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隻求速死


    古嬤嬤忠心一輩子,最是恨背主忘義之輩,這會兒實在忍耐不住,上前半扶半拖了楚七喜,惱道,“楚姑娘,你就別為難我們姑娘了。這麽大的事,哪是她說一句話就能揭過去的!”


    連翹幾個先前隨著將軍去打獵,根本不知丁薇母子有危險,方才幾乎是連滾帶爬一樣衝進來,後悔的腸子都青了。做奴婢的,自己跑去打獵玩耍,放著主子安危不管,她們可是在沒臉活著了。


    這口氣一時沒處發泄,楚家人就成了首當其衝的出氣筒。


    “你快走,虧我們姑娘平日待你那麽好,你們楚家都是白眼狼,吃我們姑娘的,喝我們姑娘的,背後還下毒手!”


    “就是,你快走!真當我們姑娘是傻子啊,差點兒被人家殺了,還得給人家求情!放你身上,你能這麽做啊?”


    兩個丫頭也是氣急了,拖著楚七喜就扔去了帳篷外。


    楚七喜嗚嗚大哭,拍著帳篷門還想再喊什麽,卻被人抓了手臂。


    方信彎腰抱了她起身,眼眸裏神色複雜至極,低聲道,“這事你幫不上什麽忙,回帳篷去歇著,一會兒回城時候直接跟我回方家。”


    “嗚嗚,我是楚家人,還沒嫁你,憑什麽都讓我去方家?我要救我爹,我哥!”


    粗七喜心裏何嚐不知道這事事關重大,但她怎麽也不能看著父兄被砍頭。


    方信抬眼掃過遠處滿臉絕望的楚家父子,心裏惱怒的恨不能衝去大罵一頓。人心不足蛇吞象,楚家已經是新貴之家,即便什麽都不做,也足以享受榮華富貴,怎麽就突然行此膽大包天之事!


    別人還罷了,丁薇母子就是大將軍的心頭肉,平日受一點兒委屈都不成,更何況還是差點兒被刀劍加身。今日就是誰求情,怕是都沒用了。


    楚老將軍一雙渾濁的黃眼珠,這會兒亮的怕人,他死死盯著痛苦的女兒幾眼,末了遠遠躬身同方信行禮,不必說,老爺子這是在托付女兒的終身了。


    方信心裏歎氣,重重點了頭。


    楚老將軍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回身喊了親兵上前,把他們爺三個也綁得結結實實,跪在了一處。


    尉遲悔帶人迅速打掃著戰場,這一次準備充足,除了傷到十幾個兄弟,並無戰死。倒是偽裝成楚家親衛的黑袍軍死傷慘重,除了他眼疾手快卸了下巴的幾個,其餘盡皆吞毒死掉了。


    屍體搬下,傷兵也裹上,帳篷外終於回複了平靜。


    公治明趁著臉聽著稟報,末了問道,“來人的首領可是抓到了?”


    尉遲悔懊惱道,“沒有,將軍。聽說隨在楚非身邊的親衛就是來人首領,但帳篷裏的藏兵一出現,那人就不知跑哪裏去了。怕是見事有不妙,逃掉了。”


    公治明眼裏閃過一抹恨意,抬手卻指了帳篷外的血跡,吩咐道,“打水,衝洗幹淨。”


    “是,將軍。”


    尉遲悔猜得將軍是不願嚇到帳篷裏的女眷,趕緊喊了幾十個兵卒,每人一桶水衝下去,帳篷外的血腥就清理幹淨了,留下些許味道被春風一吹就徹底消失了。


    末了他特意在帳篷口高聲稟告道,“姑娘,外邊拾掇幹淨了,您覺得氣悶,可以出來走走。”


    難為他一個粗豪漢子,這般細心,丁薇心裏感激,又實在覺得這頂差點成了她們母子喪命地的帳篷不舒坦,於是就抱了安哥兒走了出去。


    古嬤嬤和程娘子幾個自然要跟隨,好在方才的拚殺隻在帳篷外,大樹下的地毯並沒被殃及。


    丁薇親手用錦墊圍了個小小的“避風港”,把安哥兒同二娃放在裏麵繼續沉睡,大娃守在一旁半步不離。


    她抬手拍拍大娃的肩膀,輕聲囑咐幾句,到底還是覺得心頭悶的厲害,於是打點精神喊著幾個丫頭。


    “原本還想烤兔子和魚,這會兒看來是不成了。不如把家裏帶來的肉串和羊腿之類都烤了吧!”


    主子有命,一直偷偷看臉色的丫頭們自然是齊齊應和。


    果木炭依舊燒的紅火,擺上肉串,小小的扇子借來春風,不過片刻,營地裏就溢滿了燒烤的特殊香氣。


    火塘上也架好了醃製過的羊腿,很快就烤得落了油脂,滴落在火堆上,發出滋啦啦的聲音,也讓原本緊張到極致的氣氛,稍稍鬆了那麽幾分。


    小青在一旁幫忙,待得烤串好了就問道,“姑娘,要給將軍送去一些嗎?”


