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建功的快速落敗,對安氏修行者們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加之荀日照聖火的束縛,當江月白朝他們衝來之時,他們大都難以匯聚起有效的反擊手段,不出半刻鍾世間,安家派上的仙人已悉數被打落雲端。江月白隻求以最快的速度將這些仙人打得失去戰鬥能力,並沒有擊殺他們立威的打算,實際上造成的傷勢也比武建功輕,隻是一個個仙人自天上墜落的場景實在太過震撼人心,這些仙人本身亦感受到自身與天地的分離,再難維持從容,淒慘模樣加上驚駭神情,更顯得江月白手段強大,一時之間,天上地下,俱是一片寂靜。


    “還有哪個想來試試?”


    江月白取下酒葫蘆豪飲一口,放聲大笑,睥睨四方。


    他的心中早已一派澎湃激昂,盡管如今的他已經可以自如掌控酒勁衝關帶來的副作用,也不想將其抑製。


    這是一場堂堂正正的勝利,不僅是對三大家,更是對這整片世間的修行者。


    現在的他徹底掌握了武神訣的無相境,完全有與世間仙人扳手腕的資格,旁人若再想對他動手,可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而趁此一戰,他的氣勢與威勢均達到了巔峰,無論安氏已經落敗的仙人,還是下方荀氏的眾人,亦或是始終不曾出現,但絕對存在於附近的袁氏中人,除開那些個真正的老牌強者,已沒有多少人有資格與他扳手腕。


    “恭喜了。”


    荀日照收起焚天輪,會心一笑。


    他確信自己無法戰勝武建功,更無法長期困鎖這些成名已久的仙階強者,江月白卻做到了這些,相比於初原鎮時強大了太多,這種恐怖的提升速度,便是他借助焚天輪修行都不一定做得到。


    對他而言,這毫無疑問是件好事,江月白所展露出的實力越強大,三大家就越需要掂量一下繼續對其出手的後果,畢竟,當年趁武陽君弱小時欲圖不軌的大多數人如今墳頭草有幾米高,許多人都心知肚明。


    “到此為止吧。”


    荀家大長老悠悠長歎,似是感慨,這蘊著靈力的五個字亦在天地間傳播開去,安家的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這是荀家單方麵的宣判,也是荀家最後的態度體現,山裏的安司道,雲中的安睦和,麵色雖有些變幻,終究都沒有多說什麽,默認了這個事實。


    世間修行者千萬,成仙者不過滄海一粟,登神者更是寥寥無幾,如今要嚐試強行吃下這麽一塊可以噎死仙人的硬疙瘩,並不是什麽明智的選擇。


    安睦和冷笑開口道:“今日之事,算我安家輸了一陣,但不是輸在這小子手上,而是輸在你們兩家手上。”


    言罷,這位安氏的強者出手帶走地上已經七葷八素的安氏修行者,心中痛罵數聲後,幹淨利落的禦風離去。


    荀家大長老對此微笑不語,依照三家爭位最初的規矩,三大家行事隻為爭取中聖域之外的其他四大聖域支持,最得四域百姓信賴的那一家聖子便是下一任的神皇,發展到如今,早已背離了一開始和平的競爭方針,明爭暗鬥不計其數,今日兩家聯合,明日翻臉不認人的場景不勝枚舉,不過這一次,這倉促之間與袁家順其自然形成的,毫無溝通的合作,效果的確不錯。


    反正當初的規矩都已被下意識地無視,現在還有什麽規矩可言?


    “江少俠,今日之禍,實是老朽急功近利,思慮不周所致,若少俠不嫌棄,此物,便是我荀家的賠禮。”


    荀氏大長老自袖中取出一物,以聖火托至半空,懸停於江月白身前,江月白注視片刻,確認並無問題後伸手接過,正是一枚晶瑩剔透的金色晶體,其上有不少粘稠,以手細觸卻並不粘手,哪怕隻是觸及,都能感受到其中蘊藏的神秘力量。


    荀日照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看向下方捋須微笑的大長老,欲言又止。荀家寶庫包羅萬象,自有底蘊,但這金虹原石卻也僅有數枚,每一枚都彌足珍貴,大長老拿出這一顆,顯然不可能是臨時起意,分明是老早就準備好的!


    “此物名金虹原石,往往數千年方才能在地脈中凝結一小塊,正是難得的奇珍,若有能工巧匠將其製成‘金虹液’,數滴便足以修複世間絕大多數的法寶。”


    荀日照眼前一亮,他本就想要尋找修補葫蘆的方法,帶著它十餘年,江月白很清楚,這個看似隻有硬度的葫蘆絕對不是什麽尋常的天材地寶,修複的希望何其渺茫,荀氏的這份賠禮正應了他的心思,更給了他無法拒絕的希望,自是必須收下,何況他本身就有來者不拒的想法在。


    將金虹原石收入儲物戒中,江月白拱手回禮,算是接受了荀家的善意。


    荀氏大長老繼續道:“若知少俠與少主有舊,老朽萬萬不會出手,老朽在此言明,荀家絕不會繼續與少俠為敵,族內若有違反者,視為對少主大不敬,不可輕饒。”


