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琪琪家吃飯,琪琪沒回來吃,劉嬸說是在遙子的家吃。


    “遙子在我們村裏這裏也有家?”他奇怪地問,“是我們村的人嗎?”


    “也不是,她住的地方本來是村裏臨時騰出來讓她住的。”陳南海在一邊答,“不過,她爸爸後來讓人把它買了下來了,還花費了很多錢裝修了一番。”


    “還在這裏買房?她以後打算在這裏住下來嗎?”


    “也不是,等她義務支援時間一到,她就會走了。”


    “那……那間房子……”


    “就不要了,有錢人都是這樣的。”陳南海答道,“聽說鎮裏周圍的好多村子都有她棄下的房子。”


    “就為了在村子的幾天生活,竟然在這個村子買房,離開了就當成垃圾一樣丟了,有錢人家就是不一樣。”劉嬸咂著嘴說。


    “為人父母就是這樣的了。”陳南海微微一笑說,“誰不把自己的女兒當成寶貝來疼?”


    “恩。”他點了點,沒說什麽。


    吃過晚飯,他和陳南海在客廳裏喝茶聊天,聊著聊著,便聊到了祠堂的話題上來。


    “那邊是很凶的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旁邊刑場的關係?”陳南海說。


    “刑場?”


    “對,一個多月前,有個村民被發現釘死在那裏的十字架上,全身的皮都被剝掉了,死得很慘,後來就有的村民有時在半夜三更的時候,聽到那裏傳來淒慘的哭叫聲;也有的村民在深夜經過那裏的時候,在那裏看到了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衣長發怪人,那個怪人在刑場深處走來走去,有點像神經病的,不時地發出怪異地笑聲,這個村民以為是村裏的人在作弄他,便朝了那個怪人喊了一聲,結果……”


    “結果呢?”他的心提到了嗓子上了。


    “結果,結果那個黑衣怪人竟然憑空地消失了,這個村民知道自己遇到鬼了,嚇得快要瘋了,當夜跑去拜神。”陳南海搖了搖頭,“我請劉廣令去做了好幾場法事,不過,見效不大,後來實在沒辦法,就在那裏搞了個路燈。”


    “哦。”他又點了點頭,這是他敷衍時的慣常做法,此時他的腦裏想起了學校中的那個小男孩,還有陳南海在自己父母靈牌前下跪的事。


    他接過陳南海遞過來的一杯茶,猶豫了半天,不知從何問起。陳南海見他似乎有話說,便問道:“怎麽了?有話跟我說?”


    “呃。”他支支吾吾了老半天。


    “有心事?”陳南海看著他靜靜地問。


    “也沒有。”他連忙搖頭,自己覺得氣氛有點尷尬,便找了個借口說,“有點困,我上樓躺一下了。”


    “好的,累了就早點休息吧。”陳南海點點頭。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上了樓。


    待他上了樓後,劉嬸從廚房走了過來。


    “現在怎麽辦?”她悄聲問。


    “走一步算一步。”陳南海低著頭歎了口氣。


    “這一切不都要怪你嗎?”劉嬸滿眼怨恨地望了陳南海一眼。


    “不要怪他了。”隻聽黑暗的門口中傳來了一個聲音,“有些事,早結束比晚結束要好。”話剛落完,隻見一個人從門口的黑暗中走了過來。


    這個人從黑暗中來,又在客廳的燈光照不到的黑暗處停下了腳步站住,藏身濃黑的夜色中,看不到他的麵貌,從依稀可辨的身形中,可以看到他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


    “真的要道歉的話,應該是我才對。”這個年輕人說道。


    “都是好人,最後卻成了這個樣子。”陳南海喃喃地說,“錯不在你們,而是我們,唉!隨他去吧,這樣也可以贖一贖我們犯下的罪。”


