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火與魔霧交纏對碰,一如北冥寒氣遇上魔氣,這種天生的敵對發自二者本源,是絕對的你死我活。


    此時此刻江月白距離無麵不過三尺距離,以流雲手助長火勢,躍動的聖火幾乎要觸及無麵麵龐,映得她麵孔無比猙獰。


    “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無麵眸中寒光一現,魔軀之上魔氣噴湧,右手揮向身前烈火,周遭天地翻湧不定,仿佛末日降臨。


    在鋪天蓋地的魔氣之下,江月白以流雲手引動的聖火,不過漆黑夜色中的一點微光,縱乘風暴湧,終究照不亮這無盡黑暗,亦無法真正焚灼到她。


    這是她的魔氣世界,她是絕對的主宰。


    “死吧!”


    麵無表情的說出這兩個字,無麵素手輕揚,一道魔氣陡然凝聚,對著江月白心口刺下。


    恰如先前江月白對她進行的那一次突襲,直取要害,全不留手。


    她再不打算與他玩下去,軒轅血脈的聖火,已經有了真正威脅到她的力量。


    這一擊,意在一擊致命,而再快的速度,也快不過她這蓄謀已久的突襲。


    但她忽略了一點。


    若要做出動作閃避,現在本就箭在弦上的江月白的確快不過她,但在那極短的一瞬間,足夠他動一動思緒,從而做到一些事情。


    江月白的修行根基在於武神訣,對於識海神念全無涉獵,但這一回,他的這一念,調動的並非自己體內的小天地。


    一道冰藍微光在他眉心顯現,細小的難以察覺,但在周遭的漆黑之中,已足夠明亮。


    在他全無防備的胸口,一朵冰蓮悄然顯現。


    說是冰蓮,實際上並不準確,斑駁破碎的光禿蓮瓣之內,隻有一點指甲大小的卑微蓮心,仿佛根本不需要外力,自己就會在極短的時間之內毀滅。


    但蘊含其中的,是最根本也最純粹的北冥寒氣,來自於千萬年前北冥王族的一位傳奇,並為她這一任的繼承者所牽引。


    正是北冥王族聖女的心蓮!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江月白雙手聖火陡然在暗淡之中爆發,如鬧海蛟龍席卷四方,大有吞噬天地之態,而心蓮更是直接綻放,用自身最純淨的寒意,迎接那充斥魔氣的突襲。


    心蓮雖凋,仙氣仍在。


    承載畫麵的仙蓮之瓣,終是以最決然的姿態,將自身力量完全攻向自己生來的死敵,哪怕魔氣再強橫,再淩厲,也無法在短時間內將其徹底粉碎。


    江月白左手張開,聖火悄然熄滅,露出其中冰蓮。


    這一朵冰蓮真實存在,並非心蓮所化,而是他以流雲手萬化凝成。


    右掌聖火,左聚冰蓮,一身血氣沸騰爆發,江月白放聲大笑,音浪響徹四方,便是無盡魔霧都遮掩不住。


    “想殺我,那就試試看啊!”


    ……


    重重魔霧之外,袁家少主立於霧前,一副傲然模樣,其周身暗紅聖火環繞,令他看著愈發風流瀟灑,如果不是手中沒有慣用的折扇,隻有一個已經完成任務,暫且任由他拿著的酒葫蘆,現在的姿態應當會更加完美。


    在他身後,一道道暗紅火環困鎖著那些先後掙脫壓製的修行者,被魔氣侵蝕身體的他們本該拚盡一切撲向他,或是撲進他身前的那片魔霧之中,隻是聖火燃起之後,他們便隻能如牢籠中的困獸,再無法有任何動作,而隨著一絲絲聖火刺入他們體內,這些傀儡紛紛哀嚎跪地,不住掙紮,再沒了突破封鎖的動向。


    純淨的北冥寒氣是魔氣的克星,在魔氣稀薄的情況下,袁氏少主淨化一切的聖火又何嚐不是?


    隻要他在,周遭這數百傀儡,一個都別想離開。


    放眼望去,唯一一個能夠抗住他聖火攻勢的,隻有那身軀龐大,皮糙肉厚的巨猿,而現在,巨猿原本雪白的毛發已全然焦黑,幾乎沒有一處完好,隻是倒在地上,鼻息粗重如雷鳴,但相比於先前被袁人鳳重創之時,卻是好上太多。


    “你果然是一隻仙獸,那麽,你原來是怎樣的存在呢?”


    袁人鳳低聲自語,並不在意趴伏在地的魔猿是否給予回答,麵色頗為自得,以勉強得以流轉通暢的軒轅決操控火焰,哪一個傀儡動的劇烈一些,便給他體內來上一下。


    他的笑容恣意飛揚,將先前心中的憋悶一掃而空。


    能夠承受軒轅決聖火鍛體,可是無數人一輩子都求不來的機緣,雖然他之行動在於限製被操控的眾傀儡,火勁不足以做到熔鍛肉身,反而造成內傷的情況更加普遍,到底也算是一場機緣,或許這些人中就有那麽幾個,因為被他煆燒了肉身,日後修為會有那麽一點點的精進?


