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煩。


    這個名字代表的從來不隻是青天寨的三當家,還有河內司馬世家的三少爺,孰前孰後,天下人心中自有公論。


    對江月白而言,這位司馬三郎,隻是一個早已關注到他們的此地主人,隻是看到他的出現,江月白還是頗為驚訝。


    廣陵五郡之中,三合郡臨近州府唯有崖州一個,其餘南方平陽郡需麵對明州,河州,西方武關郡需麵對有東方不悔親自坐鎮統領的衛州,琅州,武定州,鬆陽州,北方風越郡需麵對滄州,幽州,此處應當是最不需要防守的地方,司馬煩如今出現在這裏,似乎將此地的重要性提高了好幾個度。


    “少俠遠道而來,應當知道我們這邊是個什麽情況,我就直說了,無論你們打算兩不相幫還是相助朝廷,最好現在在我這邊表個態。”


    司馬煩認真道:“畢竟,廣陵州雖歡迎外客,眼下卻是非常時期。”


    “讓我當麵說很重要嗎?”


    有鬼狐的前車之鑒,江月白對自己看人的眼光已沒有太多自信,不過見司馬煩如此直白告知自己的態度,他的態度便同樣和善。


    說到底,城中那些負責監察的人士都是一麵做自己日常行為,一麵賺青天寨外快的,他們直接負責的司馬煩都已現身,自是沒有再將他們當作敵人。


    司馬煩指著三合郡外道:“你才來半天工夫,崖州的人便跟著來了,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江月白微微皺眉,他的感知無比敏銳,現在在可見範圍之內,可沒有崖州之人出現。


    司馬煩微笑解釋道:“落日古境大張旗鼓而來,我們當然要做好準備,探查工作必不可少,再過一個時辰,楊丞斛那個不死心的家夥絕對會帶著他的人出現在這裏。”


    “或者說沒這位沒吃夠教訓的楊大人,並不覺得你值得信任?”


    調侃般的說完這句話,司馬煩擺手道:“不過,遠道而來的不是敵人,那就是客人,作為主人家,可不能招待不周。”


    “若有閑暇,一同看看風景,如何?”


    司馬煩指向三合郡的最高處。


    那是一座塔樓,傳聞其見證過首陽山的誕生,是三合郡最古老也最高的建築,經過不知道多少代人的加固重修,如今仍然是三合郡一道靚麗的風景線,自塔頂望去,可以輕鬆看見首陽山隱藏在雲霧中的山門。


    某些人尤其喜歡在塔頂品茶迎客,盡覽周邊風光。


    江月白欣然應允,領著李沐霜一道與對方前去。


    雖然與司馬煩隻剛見了一次麵,他對對方卻很有好感。


    他能看到周邊民眾對於這位三當家的擁護,尤其是那些個年輕女子,眼睛裏幾乎要放出光來,同時,他與鬼狐一般有著心機盤算,有著信息保留,可在對談之時,卻毫無保留的展現了自己的誠意。


    鬼狐是完美的偽裝,司馬煩則完全沒有偽裝的意思,江月白能清晰感受到,對方很看得起他,也沒有掩飾打算利用他什麽的意思。


    這種尊重無法令他飄飄然,但能讓他心情舒暢,雖不知司馬煩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他也打算與對方走這一趟。


    至於其餘人,使團沒有江月白,照樣可以該幹嘛幹嘛。


    ……


    與司馬煩來到塔頂,早有三處座位在此設下,司馬煩請江李二人坐下,親自端茶上座,之後方在坐到自己的主位上。


    若是青天寨的三當家如此行事,不知真相的外人隻會覺得他附庸風雅,強合禮數,可若是司馬世家的三少爺,這種禮節的周全則再正常不過,這就是身份帶來的感官差距。


    司馬煩剛剛坐下,尚未開口,忽而察覺到了什麽,麵色微變,從容起身道:“貴客上門,未及好生招待,不過現在,似乎也沒時間招待二位了。”


    在李沐霜詫異的目光中,司馬煩望向那處雲霧繚繞的山頭,朗聲開口。


    “章老,懷老,吃了嗎?”


    以江月白的目力,完全能夠隔著那層層雲霧窺見其中的幾分真實,那兩道蒼老的身影,想來便是司馬煩口中的章老懷老。


    如今的首陽山尚有兩尊真正的仙人坐鎮,如今看來,便是這二人了。


    在這兩道蒼老身影後,是數百名衣著統一的門中弟子,首陽山本身在廣陵州算的上修行界的霸主,就算本身早已落魄,又被青天寨打了好幾次,早已不剩多少元氣,底蘊也足夠強大,至少在被三合郡唾棄,隻得緊守山門的現在,整個首陽山拎出來,足夠支援崖州方麵好幾次。


    江月白在路上打探的分明,崖州方麵早已對青天寨大舉興兵一次,首陽山在那一次行動中出了大力,結果又被殺的大敗,現在都不敢公開招收弟子,首陽山弟子在三合郡的地位,甚至不如地痞流氓,若讓首陽山的先輩們知道自家宗門在自家領地混成了這副德行,絕對會被氣死。


    眼下首陽山卻難得的大舉出擊,莫不是打算再度與崖州方麵裏應外合?