    黑暗中的年輕人沉默了一會,沒有答話,轉身走進黑暗中消失不見。


    他躺在床上不斷地想著陳南海下跪的事和學校那個小男孩的事。


    他實在是不敢開口問陳南海,關於他在自己父母靈牌前下跪的緣由,覺得陳南海肯定也不會想自己下跪的事被一個後輩知道了,這就是他猶豫的地方。


    要問又擔心引起陳南海的不悅;不問,這種困擾又是時時在自己的內心出現,使他滿腹疑團,這實在不是一種好的感覺。


    他又想起惡夢中在學校教室裏那個剪小孩死屍嘴角的小男孩,這個小孩是誰?他想要查清這小孩子的事情,可是要怎麽查呢?跑去問陳村長,跟他說我夢到了那個小孩子,請問這個小孩子是誰?會被人當成傻瓜看的。


    他又想到自己白天在劉廣令那顆玻璃眼珠裏看到的奇怪的鏡像,那顆玻璃眼珠子像鏡子般照出了那黑乎乎的東西,那是什麽東西啊?


    各種疑問在他腦海裏交纏,想到這裏便頭痛不已,不知如何是好。


    這個村子,現在想來並不是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他想道。就這樣想著想著便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間,覺得有隻小手在玩弄他的頭發,還在睡眠狀態中的他揮了揮手,翻過身繼續睡,過了一會,那隻小手又來拉他的頭發,他又揮了揮手,這次揮手卻碰到了一個小孩子的身體,迷迷糊糊中他確定性地摸了一下,冰冷冷地,登時嚇了一大跳,當下睡意全無,像彈弓般從地上坐了起來。


    哪裏有小孩子的影子?他環首四看,當他看清周圍的環境時,內心一沉。


    黑暗的夜色中,連綿不絕地細雨紛紛灑灑,天空非常的黑暗,並無半點星光,隻有黑得讓人絕望的黑暗,似乎上麵的天空是通往無底地獄的通道。地麵濕漉漉的,藉著不遠處一明一滅的暗紅色燈光,可以看到地上一大片鮮紅的血跡,似乎剛從人的身上流下來的。在這片血跡中,有一連串的小腳血印通往那燈火的方向,血腳印上五個小腳趾的印痕依稀看見,這大概是某個打赤腳的小孩子踏過這片血跡時留下來的。


    不遠處一間民房門口掛著一個紅色小燈泡。這個燈泡似乎快要壞了,一下發光,一下熄滅,如此反複發出一明一滅的暗紅色燈光。小燈泡好像剛被血液浸泡過,粘著一層鮮血,鮮血順著燈身下垂,在燈泡下麵的中心處匯集,一滴一滴地往下滴。


    一明一滅的暗紅燈光使得這個詭異的小街,一時籠罩在一層暗紅色的光暈之下,一時又陷入了黑暗,看起來更加詭異無比,不知身處其中又是何種感覺。


    他看了看自己躺的地方,這是一間民房的門口。民房房牆半邊倒塌,門窗朽舊,房內陰森黑暗,看不到裏麵的狀況,他放眼看了一下,這條小街上的房子大概都和這間民房差不多。


    他扶著牆站了起來,鬆散的牆土經不起他的扶力,紛紛塌落在牆根,牆土塌落的聲響在這個寂靜的世界中,顯得非常的突兀,未料及此的他被嚇了一跳。


    好似被這塌土聲震落的一般,本來已經歪歪斜斜的木門,也發出‘咿呀’的一聲,砰然巨響,倒在了地上。他吃驚地看著這扇倒地的木門,因為此時的木門上麵還趴著一具村民的死屍,看樣子剛死不久。這個村民大概是趴在木門後死去的,當木門倒在地上後,他也就隨著倒地。


    他不敢在這具死屍旁邊逗留太久,看著都有點毛骨悚然,要是待會它突然爬起來,那就……


    他不敢再想下去,躡著腳走開。


    站在街中,不知道要往哪裏去。左手邊是無邊無盡地黑暗,他沒有膽量走進去;血紅的燈泡則從他的右手邊散發出一明一滅的詭異光暈。他不想走向那詭異的燈光處,可是卻毫無選擇,總不能走入黑暗吧?誰知道裏麵有什麽東西?


