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安靜,神色嚴肅道:“產婦難產,隻能保一個,要大還是要小。”


    醫生這句話,瞬間將這一票子的人都打入地獄。


    寧誌堅平靜的麵容也出現了裂縫:“怎麽會這樣,醫生你一定要救救他們。”


    醫生歎息了一聲,麵色凝重:“救人是我們醫生的職責,我們會竭盡全力。但產婦的胎位不正,出血量大。你們誰是家屬,快做決定,再晚一點,兩個都保不住。”


    劉母一聽這話,身子都站不穩了,若不是保姆扶住她,就要摔在地上。


    她嚎哭道:“醫生,我要大孫子,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孫子,保小孩,保小孩啊。”


    “醫生,保大人。”寧誌堅沉重的吐出這幾個字,雖然這個孩子對妹妹很重要。


    但若是連命都沒有了,還有什麽意義。


    “保小孩啊,醫生。”


    “保大人。”


    這兩道不同的聲音,交匯在眾人耳膜,嗡嗡作響。


    醫生額頭的汗水越來越多,開始不耐煩道:“隻能保一個,你們到底商量好了沒?再這樣耗下去,可是兩條人命啊。”


    就在這時,劉東一下子憔悴了很多,他顫顫巍巍的走到醫生麵前,深呼了一口氣,這才道:“醫生,救人要緊,我是產婦的丈夫,保大人。”


    “行,那你過來簽個字,我們立即實行手術。”


    從簽字,到產婦移到手術室,不過幾分鍾而已,但對於眾人來說都很漫長。


    看著昏迷中的寧小蝶被推過去,劉母氣的捶打劉東的胸膛道:“你個孽子,你憑什麽做決定,那是我大孫子,大孫子啊。”


    在劉母的眼裏,不管是誰懷了孩子,她最在乎的是劉家的血脈啊。


    “媽,孩子還可以再要,但是大人沒了,那才是真的沒了。”劉東吼道。


    他現在心思很複雜,親自決定了自己骨血的去留,他很心痛,這種無能無力的感覺,讓他跟虛脫了一樣。


    但他同時有點小竊喜,沒了這個孩子的牽絆,那麽他和寧小蝶的孽緣就能了斷了。


    他的心思複雜,兩種不同的思緒衝擊著他的腦門,讓他跟十五隻吊桶一樣,七上八下。


    他正想著入神,就見一個鐵拳砸過來,那力道大的,讓他身形都退後了好幾下,他捂了一下嘴巴,牙齒都鬆動了。


    再抬眼是寧誌堅赤紅的雙目瞪著他,劉東揉了揉臉,到處都是傷,好疼。


    今天連續被打了三巴掌,真是作孽。


    麵對寧誌堅的怒氣,他自覺得有錯,小聲道:“小舅子,你這……”


    “劉東,你這個混蛋,當初為什麽要招惹我妹妹,現在你滿意了,你終於可以有理由甩了她,你滿意了。”


    寧誌堅赤紅了眼,想再去打他時,胳膊卻被林敏柔拉住了,那道好聽清脆的聲音,平息了他不少怒火:“誌堅,你冷靜一下,打人解決不了什麽問題。”


    “是解決不了什麽問題,但我心裏這口惡氣,必須要出。”寧誌堅說著又揍了他幾拳。


    雖心裏恨寧小蝶不爭氣,但畢竟是自己的妹妹,他生氣的同時,又不免為妹妹叫屈。


    劉東自覺得有錯,一想確實他虧欠寧小蝶,也不還手,任由著寧誌堅打。


    一個小時後,寧小蝶被推出了手術室,她好累,就像在大海漂浮了好久才找到了著落。


    手腕上打著點滴,她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摸肚子,發現原本隆的很高的肚子,這會就跟氣球一樣癟了下去。


    她看著病床邊的一大票人,劉家父母,寧誌堅夫妻,甚至是劉東都在。


    “劉東,你來了。”寧小蝶虛弱的笑,心裏在想,劉東還是在乎她的,知道她生孩子,還曉得陪在她的身邊。


    “小蝶,你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他湊過來問道。


    寧小蝶看著他的鼻青臉腫,臉色一冷:“你這臉怎麽了,像是被打了很多巴掌,怎麽回事?你不是去追那個狐狸精了嗎?”