    江月白心中思忖間,司馬煩並沒有停下話語,他望著那曾經籠罩整個三合郡周邊的仙家雲彩,眼中唯有赤裸裸的蔑視。


    在他蔑視的眼神中,那兩名老人自雲霧之中踏出,屬於仙階的強橫威壓籠罩天地,激得雲霧四散。


    兩束充斥殺意的目光亦盯準塔樓之上,那一道磊落身影。


    章少宏,懷品味。


    首陽山的兩尊仙人,曆經數百年風雨的超然存在。


    隻是這種經曆風雨的超然存在,在長期的修行之中,似乎依舊未能完美把控好自己的情緒,至少在看見塔樓上好整以暇的司馬煩時,這兩位在修行界頗富盛名的老人竟表露出了完全的失態。


    “司馬煩,你居然還敢出現在我們麵前?”


    “這是廣陵州的三合郡,乃是我青天寨守護的一部分,爾等屢次作亂不說,如今還傾巢而出,我在這裏守株待兔,準備將你們一網打盡,不是再合理不過?”


    司馬煩眼中寒芒一現,高聲道:“沒吃的話,回你們的山門吃屎吧,今日你們敢出手,這片天下要還有你們一席之地,我司馬煩名字倒過來寫!”


    不等那兩位仙人開口怒斥,司馬煩已宣布道:“首陽山踏出一名弟子,山門的供奉便減一成,敢出來十個,你們這輩子別想在廣陵州地界拿到一文銅板,若有百人,我司馬三郎別的不多,在這廣陵州就是有錢有權,各州的線路我都斷給你看,當然,若你後麵這幫子弟子傾巢而出,別怪我將你首陽山徹底在世間除名!”


    “你!”


    章懷二老怒極反笑,表情已是扭曲到了極點。


    銀錢,這充滿銅臭味的東西,作為仙人,當然不會放在眼裏,可在靈石這種高檔貨不在世俗流通,物資裝備等全賴銀錢購買的時候,這玩意當真可以作為一個修行宗門的必需品,沒有銀錢,再強大的仙山秘境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自青天寨入住廣陵州後,他們的銀錢收入已是低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隻剛剛夠門下三千弟子日常生活,而他們都知道,這是青天寨刻意算好的份額,就是讓他們能夠作為大宗門存活,卻無力繼續發展。


    他們的所有收入渠道,全在青天寨的掌握之中,準確來說,就是這位三當家,在主持廣陵州之外對首陽山的經濟打壓,對於此人,他們抱有絕對的殺心。


    但這一次,情況已是不一樣了。


    正當章懷二老打算向這位貌似不知道情況的三當家表明他們背後的靠山時,司馬煩已是向他們翻了個白眼,道:“二伯他們看重你們,我卻覺得你們不值一提,活得比別人久,腦子還是這般不好使。”


    “司馬家是司馬家,可在這廣陵州,我司馬煩才是司馬家,真以為他們的到來能幫你們解決什麽?”


    “何況他們還在明州,在這裏,隻有崖州那些不知好歹的家夥還敢與你們合作,遠水,是救不了近火的。”


    司馬煩教育似的批判著首陽山的兩尊仙人,話語中滿是遺憾,他們青天寨給首陽山留了路,然而這麽多時日過去了,這些家夥一點長進都沒有,還真不能怨他下狠手。


    “遠水救不了近火?嗬。”


    章少宏冷笑道:“這話還是留給你自己吧!”


    “這裏隻有你三當家一人,而你不過是一個靈台境的廢物而已!”


    司馬煩挑眉道:“這算是不將我放在眼裏嗎?”


    章少宏冷笑不語,便是默認。


    司馬煩對其的回應,是一個簡單有效的拔劍動作。


    伴隨一聲鏘然,一柄寶劍脫離禁錮它的劍鞘,將其鋒芒徹底展露在天地之間,白茫茫的劍光晃開,仿佛將首陽山的籠山雲霧都可切裂。


    “神韻外放,劍氣淩霄,當真好劍!”


    江月白一拍大腿,不由讚歎出聲。


    “過獎,過獎。”


    司馬煩微笑回應,仿佛沒有看到章懷二老的反應。


    此時此刻,首陽山的兩位仙人目光直直盯著司馬煩手中劍,片刻之後,兩名老人的麵上已成了豬肝色,繼而發出歇斯底裏,毫無仙家風範的咆哮。


    “狗日的司馬煩,你把我首陽山的三陽仙劍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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