    他朝燈光那邊走去,小街兩邊倆倆相對的破舊的民房房門有點的緊閉,有的洞開,有的隻剩下半邊木門。他走了幾步,聽到了後麵傳來了‘悉悉’的聲音,回身一看,剛才還趴在木門板上的那具死屍已經不見了!


    他心裏一陣發毛,自己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那具屍體爬起來了,當下小跑了起來。可是小跑了幾步後,他又停了下來,這是他的夢境,縱然逃跑,又能逃到哪去?他悲哀地想道。


    這時,他看到了旁邊一間民房緊閉的房門突然無聲無息地自動打開,露出一片陰森黑暗。他緊張地盯著這間民房黑暗的深處,心裏想著這次會有什麽詭異的東西出來?是剛才那具趴在木門上的死屍嗎?還是其他的?


    他緊張地盯了一會兒,沒有恐怖的東西從那裏麵出來,他鬆了口氣,卻看到了一大片鮮紅的血從這間民房的黑暗處無聲無息地漫延出來,鮮血暗紅發亮,那是剛從人體中流出來的血才有可能這麽鮮紅,作為醫生,他深知這一點。他不知道剛才這間黑暗的民房裏麵發生了什麽事,竟然會流出這麽多的鮮血,也不想知道。


    房內傳出‘嘖嘖’地幾聲類似人在淺水中走動發出的水聲。


    裏麵有人?他驚懼地想,四處一片死寂,隻有自己的心跳聲快速地發出悶響。民房內傳出來‘嗚嗚’地慘叫聲,中間還夾雜著肢體抖動的聲音,好似是一個被捂住嘴巴的人在慘叫,在痛苦地抖動四肢,黑暗的民房內更多的鮮血湧了出來。


    他不知道這陰森黑暗的民房內此時在發生著什麽慘事,也不想知道,隻想快一點離開這個地方。他移動著無力的雙腿,恐懼不安地朝那燈光的方向走了過去。


    走了幾步,猛然想起了。


    這不是一條陌生的小街,他白天的時候來過,是的,就是這條小街,殺豬劉的家就在這個街巷中。這個變態狂殺了自己的兒子,還把他的屍體剁碎了吃掉和拿去喂狗。他看了看那間掛著這條街巷唯一一個小燈泡的民房,恐懼在心裏滋生——那不就是殺豬劉的家嗎?難怪那個燈光如此地詭異。


    想到眼前的那間房子竟然是發生過那樣駭人聽聞的變態凶殺案的房子,在這種環境下,他那裏還有膽量走過去?當下坐在旁邊民房的一處牆角前,驚懼不安地望著這條小街,暗紅的燈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顯得很孤獨。


    那間流血出來的民房現在已經沒有了動靜了,隻有地上的鮮血緩慢地四處躥流。遠處黑暗中傳來了一聲村民的慘叫聲,聽聲音好似在幾條街道外。


    又有一名村民被襲擊了,他害怕地想道,感到了坐的地方有點異常,低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


    自己坐的地方有一大堆油膩膩的頭發。


    他趕緊起身,地上的頭發潮濕、油膩膩的,從他坐的民房裏麵伸出來,房內黑暗陰森,看不到任何的形物。


    他吃驚不已,又覺得非常地惡心。


    這時,地上的頭發像蛇般蠕動起來,慢慢地縮*房的黑暗中,黑暗中此時響起一陣悉悉地聲音,好像有什麽東西從地上爬起來。他拔腿就跑,跑到了殺豬劉的家門口,聽到了一聲少年的慘叫聲從殺豬劉的家裏傳了出來:


    “爸爸!我再也不敢了!”


    聲音慘不忍聞,回蕩在這個死寂詭異的黑夜世界。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因為他聽出來了,這是那個高中生少年的慘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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