    “咳,小蝶,你安心的在這住幾天,到時候哥幫你處理劉家的一切。”寧誌堅一把扯開劉東,過去握著她的手,心裏有些難受道。


    他恨小蝶的不爭氣,很想罵她,但看著她蒼白的樣子,神色憔悴,什麽話都罵不出。


    經過這些事,就看出劉東就是個混蛋,不是寧小蝶的良人,他希望妹妹通過這件事學會成熟,學會放下,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


    寧小蝶見寧誌堅沉重的臉色,心裏咯噔一聲,湧上不好的預感,生孩子不是一件喜悅的事情嗎,怎麽一個個都哭喪著臉。


    她道:“我的孩子呢?快抱給我看看。”


    “……”眾人一片沉默,劉母嗚嗚嗚的哭著,剛才她特意去問過醫生了,引產掉的是個閨女。


    “劉東,我們的孩子呢?快抱給我看看,長得像你還是像我?”寧小蝶急切的問道。


    見她絮絮叨叨問個沒完,寧誌堅忍不住道:“小蝶,先別問這麽多,你累了,先休息會。”


    她嗚嗚的哭著:“孩子,我的孩子,你們把他藏哪了,快給我看看。”


    劉東看了寧誌堅一眼,見他抿唇不說話,他隻好硬著頭皮道:“小蝶你難產,隻能保一個,我選的是你。對不起,是我劉東對不起你,你放心,我會補償你的。”


    “什麽?難產,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寧小蝶發瘋了一樣的尖叫,她拔掉針頭,在病床上撐起,就要跑出去,就被寧誌堅一把攔住。


    “小蝶,你冷靜點,養好身體,孩子以後會有的。”


    “孩子,我的孩子。”寧小蝶嗚嗚嗚的哭著,哭的撕心裂肺,她懷了這麽久,對這個孩子都已經有感情了,怎麽說沒就沒了。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衝過去一把抓住劉東的衣服道:“都是你,是你害了我們的孩子,現在我沒有了孩子,你高興了,你如願以償了,你終於可以跟那個賤人在一起了。


    劉東,我告訴你,不可能,我不會同意離婚的,你休想甩掉我。”


    “夠了,寧小蝶,劉家根本沒把你放在眼裏,你何苦還要這樣?你知道當你難產時,他們說什麽嗎?是要保小孩。”寧誌堅將她抓回病床上,痛心疾首道。


    林敏柔抱著小旭旭,站在旁邊不說話,也無話可說。


    寧小蝶有現在的結局,都是源自於她的虛榮,她若是安安分分,潔身自好,也不會被劉家看不起,明明上了一個好學校,可以有一個光明的前程。


    是她自己愛慕虛榮,讓人生軌跡偏離了方向,今天所有的苦果都要她自己吞。


    再看劉東,也是個渣男,既然不愛,為什麽要去招惹人家姑娘,還沒離婚,在外麵欺騙感情。


    這兩人說到底都不值得同情。


    寧小蝶嗚嗚的哭了很久,寧誌堅在醫院裏陪了她整整兩天,期間劉家人都沒有來看一眼。


    她才真的死心了,對劉家來說,她寧小蝶從頭到尾都是一場笑話。


    這一場婚姻,從一開始就是算計,是不會幸福的。


    寧誌堅和林敏柔帶著孩子一起,幫寧小蝶辦出院手續,就看見在等待檢查結果的李小慧。


    “小慧,你怎麽在這裏?”林敏柔將孩子塞給寧誌堅抱,她人就過來問道。


    李小慧坐在椅子上,心情不錯,她摸了摸肚子,臉上泛著母性的光輝,這看到林敏柔過來,更是高興:“敏柔,我懷孕了。”


    王誌剛打了一杯熱水過來,看見林敏柔來了,笑道:“嗯,這幾天就聽見小慧嚷嚷人不舒服了,老是犯惡心,飯也吃不下,就帶她來醫院看看,檢查一下,結果醫生說懷上了,都一個多月了呢。”


