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是誰?


    在世人的眼中,他就是那位在神劍山莊風波之中死不見屍的神劍山莊小公子,因緣際會之下得了武聖傳承,如今為了洗雪親族冤屈步入世間,而製造這般輿論的三大家,心中則各有各的看法,唯一達成的共識,隻有他與神劍山莊關係匪淺這一環,而不管怎麽樣,這個人他們都是得接觸的,無非是示好還是圖謀,手段強硬還是柔和的區別而已。


    神劍山莊可以是清白的,隻需要天神會的一道宣告,或是三大家的共同宣言,當然,也可以是十惡不赦的,畢竟當年下旨對神劍山莊的乃是先皇,而神皇的旨意從來是不會有錯的。


    這不過是故紙堆中任人揉捏的舊事罷了,事情如何,還得看其作用如何。


    而在這段時間的聖王城裏,民眾們也漸漸熟悉並認可了他的一個新身份——武陽君的師弟。


    武陽君在聖王城民眾的心中威望極高,本人平時也沒什麽架子,以至於武陽府周邊時常成為聖王城著名觀景點,與允許民眾參觀的青梧學宮處境相似,對於這位初來乍到的武陽君的師弟,聖王城的百姓並沒有什麽排斥心理,倒是好奇的成分居多,歸根結底,神劍山莊如何如何,三大家如何如何,隻要這些事情不會牽涉到聖王城百姓的生活,沒有將這座富麗堂皇的皇都拖入外界某些村鎮的窘迫處境,他們都會以一種樂觀的態度旁觀一切。


    而江月白這個人有樁好處,隨遇而安,與人為善,不同於被別人動刀動槍找上門來時態度的強硬,對方對他沒有惡意,他便不會以惡意看待對方,無論待在什麽樣的環境中,他都可以很快接受自己的處境,並且如魚得水。


    如當初他在寒家逗留之時,盡管寒家人都知道他身上必定與他們整個家一般有所古怪,還是在不曾坦誠之時對其頗有好感,武陽君的武陽府卻是正的不能在正的聖王城著名建築,他倉促而來,在其中待了不過一周,上至武陽夫人以及那三位武陽君的高徒,下至武陽府的仆役丫鬟,都熟悉了這位“家主師弟”的存在,並且對他感官不錯。


    時常好奇觀望的百姓,在一段時間的觀察之後,也認可了這麽一個貌似多餘的存在,撇開那些神神叨叨的傳言,這位武陽君的師弟與他師兄一般沒有什麽架子,對待他們的態度也很親和,唯一的缺陷,應當隻有他長得似乎沒有師兄俊。


    這裏是聖王城,神皇腳下之地,民眾們有十足的耐心與信心容納一個和善的外人,相比於那些橫行街市的紈絝子弟,這位可是好相與的多。


    於是在這一周之後,一個獨屬於他的名號,已是通過聖王城民眾之口傳出,並很快為眾人所接受,武陽君本人聽聞,也隻哈哈大笑,調侃兩句便罷。


    武陽府的小師叔。


    武陽府本就是武陽郡的府邸,相比於一人之家,說是一個屬於武聖一脈的小宗門也不為過。


    當今神甲衛七隊隊長元名起,紫雲宗“紫翼”伏黎,宣陽侯府三小姐李沐霜,這三位都是聖王城的名人,武陽君的徒弟,目下聖王城民眾早已知曉,伏女俠與李郡主先前沒有看上西聖域的小聖比,都選擇了潛心修行,大抵是要在下一屆小聖比再度展露鋒芒的,元隊長距離靈台化玄不過一線之差,以其多次越境勝敵的戰績,或許也會去大聖比試試運氣,反正不管是哪一位,成績終歸不會差,年紀與他們相仿的江月白卻是在上一場小聖比中鬧出了偌大動靜,鬧出的風波完全壓過這三位,年紀不大,在輩份上卻穩壓這三位一頭,新奇加上事實如此,江月白這小師叔之名就此坐實。


    如果北聖域所發生的事情完全傳遍天下,前麵那個小字或許就會被人自發去了,可惜,三大家是絕對不可能把自己丟臉的經過放出去的。


    三大家的目光依舊如影隨形,裁決司也不可能真的完全抽身,聖王城內外諸多勢力都能看到那一個人在城裏蹦躂,偏生還無法動他,隻能保持這微妙的平衡。


    江月白不隻是武陽府的小師叔,就在江月白剛入聖王城的第二天,他通過了神甲衛的測試,證明了自己對神國的忠心與過硬的實力,已能算是神甲衛的一員,隻是還沒有入編製而已。


    民眾很願意相信這個展現在眼前的事實,不過一些人已經要開始罵娘,武陽君身為神甲衛的統領,怎得用這般小動作,那家夥武力絕對是一等一的,但說他忠誠,看看當初慘死西聖域的邱大欽使會不會認為他忠誠,好吧,這貨不是個好東西,但並不能掩蓋他藐視朝廷威嚴的本質!


    然而不知是中間被人卡了還是其他原因,江月白始終沒有真的進入神甲衛編製之中,他們就算要攻擊,也還沒法開始。


    有沒有徇私把人塞進去是律法的問題,但現在人還沒進去,或許很長一段時間中都不會進去,問題便還沒有成為問題,而被承認擁有能加入護衛宮禁的神甲衛資格的人,能是為非作歹的歹人嗎?