    這句話已然是正式的宣告,自這位荀氏大長老口中說出,便似荀家家主荀太淵親自開口,對於一向培植信譽人望的荀家來說,再沒有失信的可能。


    江月白雖不明其為何態度大變,還是回禮應承,並未失了禮數,雖然看不慣三大家的作風,對於目前沒有明顯表露惡意的荀家老仙人,敬老還是得敬的。


    荀日照一直關注著情勢的發展,見大長老向江月白對症下藥的拋出和解意願,江月白亦接受了這份善意,原本的目的已經達到,本該鬆一口氣,由衷欣喜,然而現在卻有些高興不起來。


    他會趕來此地,是因受到家族的命令,欲不惜一切代價將江月白掌握手中,與他素行道義相悖,故而不遠萬裏前來製止,然而現在看來,自己的到來早已在大長老的預料之中,而這才是荀家與江月白徹底放下芥蒂的最好契機,就算那邊的袁人鳳也是抱著交好心思來的,也不如他荀家這整一個家族的態度來的坦誠。


    他隻能確信,自己與江月白的交情,將是這種友好關係的最好紐帶。


    “家主,這就是你的打算嗎。”


    於心中喃喃自語,荀日照苦笑一聲,目光投向遠方。


    他不會去深究什麽,這是對長輩最起碼的尊重,現在,他更擔心安家會不會狗急跳牆,對風雨二衛出手。


    不過他剛剛將目光投向那處,袁人鳳的笑聲已然傳來,此時的他正藉由老者仙法乘雲行於半空,折扇輕搖,分外瀟灑隨意,風月二衛在其身後,並無半分損傷,見荀日照毫發無損,都是鬆了口氣,快速來到其身邊,小聲報告著先前的情況。


    暖風冷雨為好事之人在聖王城中嚼舌根嚼出的印象描述,實際上隻是描述二人氣質,真論心性,雨行宮或許算的上冷,風渡塵絕對不是什麽溫暖人心的和善家夥。


    “日照兄何必擔心,我袁家打不過,跑還是跑得了的,順便帶兩個人更是再簡單不過,他們好歹與本少有一麵之緣,讓他們掉了一根汗毛,本少便不叫袁人鳳。”


    袁人鳳緩緩靠近,對江月白笑道:“江兄,又見麵了。”


    江月白微笑拱手回應:“此番也多謝袁兄了。”


    他如何不清楚,安家無法全力動用力量出手,有袁人鳳製衡的一分功勞,他們原本的恩怨早已盡消,現在算起來,倒是他欠了這位袁家聖子一個人情。


    袁人鳳折扇一收,笑聲依舊響亮:“誰讓我打算抱你這根大腿呢,隻是現在,或者有些晚了。”


    他的目光投向江月白的儲物戒,笑道:“荀世伯如此大方的給了一枚金虹原石,本少自然不能落後,很巧,我袁家萬兵行的手藝素來有保證,若江兄肯信,將原石與法寶交予我,三月之內,我袁家必奉上一個完好如初的酒葫蘆,不收分文。”


    “荀世伯,應該不會介意小侄為朋友排憂解難吧。”


    荀氏大長老微笑點頭:“袁聖子請隨意。”


    袁人鳳會心一笑,袁家的主力早已不需要出手,可顯然都在這位荀氏大長老的監控之下,這場合作也是在他的默許之下方才臨時結成,可謂是互利共贏,唯一比較遺憾的,應當是他為了如今局麵算了這許多,到底落了荀氏一頭。


    不過,一場風波下來,袁氏有獲利便可,對於並非誌在必得的目標。他從來不會貪求。


    有些出乎袁人鳳意料之外的是,江月白並未猶豫,直接將酒葫蘆解下,連同那枚金虹原石交給了他。袁人鳳愣了片刻,旋即將二物收下,笑道:“果然爽快,那本少也不會砸我袁家的招牌,到時修複好了,必會第一時間派人交還。”


    言罷,他與身後老者乘雲離去,寒江周邊的某處,袁家的力量亦開始撤離,絲毫不拖泥帶水。


    此間事了,善緣已結,這便夠了。


    江月白目送其遠去,心中頗為感慨,三大家帶來的大劫,最終為三大家自行化解,還真不知道算什麽。


    然而沒一會兒,袁人鳳又回到他視線之中,且眉宇間透著超乎尋常的認真:“江兄,上來一起跑吧。”


    江月白正不明所以間,一個渾厚的聲音已然自袁人鳳後方傳來,自有攝人壓力。


    “袁聖子,現在包庇可來不及了。”


    一名男子出現在天地之間,外披黑袍,內著白衣,黑白相襯間,透著一種詭異的肅穆感,令人不敢直視其鋒芒。


    而在寒江周邊,又有十餘人現出身形,同樣是黑白為主的衣著搭配,無比招搖,無比顯眼。


    他們並非一開始便在此處,而是忽然降臨,如神兵天降,防不勝防,比之安家準備好的傳送法陣隱蔽迅捷太多!


    與此同時,男子伸手直指江月白,命令口吻一覽無遺,沒有任何轉圜餘地。


    “江月白,識相的,同我們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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