    王誌高興道,又去摸了摸李小慧的肚子,那初為人父的喜悅,滿滿的透出來。


    遠處的寧小蝶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刺痛了雙眸。


    多麽幸福的一對,女的懷孕,男的就捧在手心裏寵,不讓她提東西,還給她端熱水。


    她突然想到劉東對她的態度,得知她懷孕,不是喜悅,而是驚恐。


    她哥說得對,她為何要把幸福壓在一個不愛她的男人身上,除了兩個人一起痛苦,還能得到什麽。


    這邊的李小慧彎著嘴巴笑:“對了,敏柔,我跟你說,前幾天我跟王誌去看房子了,就在你那片區域,也是二層小樓房,隻不過院子沒有你們那麽大,要六千塊。”


    王誌聽媳婦說起房子,也不像過去那麽反對:“嗯,這有了孩子,是該住的好一點,我欠嶽父嶽母的,隻能慢慢還了。”


    李小慧見他這麽說,笑著去擰他的耳朵:“瞧你那沒出息的樣,以後對我跟孩子好一點,就不用計較這麽多了。”


    “我天天被你欺負,寵著你,慣著你,還不好嗎?”


    “去你的,敏柔還在呢,你還說這些不害臊的話。”李小慧斜了他一眼,眼底眉梢皆是柔情,心裏卻是甜的不行。


    “行啊,等你們搬過來,到時候,孩子還能玩在一起,可熱鬧了。那麽軍屬樓裏,咱們處的好的,就剩玉翠嫂子了。”


    “嗨,你還怕她孤單啊,她天天伺候她家幾個月大的小子,跟軍嫂們串門,可熱鬧了。”


    “也是,嫂子那性格,豪爽不做作,確實跟人處的來。”林敏柔笑笑。


    寧誌堅那邊辦好了出院手術,李小慧這邊檢查好了,一行人一起回去。


    五天後,寧小蝶提出了離婚,獲得了劉家的一筆補償,她看著信封裏那滿滿的五千塊,覺得有些可笑。


    是啊,五千塊,很多了,多的可以讓她少奮鬥了十幾年,但她失去了愛情,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夢想。


    她看著劉東呼了一口氣那種解脫的樣子,分外可笑。


    他果然是迫不及待的要擺脫自己,兩人打了離婚證明後,寧小蝶親眼看著他開著小轎車,穿著光鮮亮麗的去陳家提親,可惜那個傲氣的陳美,卻已經選擇了離開。


    陳美比她傲氣,比她能守的住自己。


    這個理智有底線的姑娘,一定會幸福的。


    寧小蝶出院後,就住在寧誌堅家裏,當她看見溫馨的二層小洋房,那簡單大氣的裝潢。


    屋裏的家具都是全新的,木質地板,客廳裏寬敞大氣,電視機,電話都有。


    沙發,茶幾,搭配的很新鮮,很好看。


    二樓臥室有三個,都是統一規格,她住了一間。


    寧誌堅的房子沒有劉家的那麽大,卻是很溫馨,林敏柔又那麽能幹,小旭旭又那麽活潑,她突然很羨慕這樣簡單的生活。


    看著正在給她整理房間的林敏柔,寧小蝶道:“嫂子,對不起,以前是我太任性,你說得對,女人終究是要靠自己的。”


    這是寧小蝶出院後,說的第一句話,從醫院出來後,她就一直沉默不語。


    林敏柔真怕她得了什麽心病,現在看她就像久病痊愈的病人,雖狀態不太好,但至少是心理沒問題的。


    “你現在明白還不晚,就算大學沒畢業,至少你是個高中生,這比絕大部分姑娘文化都要高了。現在國家支持個體經營,你若是能吃苦,自己做點小生意,賣賣衣服什麽的都可以。”


    寧小蝶苦笑道:“嫂子,謝謝你給我出主意,我想好了,我準備回縣城,在那裏找一份工作,安安分分的上班。”


    林敏柔知道這兩年對她打擊太大,她終究是想通了,這就是她為成熟付出的代價。


    她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不要太悲觀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隻要你放好心態,以後會遇到真正喜歡你,包容你的男人。”


    寧小蝶一臉的頹廢:“會嗎?嫂子,你別安慰我了,這些都是我的懲罰,是老天給我的報應。”


    “想那麽多做什麽,你才20,多麽美好的雙十年華,你隻要改變自己,心中的夢想就一定會實現。”


    寧小蝶也不是那種非要一條路走到黑的,她恍然大悟:“嫂子,謝謝你,我才知道你有多麽的不容易。”


    “隻要你向前看,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


    寧小蝶點點頭,休養了一個月,正式踏上了回家的路,開始了她新的人生。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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