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腳出門,中年女人就帶著扭扭捏捏不打情願的貴婦人進了診室,可那時候診室裏已經沒有阮軟了,隻有幾個護士在忙碌,中年女人往四處張望:“奇怪,剛才的醫生呢?怎麽不見了?”


    一個護士探出頭說:“可能是去上洗手間了,你們等一下。”


    貴婦人一下子就火大了,又將寬簷禮帽壓下來些,低聲罵道:“現在的醫生怎麽都這麽不負責任!上班時間不好好為病人看病到處亂跑,要不是家裏的醫生不太懂這些,這些我怎麽可能來這種地方!”


    “夫人,醫生應該一會兒就回來,要不您坐下等一等吧?”


    貴婦人不耐煩地說:“等什麽等啊,我還約了楊夫人吃早茶,我能讓未來親家母等著我嗎?走了走了,改天再來了。”


    “是。”


    她們走後,阮軟才從轉彎處走出來,她萬萬沒有想到,第一天上班第一個接待的病人,竟然是她——宋之昀的母親!


    當年她表現出那麽討厭她的樣子來,相信這麽多年過去隻會隻增不減,如果讓她看到她又回到a市,怕又會惹她大發雷霆,而且她也不敢見她,就隻有避著這一個辦法。


    阮軟心情有點複雜,心想是不是老天都不想她繼續當醫生,否則怎麽會那麽湊巧?


    關於再次回到醫院工作這件事,流蘇一直勸阮軟不要告訴宋之昀,宋之昀因為當年的事,對她再當醫生心裏肯定會不厭惡,但阮軟卻覺得,於情於理她都應該說,就像他說的,她是他的所有物。


    所以今天下班後,阮軟就去他的別墅找別墅,別墅門口停了一輛陌生的紅色的奔馳,阮軟隻看了一眼,並沒有很上心,說宋之昀也是個愛車的人,車庫裏停著各種各樣的豪車,這大概也隻是其中一輛。


    她像之前那樣按門鈴,傭人開門後就直接進了別墅,正想上樓找宋之昀,沒想到,在玄關處換鞋的時候,她看到了一雙女性高跟鞋。


    紅黑色的,跟很高,可以想象穿著它的人應該是高貴且優雅的。


    她忽然意識到是誰了,怔了怔,有些不敢進去。


    “來客人了嗎?”楊真箏的聲音由遠至近,她看到了阮軟,也是微微一愣,旋即又微笑道,“原來是阮小姐。”


    阮軟很無措和局促,回以一個分外尷尬的笑,她來的不是時候,可現在又是騎虎難下,根本走不了了。


    楊真箏又笑問:“你記得我嗎?我們見過兩次。”


    “當、當然記得,楊小姐你好。”阮軟幹笑,楊真箏很熱情地來拉她:“你這次還是之昀的醫生吧?你來得正好,你快幫我勸勸他,他又不吃藥,我勸了好久,可他就是不理,你快用你的專業知識告訴他,不吃藥的後果,我不是權威,我說他都不信。”


    阮軟看到宋之昀的臉色很陰沉,知道他是在不高興自己現在在這裏出現,手指絞著衣擺:“宋先生……”


    她才喊了個名字,宋之昀就端起水杯拿起藥,一口吞下,根本不用她說第二句話。


    楊真箏啞然失笑:“果然病人都怕醫生啊。”


    阮軟扯扯嘴角,他才不是怕她,他隻是不想聽她說話吧。


    “好了,我今天也就是代表伯母來看一下之昀,現在已經沒事了,我先走了。”楊真箏說著拎起包包,“之昀,我走了。”


    宋之昀微微頷首:“開車小心。”


    楊真箏走了,但她留下的影響卻久久不散,好一會兒客廳裏都是安靜得可怕,宋之昀拿著丟在沙發上的筆記本工作,阮軟就站在他麵前,半響,她抓了抓背包:“……那我也先走了。”


    她走了兩步,他才在她身後開口:“你來這裏幹什麽?”


    其實她已經喪失了說的勇氣,可又找不到另一個能讓她合情合理在這時候出現在這裏的理由,猶豫了許久,她才下定決心,心一橫說:“我是有一件事,想告訴你。”


    “什麽事?”


    “我找了一份工作……今天已經去上班了。”


    宋之昀漫不經心地應了聲:“嗯。”


    阮軟結結巴巴地說:“那是一份在醫院的工作……我又當醫生了……外科……”


    他抬頭問:“然後呢?”


    “沒、沒了。”


    宋之昀站起來,每走一步就往前逼近一點,嘴角有下笑,可笑意卻不達眼底:“我是不是該對你說一聲恭喜,恭喜現在的你竟然還能找到在醫院的工作,恭喜沒有人追究你的瀆職差點造成病人死亡,恭喜你六年後又拿起手術刀,穿上白大褂,繼續拿病人對你的信任消費。”


    他真的很狠,永遠都能用最簡單的話,來狠狠刺激她的自遵心。


    阮軟被他逼得眼眶通紅,忍不住用手捂住耳朵,用力搖頭道:“你別這樣說我。”


    宋之昀挑眉,冷峭地笑起:“我說得不對嗎?像你這樣的人,怎麽還能當醫生?你告訴我目的是什麽?膈應我?讓我看看差點害死我媽的凶手,非但沒有受到製裁,反而依舊能繼續當醫生?”


    阮軟抱著腦袋緩緩蹲道地上,哭著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當年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你自己算算,你跟我說過多少句對不起,可是有用嗎?你說再多的對不起,都回不到過去,你什麽都做不到。”宋之昀捏起她的下顎,她哭的時候,眼睛霧蒙蒙的,像老林裏的深山,層層疊疊的雲霧環繞,他擦去她的眼淚,聲音低沉,“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告訴我,當年你離開的原因還有,你偷走我家的血玉,現在在哪裏?”


    阮軟搖著頭,她是有原因離開的,可是她不能說,起碼現在還不能說,至於什麽血玉,她不知道。


    宋之昀見她依舊冥頑不靈,冷笑兩聲,剛想再說什麽,楊真箏去而複返的腳步隨聲而來:“之昀,我忘記跟你說了,b市……”


    她的話說到一般乍然而止。


    從她的角度看,宋之昀和阮軟靠得實在太近了,超出了正常朋友相處的尺度,她有些瞠目結舌:“你們……在幹什麽?”


    宋之昀倒是自若,站直起來,拍拍褲子上的褶皺:“b市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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