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不是第一次餘景芝沒有挽留衛靈鴦了,他本就是極聰慧的人,如何不知道此女對自己的心意,隻不過商瓶瓶在先,與其給衛靈鴦期望,再讓她失望,不如讓自己做個負心人罷。


    “衛姑娘你的情義,在下隻能來生再報了。”餘景芝在心中默念道。收好林妙兒的骨灰,餘景芝想著無論如何,也要給商瓶瓶一個交代,便禦起神劍,朝著煙雨樓飛去。


    另一邊,衛靈鴦心如死灰,一邊趕路一邊淚流滿麵,絕世容顏引得路人紛紛側目。“婚事”二字,如驚雷般不斷在自己耳邊炸響,雖然早就猜到會有這麽一天,但當餘景芝親口說出來的時候,自己的心還是會疼。


    老話雖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可當自己心愛之人和其他人相濡以沫之時,又有多少人能心平氣和的做到相忘於江湖呢。求而不得遠比得而複失更加令人遺憾。


    劍神穀內,這次“英雄大會”雖然幾經波折,好歹最終劉光磊如願以償,順利當上武林盟主之位,如今那些小門小派都盡數告退,隻留下翠雲山、梧桐落眾人還未離去。劉光磊將兩派掌門聚集在密室中,開口說道:“還煩請兩位明日動身前往金陵城,有出好戲即將上演,至於劉某,要留在穀內親自運轉大陣,此事不可再出岔子,勢必要將餘景芝除掉!”


    樂正方神采奕奕,頷首道:“劍神放心,樂某立刻動身。在下多嘴問一句,敢問劍神此舉有多大把握?”


    劉光磊皺著眉,說道:“劉某推演數次,原本餘小子都是必死的局麵,但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這小子臨時破境,劉某擔心會生出變故來,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讓這小子有了一線生機罷了,樂掌門不必擔心。”


    樂正方撫掌大笑:“如此甚好!”又見鳳舞真人沉著臉一言不發,便陰陽怪氣道:“真人怎麽不說話,難道是心軟了不成?”鳳舞真人歎息一聲:“老身若是心軟,便不會留下來,更不會讓瓶瓶犯險,樂掌門在劍神麵前說這種話,難不成是要挑撥離間?”


    樂正方無論如何也不敢在劍神麵前造次,隻得冷哼一聲。劉光磊饒有興致的看著二人針鋒相對,也不出言勸解,三人各懷心事,紛紛閉口不言,整個密室內寂靜的嚇人。


    餘景芝料到商瓶瓶會在煙雨樓外等候自己,特地在到達之前整理一番,拍去身上塵土,好像出遠門的丈夫,無論在外多麽辛苦,都不願妻子看到自己的疲憊一般。到了煙雨樓,商瓶瓶果然在門外翹首以盼,諸葛歸藏與慕容雲裳二人也在一旁,想來是感應到餘景芝的到來。


    諸葛歸藏眼尖,見餘景芝懷抱陶罐,猜到出了變故,忙問道:“餘老弟,這是?”餘景芝神色淒苦,木然道:“這是林妙兒的骨灰。”三人聽到林妙兒的死訊,都震驚無比,慕容雲裳對於正邪之分並不在意,林妙兒的事跡她也有所耳聞,或許


    同為女子的緣故,反倒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諸葛歸藏懊惱道:“都怪為兄,沒能替你看好林姑娘,才害得她遭遇不測。”


    餘景芝搖了搖頭,道:“兄長不必自責,都是在下的錯,若不是我執意要在全天下人麵前揭穿劉光磊是真麵目,林姑娘也不會因此殞命。”商瓶瓶一頭撲進餘景芝懷裏,帶著哭腔道:“餘郎,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叫我該如何是好啊。”餘景芝拍著商瓶瓶玉背,默默歎息,暗想道,“因為自己的執念,已經連累了不少人,此後絕不可負了商瓶瓶。”


    將林妙兒遺骨安葬妥當,餘景芝將自己關在房中,閉門謝客,一整日都依在窗沿前,不知想著什麽。林妙兒一死,那餘景芝在世上就真的再無至親,一想到自己從此孤苦伶仃,又不免長籲短歎一番。


    第二日,商瓶瓶不願見到情郎就此消沉下去,便提議二人外出散心,餘景芝心中頗有虧欠,不願再拂了她說好意,便答應外出同遊。商瓶瓶今日特地換上一襲嶄新的紅色長袍,美豔不可方物,嬌嗔道:“這廬州城我都遊遍了,不如今日你禦劍帶我去金陵城轉轉如何?”見餘景芝仍是悶悶不樂,又佯怒道:“人死不能複生,你在這整日唉聲歎氣又有什麽用?或許當日你救下林姑娘之時,她早已存了必死之心,如今也算換了你的恩情,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你又何必自責?若當真心裏過意不去,那就好好練本事,替她報仇,以慰她在天之靈才是最重要的。”


