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好像是從那次風箏的事吧,你就不讓淳穎再跟我玩了,看見我,你也是拉著淳穎遠遠走開。”


    朱裕欣坐在了一張幹淨的椅子上,看著對麵的朱瑜。


    “之所以不讓你們再在一起玩,是怕被別人認出來,尤其是朱瀝,還有平日裏經常找你們玩的朱頊。”朱瑜似乎陷入了回憶,“朱頊啊,那時還挺小挺老實的。”


    朱裕欣低聲道:“風箏的事,淳穎難過了好久吧。”


    朱瑜點點頭:“雖然是你的親生父親,但如實說,跟淳穎生活了那麽多年,從小看著她長大,我對她的感情,不假。”


    “所以不讓你們在一起玩,也是那時對伱有點生氣。不過淳穎她不在乎啊,還是跟你親,就算我拉著,看見你還是跟你打招呼,一個口一個姐姐。”


    朱裕欣低著頭,不說話。


    “你那次,確實讓她傷心了好久,不過後來她就沒有再怨你了,你知道她的,體弱,心也是軟的,記恨不了人。”


    “風箏她一直保留著,死前她是想給你的,但最後還是叮囑我燒掉了,說是不想你看到風箏後傷心難過,也想帶走一件你的東西,這樣她在黃泉路上就……就不害怕了。”


    朱瑜有些哽咽。


    同樣幹淨的桌麵,有女子滴落的淚花。


    “知道麽,我當時是想把風箏給你的,把你領到淳穎的墳前好好給她道個歉,可後來,後來我看到了你偷偷一人,去她的墳前見她了。”


    朱瑜語氣有些無力:“於是我就把風箏燒了,當父親的,哪有不擔心女兒害怕的,她本就怕黑,還要一個人走黃泉路……”


    隨即,他拍拍朱裕欣的肩膀:“從那一刻開始,我才意識到我已經將淳穎真正當成了自己的女兒,也才真正悔恨自己,悔恨自己做的這一切。不過你不用傷心,我去陪淳穎了,她不再是孤單的一個人了,不會再害怕了。”


    “裕欣,我對你從沒有盡到一個父親應盡的義務,還讓你承擔了那麽多,如果有來世,我希望我能補償你。”


    滿臉淚水的朱裕欣抬起頭,看著身體逐漸虛幻的男人,喉嚨哽咽。


    “我不要求你什麽,但還是希望你能放下仇恨,我不是死在朱頊手裏,是死在了自己的野心上。”


    “父,父親。”


    朱瑜臉上露出了滿足的歡喜:“有你這聲父親,都值得了。”


    他轉頭,看向了一旁若無其事的許天衣:“我不管你在正安城謀劃什麽,一個死人的話也沒什麽威脅的分量,就當本王求你一次,保護好她!如有來世,本王給你當牛做馬,也無不可。”


    “讓當初心比天高的黎王,說出這樣的話,是比登天還要難一些。不過來世這樣的話,就不用說了,我不喜歡畫餅,更不喜歡死人畫的餅。”


    許天衣一雙眼睛,精光暴射,死死盯著盯著黎王。


    “我隻問你一件事,當年大承與大運在典望城那一戰,你下令放了原本要被當作誘餌,引誘大運軍隊出城的難民,其中有無私心私利?”


    朱裕欣愣怔地看著許天衣,她還從未見過氣勢如此可怕的人。


    身體開始化為光點消散的朱瑜,也是震驚於許天衣的驚人氣勢。


    麵露沉思後,他抬起頭:“大承東征大運,我是監軍,雖然我不知道那些難民中有你什麽親人,又或者你身在其中,但我與你保證,那次放人,無一私一利!”


    “我不與你說假話,那是在另有計策可行的前提下,隻是相比而言,略有棘手一些。但如果沒有另外可行的計劃,我不會放走那些難民。”


    “因為……戰爭無情!”


    黎王神色鄭重,雙眸毫無怯色地與許天衣對視。


    許天衣沒有再去看他,似是點了下頭:“如此,夠了。”


    那年,尚未覺醒金手指的他,與姐姐就在那些難民之中,麵臨著當作誘餌被大運軍射殺的淒慘下場,最後是身為監軍的黎王,放走了難民,他們得以逃命。


    隻是,天意弄人,最後他的姐姐還是死在了那場攻城戰中,為了保護他而死。


    青黎兵變,發生在青龍大街,由黎王發起,所以被稱為青黎兵變。


    發生兵變的那年,是承平三年,兵變時,正是他第二次飛升之際,是以他沒能救下這位當初對他和姐姐有過救命之恩的親王。


    朱裕欣,為何會成為他進入京都後第一個見的人,為何會被他威脅,再不情願也不得不成為他手底下第一位打工人。


    這就是原因。


    這些,他不會說。


    如果以後朱裕欣執意因為一些心結,自尋死路,他也不會攔著。


    身體消散大半的朱瑜,再難維持自身狀態,艱難轉頭,欣慰又不舍地一笑:“裕欣,聽父親一次話,就一次,什麽都不要管不要做,好好活著,活……下去。”


    “父親!”


    朱裕欣急忙伸出手,但卻落在了無數光點之中。


    突然間,裝飾精致的寢宮內,有漆黑霧氣生出,化作三隻張牙舞爪的魔獸撲向朱裕欣。


    朱裕欣明顯被嚇住了,呆愣在原地。


    在黑霧生出的瞬間就動了的許天衣,來到朱裕欣身前,直麵魔獸,一雙眼瞳頃刻間充斥攝人心魄的血紅光芒。


    瞳孔之中,有兩圈花紋交錯旋轉,許天衣一手甩出,一條血光凝成的鎖鏈從掌心飛射,捆縛住衝在最前麵的魔獸。


    血光鎖鏈與魔獸身體碰觸,瞬間發出呲啦呲啦的刺耳聲響,大量黑霧被血光吞沒。


    許天衣隻身上前,雙手被人魂之力包裹,抓向了那頭魔獸,每一掌拍在魔獸身上,其身體就虛幻一分。


    但最後一隻黑霧魔獸,卻是趁著這一空隙,繞開撲向了朱裕欣。


    許天衣隻是瞥了一眼,不為所動,集中精力再度對付麵前的魔獸。


    受到驚嚇的朱裕欣,下意識雙臂交錯擋在身前,但嬌弱的身子,如何能擋住魔獸的撲殺和撕咬。


    就在魔獸即將撲倒朱裕欣的一刻,刺眼白光亮起。


    一道挺拔如山嶽的白色光影出現在了朱裕欣麵前,對方隻是輕飄飄拍出一掌。


    天地之間,似有偉力天降。


    轟然一聲。


    黑霧魔獸,煙消雲散。


    那道光影看向許天衣的方向,雙手微抬,刹那間,殿內白光充盈,明亮和煦。


    另外兩隻黑霧魔獸也是消散。


    無形之中,一縷玄之又玄的氣體,進入了許天衣的體內。


    “不必感謝,就當是我的一點心意。”是黎王那溫厚的嗓音。


    隨之,光影扭頭,看向了朱裕欣。


    “裕欣,再見。”


    望著逐漸消散的光影,恢複平靜的朱裕欣,臉上有著淚水,也有著久未見過的笑容。


    “再見,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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