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再怎麽不在意,江月白也必須明確一個事實,現在的自己是神國的眾矢之的,而妖族對於這份懸賞格外熱衷,想要完全遮掩行蹤無異於天方夜譚,終歸會被人察覺。


    就像他每在一個地方停留,應當過些時日就會出現龍族部落的使者,不出意外的話,又有一名使者已經出發,準備到這個剛剛進行過狂歡的部落進行盤問。


    他對南聖域的情況基本上算是抓瞎,隻知道前去觀劍大典的大致方向,也就今日這個部落因為恩情待他尤為友善,提供了一些南聖域的信息,但他最大的優勢,是掌控地利的本土妖族所無法掌握的。


    當江月白全力運轉雲遊步時,爆發出的速度,足以令無數仙人汗顏。


    他可以快速先後出現在兩個兩不相幹的地方,也可以在原始的叢林中借助無法侵入身體的瘴毒給後來之人大擺迷魂陣,南聖域地形多樣,多的是山巒裂,最適合他縱躍橫行,他要他們能追上,他們便能望到他的背影,可若要他們追不上,絕對沒有一個家夥能夠來到他周邊區域。


    在過去的幾天中,江月白沒少稍稍繞路,將這些來自後方的威脅遠遠晾開,卻又時不時不小心暴露一下自身方位,吸引他們繼續追擊,如此你追我趕,到得最後,江月白甚至需要等候他們一天,來自身後的追擊才姍姍來遲,而江月白也非單純的不把他們當一回事,今日,他沒有繼續甩開這些威脅,而是趁著月色靜候,直到那些他早已注意到的威脅到來。


    當看到那一道道黑色的暗影時,江月白很是興奮。


    而來人顯然也發覺了情況不對,那一道道暗影悄然蟄伏,如毒蛇入洞,並響起了一個刺耳的聲音。


    “你沒有逃?”


    “我為何要逃?”


    江月白疏朗大笑,目光掃過這片古老原始的叢林。


    毒蟲遍布,濃瘴叢生,尋常人若生長在這種環境,能不能活著成長都是問題,隻有體魄更強的妖族能夠頂住,他可以以武神訣強行將這些外在威脅拒之體外,可其他人就算是闖過無數難關到達此地,到底不能完全忽視。


    “與你們躲躲藏藏這許久,我也覺得煩了,正好在這裏把你們打掃幹淨。”


    江月白目光在左右兩側輕點。


    左側為東,是暗影襲來的方向。


    右側為西,是他打算繼續前行的方向。


    東方多的是試圖追蹤他的妖族,西方則必有知曉他行蹤的人族正在趕來。


    再往西北方向行上一日,便是觀劍大典的會場,那座如今已無人不知的劍墓,先前趕路之時,他有太多的心思與時間被耗費在應付這些家夥,而越是靠近劍墓,想要圍堵他的人就越多,就算清理掉一批,很快就會再來一批,到現在,他也等的煩了。


    最後的一段路,他可不願意再把無謂的精力用在這幫家夥身上,就在此地畢其功於一役!


    “你的暗影術法隱匿很有一手,難怪會第一個追上我,不過,你那七個同行者呢?”


    江月白帶著笑意望向某處,寂靜的山林中頓時傳出一陣撲簌聲,應當是因驚慌失措導致的靈力外散。


    江月白輕描淡寫的一瞥,正是盯住了他的藏身之處。


    短暫的沉默過後,那名術修隻得開口:“誰會真心將懸賞分給別人?”


    他好歹是某個部落的祭司,使得一手好巫術,修為更是在靈玄境中,絕對算得上一方強者,然而現在被江月白盯住本體,他瞬間失去了與江月白對拚的資本,戰戰兢兢之下,再難有所動作。


    他若施法,江月白必會瞬間到他身邊,一拳將他的腦袋錘爛。


    “沒關係,我也不急於一時,今日我就在此歇息,看看究竟會到多少人。”


    江月白伸了個攔腰,有恃無恐的看向周邊。


    這名蛇族的妖族不過一個想吃獨食的先行者,搶占得了一時先機,但也僅此而已。


    要拿下他,靈台境的術修還不夠資格。


    一道道強橫的氣息先後在山林周邊顯現,其中有強有弱,強者與天地相合,躋身仙道,弱者最弱也在靈玄境中,這些氣息遍布四麵八方,有人族也有妖族,彼此之間相隔著不少距離,粗略看去,已至少有百餘號人物。


    那名術修現在別說說話了,連動彈的勇氣都已消失。


    現在他如何能不清楚,自己就是個被人追蹤且自以為追蹤術高超的冤大頭,在他後方準備向江月白動手的,隨便挑一個都能碾死他,更不要說其他方向聞訊趕來的強者,別說湯水了,連泥沙都不會給他留一口。


    而在那無數道氣息的中央,江月白神情自若,取出腰間葫蘆豪飲一口。


    酒是那個妖族部落珍藏的美酒,滋味辛烈,後勁十足。


    自葫蘆回到江月白身邊後,便再度幹起了器皿的本職工作,江月白雖知其中乾坤,卻沒有文星耀那片廣袤的星域,全部家當不過占那一小點空間,落在知曉葫中奧妙的人眼中,絕對是暴殄天物的典型。


    可那些人絕對不知道,當這個葫蘆蘊著武神訣的力量砸到身上,會爆發出多麽恐怖的威能。


    月色清淡,江月白獨立樹梢,靜候群敵畢至。


    正好一舉破之!