    一言驚醒夢中人!商瓶瓶說的不錯,生死有命,以林妙兒的性子,在被劉光磊奪去貞操之後,或許早已不願苟活人間,如今死得其所,也算得上是一種解脫,再者她早些年作惡無數,樹敵太多,如今沒了一身修為,難不成真要一輩子躲在煙雨樓的庇護之下麽。


    一想到這裏,餘景芝握住商瓶瓶柔夷,說道:“瓶瓶你說得對,之前是我自己畫地為牢了,走,我這就帶你出去轉轉。”商瓶瓶嗔道:“咱們有言在先,這趟出去我可是要置辦些物件,你可不許再愁眉苦臉惹人生厭。”餘景芝陪笑道:“怎麽會呢,這趟你想買些什麽盡管買,想去哪便去哪,我都陪著你。”


    商瓶瓶哼了一聲:“你這傻子,你當我這趟出門是為了自己麽?還不是咱們婚事將近,需要置辦點金銀首飾。”餘景芝心生感動:“瓶瓶,如今這樣你還願意嫁給我麽?”也無怪餘景芝有此一問,如今他已和劉光磊撕破臉皮,而商瓶瓶作為梧桐落最受器重的弟子,嫁給餘景芝不啻於公然與正道為敵,這讓餘景芝如何不感動。


    商瓶瓶將頭輕輕依靠在餘景芝肩膀上,柔聲道:“誰讓我已經是你的人了呢!”聲音細若蚊蠅,說完早已羞紅了臉。二人又耳鬢廝磨了一番,便共禦神劍,到了金陵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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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瓶瓶從未來過此地,反倒餘景芝從小生長在揚州,年幼時曾多次遊曆金陵,剛一


    入城,商瓶瓶便問道:“城裏這條河叫什麽?”餘景芝年幼時博覽群書,對這秦淮河自然了如指掌,便解釋道:“這叫秦淮河,古名龍藏浦,相傳秦帝東巡會稽經過秣陵,稱此地有帝王氣象,便下令在方山、石硊山一帶,鑿晰連崗,導龍藏浦北入長江。”


    商瓶瓶看著餘景芝,微笑不語,見慣了情郎的無雙劍法,偶爾展現出的書生意氣反倒更讓人著迷:“餘郎又在賣弄學問了,不像瓶瓶讀書少,就不懂得這些典故。”世人都愛受人誇讚,餘景芝也不能免俗,聽聞此言,心情大好,仿佛又變成了當年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郎,朗聲道:“這有什麽,隻要你想學,之後有的是日子,我都教給你。”


    商瓶瓶似乎想起了什麽,沒有了最初的喜悅,左右而顧言他,又說道:“那些河邊的畫舫當真漂亮的緊,可惜沒有船家,不然遊船渡河倒也別有一番滋味。”餘景芝聞言,搖頭不語,心道,”沒有船家才好。”正所謂十裏畫舫今猶在,幾朝金粉入秦淮,商瓶瓶隻看到如今秦淮河表麵的光鮮,那知道這條河裏蘊含了多少女子的血淚。


    商瓶瓶抬頭看了看天色,嬌聲道:“有些餓了呢,餘郎,你我不妨先吃點東西吧。”餘景芝昔年號稱揚州城第一紈絝,對於江南一帶的珍饈美味自然如數家珍,當即牽起商瓶瓶玉手,朝著城內大步走去。


    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已到了城南,一座古樸酒樓映入二人眼簾,上書“醉鮮樓”三個大字。餘景芝解釋道:“這家酒樓已有數十年曆史,醉鮮二字取意菜肴鮮美,能讓人無酒自醉。”商瓶瓶不由也來了興致,但嘴上卻不服軟:“胡吹大氣,本姑娘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麽美味。”


    二人走進酒樓,小二見兩人衣著華麗器宇不凡,忙堆起笑臉迎了上去:“兩位裏麵請,咱們吃些什麽?”餘景芝笑道:“久聞‘醉鮮樓’大名,我二人慕名而來,煩請小哥上一碗蓴菜羹一份鱸魚膾,給我二人嚐嚐,再來壺上好的秋露白。”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枚分量很足的銀錠。


    店小二喜笑顏開,南來北往的食客見多了,像這麽懂事的客人當真少見,笑道:“客官有眼光,咱們這兩道特色菜那當真是頂呱呱,兩位稍候,小的這就安排。”小二前腳剛走,商瓶瓶便問道:“這兩道菜有什麽名堂麽?”餘景芝答道:“有個詞叫蓴羹鱸膾,值得就是這兩道菜,鱸魚切細碎,文火慢熬,配上蓴菜羹,當真是鮮上加鮮,我第一次吃的時候,差點把舌頭給咬掉呢!”


    正當此時,酒樓外傳來人聲:“夥計,還不趕緊看座!”餘景芝眼神瞬間冷冽起來,轉頭望去,隻見樂正方嘴角噙笑走了進來,身後跟著鳳舞真人、劉千言、李暮雲三人。雖然不知道這四人為何也會出現在此地,但餘景芝隱約感覺到似乎有什麽陰謀在等著自己。


    昨日剛剛在劍神穀大打出手的幾人,今日又齊聚金陵城,當真是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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