊眾人早就心弦繃緊,連忙四散而去。


    若在匪猴山之前,他們遇到這事情,恐怕還有人牽掛貨物,猶豫不決。但如今,他們毅然舍棄,對這些商貨看都不看一眼,專注於逃命。


    春秋和白凝冰,一路護著商心慈主仆二人,一頭紮進雨林當中。


    他對鱷象群的到來,毫不奇怪,因為正是他的設計。


    轟隆隆……


    鱷象群奔騰而來,很快周圍就傳來慘叫聲,樹木被撞倒的聲音。


    春秋帶著商心慈等人,在雨林中謹慎規避,但鱷象眾多,還是碰到了一頭。


    鱷象體型較小,和犛牛出不多,這使得它更加靈活。


    它全身長滿了類似鱷魚身上的鱗甲,防禦厚實,遠超白羽飛象。象尾也形似鱷魚的尾巴,拖在地上。


    “啊!”看到這隻鱷象如小山般衝撞過來,小蝶發出一聲驚呼。


    商心慈也是臉色蒼白。


    “不用擔心。”春秋淡淡地囑咐一聲,麵對鱷象悍然反衝鋒過去。


    一人一象在半路上,狠狠地撞在一起,發出一聲巨響。


    春秋倒退兩步,身上的白光虛甲晃動了三下。而那隻鱷象,則頭骨碎裂,血液噴湧,被撞倒在地上,推出十多步的距離。然後撞在一根大樹的樹幹上,這才猛然停住。


    “好厲害!”看到這一幕,小蝶吃驚得瞪圓了雙眼。


    這隻是一隻普通的鱷象,還不是百獸王。春秋有雪銀真元,又有雙豬一鱷之力,料理起來自然分外輕鬆。


    不過,商心慈和小蝶二人,卻沒有看過這般火爆的場景。


    那張柱沒有巨力在身,又是治療蠱師,所以戰鬥的時候,都是躲閃和輔助為主。


    春秋如此硬打硬撞,恣意張揚的戰鬥風格,自然給主仆二人留下深刻印象。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鱷象群漸漸撤離,商隊眾人這才陸續從雨林中走出來。


    統計了一下,隻犧牲了個把蠱師,還有十幾個家奴,損失並不大。


    將貨物整理好,商隊再次前行。


    幾日後,他們脫離了象牙山地界,向墓碑山進發。


    在之後的半個月內,商隊先後遭遇到了黑岩熊,鐵冠鹿群等等的襲擊。


    因為黑白二人幾乎形影不離的保護,商心慈和小蝶毫發無損。


    這般朝夕相處,主仆二人的態度也發生了轉變。


    商心慈對春秋親近了許多,交談時有說有笑,眼神再無一絲躲閃。而小蝶則徹底轉變為春秋和白凝冰的崇拜者。


    崇拜強大,是所有生物的共性。因為隻有強大,才能有更高的幾率生存下去。


    況且春秋和白凝冰雖魔道,卻表現得極有原則。在主仆二人看來,他們別無所求,從不對她們動手動腳,隻是還恩。這個行為,充滿了英雄氣息。就算是正道,有多少人能做到這點?


    哪怕春秋醜陋,在主仆二人心中,也比許多虛偽造作的正道人士可愛許多倍。


    幾日後,商隊進入墓碑山地界。


    周圍開始出現僵屍。


    墓碑山,曾經不叫墓碑山。一百多年前,在山上還有一個大家族。


    一個魔道蠱師改變了這一切。


    他曾是這個家族的一個家奴,新婚當天,美麗的妻子被家族的一位蠱師霸占後淩辱致死。


    他將仇恨深埋於心,機緣巧合之下,獲得了魔頭“僵王”的傳承。


    臥薪嚐膽近百載後,五轉修為的他揮動僵屍大軍,突襲了這個家族,將所有人屠戮一空。然後連他們的屍體都不放過,轉化為僵屍。


    做完這一切後,他在山寨的廢墟上,豎立了一塊巨大的墓碑。


    墓碑上,刻著他妻子的名字。


    此事震動南疆。


    至此之後,此山就被人稱之為墓碑山。山中遊蕩著僵屍,它們殺死野獸或者過往的路人,吸取血液為食。而它們的屍毒,則會感染屍體,形成新的僵屍。


    因此,墓碑山僵屍不絕。


    為了保障商路安全,每年都會有家族組織打僵隊,清理這些僵屍。


    但不管怎麽清理,僵屍總是殺之不盡,綿綿不絕。


    畢竟打僵隊規模有限,南疆多山,途中艱險,勞師遠征都耗費甚巨。投入多,而收獲少,又不可能真的把墓碑山翻個底朝天。但凡有漏網之魚,一段時間後,就會形成僵屍規模。幾次大規模的聯合後,世人的熱情就都消耗光了。


    這一夜,商隊駐紮在墓碑山的山腳下。


    星空璀璨,春秋仰望著黑沉沉的墓碑山影,眼中閃過思量的光。


    “時機已經成熟,這些人也就失去了利用價值。是時候解決掉這些麻煩了。”


    陳鑫是要死的,但獨獨解決掉他,恐怕更加麻煩。他到底知道些什麽,又向誰透露過,除了他還有沒有其他看到的人?春秋一概不清楚。


    但春秋也不想去弄清楚。


    因為在他的計劃中,陳鑫要死,其他人也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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