    ……


    “終於不願躲了?”


    “我看啊,是知道自己跑不掉,索性就在這裏等死。”


    “小子,不如現在痛快的跟我們走,便宜了別人,還不如便宜我們三。”


    三名黃袍老人於東方現出身形,三人你一言我一語,進退一致,身邊俱是有暗黃霧氣環繞,散發著刺鼻的腥臭味,外人往往受不了這等氣味,不願靠近他們,唯有他們三人如膠似漆的黏在一處,仿佛從來不曾分開。


    蛇族術修抬眼望去,隻暗道一聲不好。


    黃塵三怪!


    妖族修行者中著名的三個怪胎,種族本是妖族中實力不起眼的鼠族,卻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大能傳承,自此三兄弟同進同退,修為一日千裏,縱橫南聖域百餘年,如今俱是仙人修為。作為仙人,他們三位毫無疑問實力不夠格,以致於龍皇殿都懶得征召他們,可他們的黃塵訣凶名在外,絕不能等閑視之。這三人本該隱居,現在江月白懸賞如此龐大,正將他們都誘了出來。


    這些本與那蛇族術修沒有關係,仙人之間的戰鬥,沒人會在意一個渺小的螻蟻,可問題在於,黃塵三怪是出了名的狠辣,黃塵訣一經施展,經常禍及周遭,似他這般的身體素質,此時不跑,怕是必死無疑。


    可在他身後,他又聽到了一聲狼嚎,顫栗回頭,已看到一道頎長身形。


    白毛與裘袍相間,縱身即如疾風迅雷,赫然是那名狼族的傳奇仙人,羅通。


    他身上的裘袍,來自南聖域內一隻千年凶獸,在他那場成名之戰中,他一人殺入那凶獸巢穴,並於七日之後背負凶獸切割完畢的雪白毛皮泰然走出,自此聲威大振。


    凶獸這種東西,如今幾乎在其餘四大聖域絕跡,唯有南聖域尚有留存,能夠殺死凶獸,就是對一名修行者實力的最好宣揚。


    江月白則是饒有興致的看著這個家夥。


    對方讓他感到有些危險,但也僅此而已。


    先前其在後方追蹤他時,動作雖快,在他的雲遊步前依舊相形見絀。


    “龍尊有命,你,要活的。”


    羅通毫無遮掩的表露了自己的目的。


    江月白微微一笑,他理解對方的來因,要說如今的南聖域誰最熱衷於這個懸賞,必然是那些個龍族部落,這一路上他就沒少聽到來自龍尊的號召,南聖域的高層戰力多附屬於龍皇殿或是龍族部落,自然對他窮追不舍。


    相比於旁邊那三個怪模怪樣的家夥,這種得到龍皇殿認可的仙人,無疑更加難纏。


    除開羅通與黃塵三怪,陸續現出身形的妖族修行者約莫有數十名在靈玄境之上,從這點看,那個打頭陣的蛇族術修混的實在有些悲哀。


    江月白心中暗暗笑著,將目光投向東方。


    妖族對他無比垂涎,到底是為了懸賞,人族那邊的想法可要複雜的多。


    以他現在的名聲與展露出的威脅,再加上一個神劍山莊餘孽的頭銜,恐怕有不少人都想要他消失。


    “見過江少俠。”


    東方的夜色下,一名寬袍老者施施然踏空而行,聲音沛然渾厚,於半空每行一步,便有漣漪般的氣浪向周邊湧出,後方的諸多仙階之下的修行者均不敢太過靠近。


    中聖域萬紅莊莊主,“千山疊”顧千山的成名絕技,哪怕隻是顯露萬分之一,也不是他們能夠輕易承受的。


    於是在東方湧來的修行者中,有能力與他並肩的七人,都是貨真價實的仙人,且每一個都大有來頭,若細細追究下去,每一名仙人身後,都有著朝廷或是三大家的影子。


    江月白目光掃過這些人,笑道:“除你之外,剩下的人我還不放在眼裏。”


    顧千山聞言,卻是爽朗大笑:“能被江少俠看在眼中,看來老朽寶刀未老。”


    耄耋之年的老牌修行者,因為被一個二十左右的年輕人肯定而感到榮幸,本就是千古難得一見的奇觀,可顧千山說的自然,江月白回應的更自然。


    因為他江月白是武聖傳人,同齡無敵,更是天下公敵!


    蛇族術修遠遠望著近處的劍拔弩張,早已嚇得六神無主,連動彈的氣力都已消失。


    他聽過武陽君當年的傳說,族中的一位長輩,當年就是那麽沒的,於是偷襲的動作失利,便再沒有了鬥誌。


    上一次群雄圍殺武聖傳人,死者足夠堆出一個亂葬崗。


    這一次,不知有幾人折戟,幾人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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