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揚怔怔的看著眼前的青年人,早已一塌糊塗的麵上已狀若癲狂。


    他在朝雲峰中也是位高權重的長老,今日居然被人偷襲成這副模樣,如今細細感知進去,這偷襲的人赫然隻是一個靈明境,似是這種境界的人,朝雲峰數千弟子之中絕對是一抓一大把,平日裏他就是將這些弟子罵得狗血淋頭,對方也不敢開口反駁。


    靈明境的修行者,在他眼中不過是大一些的螻蟻,就是這樣的家夥,居然也能傷到自己?


    “啊!”


    孔揚狂吼著,一身修為湧動全身,再不管體內靈力的流失,一身氣勁爆發而出,直朝江月白砸去,再沒有所謂朝雲峰長老的尊嚴,所謂的門內九門奇功也不曾在這一擊中展現,活像村裏的瘋婆子與人拚命,甚至更加瘋狂。


    對此,江月白麵色愈冷,手中流雲湧動,對著孔揚頭頂輕描淡寫一按。


    武神訣的強橫力量加上流雲手的層雲激蕩,俱在這一手之間。


    轟!


    孔揚天靈之上噴薄而出的渾厚靈力,在江月白手中如薄紙一般脆弱,隻片刻功夫,江月白的手已摁在他的頭頂,幾乎將那些散亂發絲壓進腦中,隨著浩蕩氣勁越過頭顱直逼身軀,他撲上的身軀重重跪地,雙膝直直嵌進地裏,周遭遍布蛛網般的裂痕,其中盡是自他雙膝裏蕩出的鮮血,可見這一掌中靈力強橫到了何種地步。


    孔揚的頭顱依舊被江月白按在手中,雙眼瞪得比青蛙還大,全身兀自在靈力的衝擊之下不斷抽搐,他看著眼前的青年,心中的驕傲在這一掌下被生生毀了大半,若是仔細看去,此刻他的襠下竟已有水漬流淌,儼然被江月白的這一擊生生碎了膽魄。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被一個靈明境隨手一掌完全鎮壓,而且竟沒有任何反抗之力,哪怕自己中了化功劇毒,心神大亂,也絕不是什麽正常,更何況在那一掌落下之際,他竟感受到了比死亡還要恐怖的強大壓迫。


    仿佛天上神明俯視蒼生,隨手便可將他形神俱滅一般。


    那一瞬的江月白,就是一尊足以令他心膽俱裂的神明。


    而他體內的經脈,也在這一掌下廢的幹幹淨淨,小腹部仍有一股氣旋殘留,卻似小刀細細切割一般,不斷給予他細小的痛楚,那些痛楚究竟會造成怎樣的後果,他就算完全不通醫術,也能清晰的感受到。


    “你……你……”


    感受到壓迫感的離去,孔揚終究恢複了些屬於朝雲峰長老的尊嚴,想要再度運轉靈力暴起,然而與江月白冰冷的目光相觸片刻,那鬥誌已蕩然無存,這樣之後方才驚覺,自己苦修了幾十年的靈力,竟然連半點都沒有剩下,而縈繞在他頭頂的靈力,還執掌著他的生殺大權。


    江月白望向寒蘊水,眼神中有歉疚,但更多的還是看到她平安無事的心安,他將手中孔揚扔在一邊,仿佛隻是隨意的丟了個垃圾,既讓寒蘊水能夠清晰看到他現在的慘狀,又不至於讓他身上的汙濁髒了她的衣裙。


    寒蘊水此刻已經起身,隻是雙腿依舊有些發軟,麵對孔揚之時,無論她表麵上再如何裝作不在意,心中的壓力也絕對不小,縱然江月白在千鈞一發之際趕到,也沒那麽快能夠緩過勁來。


    她沒有順著江月白的意思,說出處置孔揚的方法,也沒有埋怨江月白為何現在才來,而是一把將一瓶藥丸自儲物鐲中拋出,直接落向江月白,慍怒道:“這煙霧一看就不正常,你衝進來前,就不能好好想想!”


    江月白麵上的得意微微僵硬,化作一抹苦笑,道:“這迷煙影響不到我。”


    寒蘊水義正言辭道:“也虧得是麻痹感知的迷煙,要是蝕骨劇毒,你這麽貿然衝起來,豈不是自尋死路,你是百毒不侵啊,還是可以死而複生啊。”


    寒蘊水的話語之中,已是多了幾分無理取鬧的味道,相比於以往質問還得有理有據的強橫,顯然已變得全然不講道理,江月白知曉自己理虧,隻得賠笑著先將丹藥服下,武神訣固然無法讓他百毒不侵,但壓製住這些流竄體內的迷幻-藥物還是綽綽有餘,寒蘊水這顆丹藥,隻能算錦上添花。


    他連忙轉了話題道:“這老頭該怎麽解決,你說,我絕對全然照做。”


    孔揚本掛著一副失魂落魄的麵貌,此刻聽到江月白的話語,隻是慘然一笑,但笑意之中,卻還多著幾分狠絕意味。


    在他破損的上衣中,一枚晶體悄然落下,細細看去,內部有著影像。寒蘊水本欲繼續開口,見此忽而麵色一變,驚道:“捕影石,快毀掉它!”