    “我可仁至義盡了,你要還沒法將那魔頭除掉,可別怪我手下無情啊。”


    在心中低聲自語,袁人鳳看向魔霧之內,眼神幽深。


    此時的他不說恢複全盛,施展出原本的七成功力已經足夠,隻是這般過度運轉軒轅決的代價,則是之後至少三月的虛弱。他沒有衝入其中,除開因為一時興起替那魔猿焚滅魔氣以外,便是看到那些傀儡有異動,於是全力阻攔,若對方真是古籍之中的千顏魔將,阻斷傀儡的歸位,無疑是限製其實力的最好方法。


    便在他準備繼續壓榨軒轅決,做好衝入魔霧之中的準備之時,一陣來自內心的悸動將他驚出一身冷汗,險些令得外放的聖火失控。好不容易才穩住心神。


    就在那一瞬,他感受到了本源聖火的異動。


    若江月白正常使用他遺留在扇中的聖火,他並不會將其當一回事,為了斬殺天魔,他自認他的聖火是最好的利器,然而這傳回來的感覺卻是,並非他將聖火借給了江月白,暫且交由江月白禦使,而是江月白挾持了他的聖火,並將它完全控製,他甚至有過那麽一種感覺,如果現在他闖入魔霧,試圖將本源聖火收回,江月白若不放手,他就是使勁渾身解數,都沒法得償所願。


    哪怕他並不知曉這般近乎真實存在的心理從何而來,亦不得不有所驚懼,不過很快便放下心來。


    武聖傳承,自然得足夠強大,這般動靜亦是表明,現在的江月白,正在全力運轉他的聖火,來與無麵對抗。


    於是他默默運轉軒轅決,對自身剛剛得以恢複幾分生機的血脈近乎壓榨,用盡所有心力,將本源聖火燃燒的更加旺盛。


    “本少爺可是豁出命了,你要是敢敗,陰間也沒你容身之地!”


    ……


    北冥夕冷靜望著距離她越來越近的熟悉麵孔,哪怕對方距離自己僅有一步之遙,亦全力將心蓮最後的力量榨幹,仿佛沒有感受到危險的到來。


    江月白眉心顯露的心蓮,正是她最後的力量,但在這一次的完全綻放後,這陪伴她多年的心蓮將徹底崩壞,再難恢複原貌,這幾乎可以宣告她未來的終結。


    但她對此沒有任何猶豫,或者說,為了不辜負江月白的信任,為了北聖域的安危,她已決定完全拚上一切。


    至於近在眼前的,屬於傀儡北冥虹的威脅,她隻當沒有看見。


    她在賭。


    賭無麵不敢殺她,賭她更願意將她當作一個足夠強大的籌碼,畢竟,能夠獲得一個北冥氏聖女傀儡的誘惑,哪怕是魔將,也無法完全忽視。


    更何況,她本就虛弱到是個人就能輕鬆將她殺死,無論生死,至少,她已將自己最後的力量,原原本本的交托給此刻她最為信任之人。


    隻是她的內心仍有不解。


    她所爆發的,是心蓮最後的光輝,將原本用來承載記憶的那一部分完全轉化為盛放的冰華,可在江月白手中的另一朵冰蓮,雖脫胎於心蓮爆發後殘留的寒氣,卻完全與她無關。


    在江月白手中運轉的,赫然是她北冥王族的仙蓮變!


    雖然她看得分明,那朵冰蓮與真正的仙蓮變有著顯著差異,真正內核似乎還是他本身修行的流雲手,乃是以某種精妙手段作出的完美模擬,但其中的每一部分,似乎都有著仙蓮變的影子。


    假貨真到足以以假亂真,那麽,便與真貨沒有太大差距。


    可北冥王族仙蓮變的根基在於北冥王族本身的血脈,以及其天生具備的那一縷純淨仙氣,故而就算仙蓮變功法秘密外泄,也沒有外族可以將其完整施展,江月白能夠以某種手段模擬一切,那又是如何……


    她的思緒戛然而止,同時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不再是以往用以應付他人的標準笑容,隻是一種直接表現出的,赤裸裸的譏諷。


    無論是先前的北冥虹,還是現在的北冥虹,她都沒有怕過。


    在放寬內心之後,她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對於被無麵操控的北冥虹,她隻微微昂首,視若不見。


    北冥王族,何懼天魔繚亂!


    ……


    暗紅聖火爆燃,如火龍焚世。


    冰藍仙蓮綻放,如霜雪臨凡。


    兩種堪稱世間針對天魔的頂尖力量,皆在江月白雙掌之內。


    而隨著他雙手一合,流雲手散雲式快速運轉,武神訣血氣湧入雙手。當他真正出手的那一刻,周邊魔霧已紛紛退避,徒留其手中爆發的滔天氣浪。


    冰火不相容。


    但無論冰蓮聖火,都為他所掌控,如何不容?


    江月白咬緊牙關,將體內一切力量盡數逼出,散雲式陡然爆發,氣浪若排山倒海轟向無麵。


    這一記,當令雲開霧散,天魔授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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