    丁薇想了想就搖頭道,“還是先給傷兵們多送一些,方才若是沒了他們保護,咱們如今哪裏還有機會坐在這裏烤肉,怕是都找閻王爺報道去了。”


    小青想起方才的凶險,連連點頭,末了張羅道,“那不能放辣粉啊,魏老爺子說了,辣粉對傷口不好。”


    丁薇終於見了一點兒笑臉,應道,“好,一會兒讓雲丫送去,她同那些兵卒都熟悉。”


    雲丫聽得主子喚自己名字,趕緊上前,接了大把的肉串放到盤子裏,一路端著送去了遠處臨時充當傷兵營的帳篷。傷兵們自然受寵若驚,也歡喜非常。


    但那些遠遠看著的將領們,卻是一邊咽著口水一邊埋怨楚老大怎麽就突然抽了風,若是沒有他闖下的潑天大禍,今日該是多圓滿歡快的一次行獵啊!


    這般想著,眾人再看向跪在地中間的楚家父子惱怒至極。


    楚老將軍一世英名,不想老來被長子毀壞殆盡,這會兒雙膝跪地,老態畢露,花白的頭發沒了頭盔的遮擋,被春風吹的淩亂,可謂狼狽至極。


    “將軍,我們楚家一向忠心耿耿,從不曾有半點兒反叛之心。今日這畜生不知道受誰挑撥,犯下如此大錯,還望將軍重重責罰。我們楚家上下,絕無二話。但將軍,小女一向不懂戰事,又馬上要成親,無辜至極。求將軍念在老將多年的苦勞上,饒恕小女一命!”


    楚老三也是磕頭高喊,“將軍,我們楚家冤枉啊。若是我爹當真有反叛之心,不會隻調一百人馬襲殺丁姑娘母子!”


    這個道理自然人人都明白,但自古一人反叛,全家遭殃,這已是不成文的規矩了。否則豈不是人人都敢以下犯上,到時候一人做事一人當,把腦袋往外一交,全家照舊安享榮華富貴。天下哪裏有這樣的好事?


    但也有平日同楚老將軍交好的將軍,忍耐不住,開口幫忙求情,“將軍,無論如何,還是先問問楚非為何如此膽大包天?想必其中必定有緣由,萬一是它國的陰謀,挑唆我們東昊自斷臂膀,這般治罪楚家,豈不是遂了他人心願?”


    “是啊,將軍,還望將軍明察。”


    有人開口了,自然就有跟隨的,一時間足有七八個人替楚家求情,感激的楚老將軍差點兒老淚縱橫。


    公治明擺擺手,卻是沒有說話,末了示意尉遲悔上前。


    尉遲悔掃了楚家父子一眼,心裏歎氣,卻是照舊開口說道,“當日丁姑娘母子從黔州城外往城裏搬遷的時候,曾遇到黑袍騎兵截殺,丁姑娘寧死不俘,跳下山崖。眾位怕是都聽說過吧?”


    說著話,他招收喊了親兵帶上一個俘虜,扒掉了他的外衣,露出背後一副奇特的圖案讓眾人看個清楚,末了才道,“當日那黑袍軍也有同樣的圖案!”


    “難道是一夥兒人?”


    “楚老大早就有反叛之心?”


    “他為什麽一直同丁姑娘母子過不去?當初沒殺掉,如今又出手?”


    眾人驚得議論紛紛,不明白丁薇母子到底怎麽得罪楚非了,要讓他一而再的截殺?


    楚家父子更是惱怒驚疑,怎麽也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可惜,楚老大死死閉了眼睛,嘴巴閉得死緊,一副任打任殺就是不會泄露一絲半句的架勢,氣得楚老將軍跳起來又給了他兩腳。


    尉遲悔趕緊攔著,“老將軍住手,把他踢死了,楚家更說不清楚了。”


    楚老將軍泄氣般重重跪倒,一輩子挺的筆直的脊背也塌了下去,看的眾人心頭泛酸。


    尉遲悔又道,“前日宮裏有人出來,去了楚家別院,楚非殷勤招待。之後這些黑袍軍就進了楚家別院,今日被楚非帶了過來。楚老將軍可知?”


    “宮裏?”


    這下,不必說楚家父子,就是一眾將軍們都著實驚到了,末了卻是齊齊警醒明白過來。


    若說宮裏誰人同丁薇母子有深仇大恨,除了那位公主,再無別人了!難道是公主出手了?但她一個弱女子,是從哪裏尋來的黑袍軍?又是許了什麽諾言給楚非,才讓他冒著如此大的風險,舍命相幫?


    楚非也是沒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查得如此清楚,這會兒他也不裝死了。睜開眼,掙紮著起身嚷道,“休要胡說!我楚非一人做事一人當,不要攀扯公主!”


    不必說,他自認夠英雄硬漢,卻是氣死了楚老爺子和兩個兄弟。


    楚老將軍已是在後悔當初怎麽就生了這麽個蠢貨出來,可惜楚非還在那裏兀自發表替天行道的大義宣言。


    “傾城公主乃是前朝唯一嫡公主,即便不受將軍喜愛,依舊身份高貴。怎麽能任憑一個低賤廚娘欺辱,以至吐血神傷,被天下人傳說恥笑。我一時看不過,這才出手替她報仇雪恨!這事同公主一點幹係都沒有,將軍隻管殺了我就是!我楚非絕無二話,隻求不牽累家人,不牽累公主,求速死!”


    說罷,他幾一個頭磕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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