    “你以為……我為什麽不對你下手,若不是這枚捕影石,我哪裏會放過你這塊肥肉!”


    孔揚的笑容因為血肉模糊的麵孔而愈發猙獰,他似是用盡全身的氣力嘶吼狂笑著,指著江月白與寒蘊水道:“宗主不會放過你們,你們就等死吧!”


    江月白聞言,神情微冷,眼中卻是閃過一抹異彩。他撿起那顆捕影石,細細端詳片刻,仿佛目光能夠穿透其中,直接逼視捕影石另一端的,朝雲峰的大人物。


    “那麽,朝雲峰是吧,過些時日,江月白當上門拜訪,領教朝雲峰高招!”


    言罷,他手指微微用勁,捕影石已化作粉末散開,而無論寒蘊水還是孔揚,此刻的麵色都是一變,盡管意味各不相同,其中的震驚卻是絕對假不了的。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寒蘊水憤然出聲。


    她這段時日一直繃緊神經,直到江月白趕到,方才真正放鬆下來,但她卻是知曉,江月白這似是隨意放出的一句話,究竟是何種意思。


    上朝雲峰,當然不是吃飯喝茶,一般這種所謂拜山,都是一場仇殺的開端。


    當今天下最為著名的一場拜山,便是當年剛剛自封劍神,引得八方嘲弄的獨孤淩雲,一人一劍殺上天邪峰,將天邪教頭目二十四人盡數斬殺,順便將那暗中控製一切的域外天魔首級斬落,懸於天地之間的舊事。那一戰中,天邪教這一為天魔暗中構造的邪道聖地,被一人一劍生生覆滅,全然潰散,而獨孤淩雲也由此成就一世威名,劍神之名,再無閑言碎語。


    朝雲峰比起當年的天邪教,自然算不得什麽東西,後者是不斷試圖禍亂天下的域外天魔隱藏極好的一方根據地,前者隻是西聖域一州之內的大修行宗門,但現在的江月白,哪怕她對他再有信心,也絕對不可能去與當年的獨孤淩雲相比。


    一人挑戰一個宗門,贏了揚名立萬,輸了查無此人,天下行此事者絕非少數,但終究隻有一個獨孤淩雲。


    更何況,如今的修行界,想要吸引足夠的修行者加入宗門補充有生力量,宗門裏沒一兩個仙人坐鎮,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大宗門。


    江月白或許很強,強大到她從來看不透他的實力,就算先前在唐悔手中吃了虧,也是因為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猝然遭襲,對方的攻勢又是一昧不講道理的全力壓製,至少在她的眼中,江月白絕對有資格與靈玄境的強者交戰。


    但這朝雲峰,就算在當年西聖域的混亂中遭受過損傷,也絕對不可能沒有仙人坐鎮,似孔揚這等靈玄境的長老更不可能隻有這麽一個,護山陣法這種東西更不可能沒有,要憑他一人之力對抗,就算加上她,也無異於以卵擊石。


    孔揚心中也是這般想法,隻是相比於寒蘊水的擔憂,他的是赤裸裸的嘲弄。


    “不自量力,老夫定要親眼看著你們死在朝雲峰上!”


    孔揚怒吼著,曾經高高在上的朝雲峰長老,如今卻隻能如一條死狗一般癱在地上,這一聲惡毒的詛咒,已是他最後的得意與瘋狂。


    江月白卻是渾不在意他的話語,對寒蘊水微微低頭,道:“對不起。”


    寒蘊水雖麵上依舊冷漠,還是搖了搖頭,輕車熟路般上了他的背,朱唇輕吐幽香,在他耳畔耳語:“既然知道,可得好好補償我,這一路我擔驚受怕好久,還不是你來的晚。”


    若是以往,江月白絕對會以沉默相應,但此時他自知理虧,便坦然點頭,將姿態放得極低,開始認真賠禮道歉,說到底,他也已經了解了寒蘊水的出招套路,再不會如初見時般,被她單方麵的壓製住。


    二人一麵吵鬧,一麵快速離去,根本沒有對孔揚再投以半分關注,同樣的,也沒有繼續聊有關朝雲峰的事。


    仿佛先前的宣戰,就是一句狠話而已。


    不過,江月白對此很有信心。


    寒蘊水雖沒有信心,因為江月白的信心與話語,也漸漸的有了信心,甚至很開心。


    因為這一路上,江月白終於是將那份手寫的名單完完全全的給她看了一遍。


    名單不長,隻有一頁。


    十多個名字裏,西聖域獨占七名,畢竟當年之事,便是在西聖域發源。


    首位邱裕,次席西風烈,第三個卻是她父親寒寧天,其後數個名字,她便隻粗略看過,反正都不認識。


    而朝雲峰太上長老沈青雲,名列第七。


    既如此,這拜山,自然不能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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