    ……


    這一周時間,江月白過的很舒服。


    不需要在外麵顛沛流離,不需要思索那許多來自各方的壓力,武陽君用他強硬的態度已經一些公然擺在台麵上的小手段,將他在武陽府乃至聖王城的地位徹底穩固,無論哪一方勢力都不再能輕易對他身首,而他也有了明確的經濟來源與良好的修行環境,盡管白嫖神甲衛的俸祿並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武陽君稱其無傷大雅,算是他單方麵因為過往之事對他的補償,他也就不客氣的承認了這筆收入。


    安逸,清閑,這兩個他原本認為絕對不會與自己搭上邊的詞,現在已然成了他生活的寫照,他已不需要去操心外麵的事情,每天自行打打流雲架,練練戰鬥技巧,一天自然而然就會過去,不過更多時候,還是應武陽君之邀,替他教導一下他那三位好師侄,準確來說,是輩份最小的那一位。


    武陽君從來沒有放棄過對他們傳授武神訣,隻是到了現在,他已更傾向於通過觸類旁通,讓這三名弟子能夠望到更廣闊的天地,他相信江月白能替他做到這些。


    江月白本身倒是極有信心,隻是武陽府三名弟子中,排行第一的天天在神甲衛執勤,本身修行路已經夯實,就連武陽君都很放心,不需要過多的指導,排第二的功法以紫雲宗紫雲氣為主,目下正在參悟第八重的緊要關頭,他去看過,這種對主修功法的突破還是得看自身體悟,自己貿然指導反而會添亂,隻有這位排第三的侯府小姐,可塑性與成長性都是極強,眼下正是鞏固基礎的時候,而且其本身身份不凡,並不需要操心太多事情,指導其修行的工作便落到了江月白身上。


    一道道清冽劍光在武陽府庭院中接連閃出,如霜月映照,給周邊的植被都添了一層銀白。


    銀輝轉瞬即逝,不曾抖落半片枝葉,半處椏杈,待劍鋒再過又重上枝頭,仿佛這聖王城再落了一場雪。


    每一縷銀輝都是一道劍氣,隻是劍氣凝實柔和,脫離掌控之後方能短暫留存世間,而出劍之人劍上殺伐意味,的確不怎麽重。


    這裏是隻屬於她的修行地,換作另外兩位同門,周邊的花草樹木自當完全拔光,隻留下屬於應當屬於修行者的部分。


    劍氣柔和,不代表真的容易應對,長劍舞動間,每一道劍氣看似清淡,卻能夠輕易在神甲衛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將餘勁擊穿朝廷特製的戰甲,傷到其中之人,隻是這剛柔並濟的劍氣遇到了同樣剛柔並濟的流雲,方才淪為枝葉上掛的幾道銀霜。


    以流雲手罩住一輪劍氣,纏雲式若抽絲剝繭般將其消弭,江月白麵上露出一抹微笑。


    銀霜劍訣並不是以殺伐聞名的劍法,講究美觀以及對劍招劍氣的極致掌控,自己這位實際年齡真的比自己小的師侄毫無疑問已經將這點做得極好,他甚至能夠在其中看到些許武陽君出手的影子,顯然,她雖然沒能參悟到武神訣,能得到武陽君在技法上的點撥,也足以在原有的修行路上開辟出別樣風景。


    江月白並不是什麽悲花憫草的雅士,也算不得憐香惜玉的君子,但眼下與他交手的是自己最小的那個師侄,精致的錦帽貂裘中還是一副嬌俏可人的模樣,總不好把人家的地界攪得一塌糊塗,於是流雲手也動得極有分寸,見招拆招間,隻將劍氣拂散,不曾似不久前寒江畔那般,給周圍環境造成極為恐怖的損傷。


    對方的靈台境修為很紮實,劍法也有著相當造詣,偶爾別出機杼的招法還令他不得不全神貫注方才不落下風,哪怕有將自身武神訣的戰力壓製與對方修為同一水平的因素在,江月白也得承認,在純粹招法的比拚中,自己不使出渾身解數,還真壓不住這位看似柔弱的師侄。


    食指在長劍上輕輕一點,小姑娘即將刺出的一劍登時偏了方向,當下麵色微紅,俏皮吐舌間,已穩穩收劍退後:“師叔,你這一雙手可太賴了。”


    依照年齡,江月白確實長她幾歲,也隻有她在言語中去掉了那個小字,當然,心中還是老樣子,誰讓江月白年紀確實不大呢。


    雖然落敗,李沐霜的麵上卻沒什麽氣餒神情,反而容光煥發,一副躍躍欲試模樣,她不是沒有被師兄師姐演過,但演的這麽輕鬆自然還能勝過她,每天演的手段還各有差異的,這位新來的小師叔獨一份。


    江月白對於這位侯府小姐在修行之道上的天賦與勤勉都很認可,當下伸手,李沐霜兩眼放光,登時將劍遞上,睫毛忽閃忽閃,似乎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無比期待。


    見著這一幕,江月白心中不禁一笑,頓感輕鬆許多。


    武陽君安心忙活正事,將自己這個小徒托給他教導,他還的確能教的有模有樣,至少能用過硬的實力,讓眼前這頗有心氣眼光的小姑娘心服口服的聆聽他的教誨。


    或許在某種程度上,自己也已能勉強算個武道宗師,至少教授同門師侄時,心知不會誤人子弟。


    這樣的日子多了,或許這小師叔之名,也算貨真價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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