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雀忽然眼珠一翻,我心裏咯噔一下,上次為報鳥屎之仇,訴諸暴力,勝之不武,冤家路窄,偏偏在這場合狹路相逢,這鳥可不是善茬,一肚子壞水,他這是要幹嗎?!


    果然,山雀小眼珠微微閃動,旁若無人地就地開始引吭高歌,嘰嘰喳喳起伏錯落倒也不單調,可惜眾人現在沒有欣賞的心情,拜佛君揮揮袖子,小聲嗬斥,聲音出口,轉眼就被鳥鳴蓋過,山雀抖抖翅膀,貌似對拜佛君的互動相當感冒,再接再厲,高頻幹擾前赴後繼,怡情的仙樂化為入腦的魔音。


    我好笑地看著賣力演唱的山雀,極其無奈,我也許和雀類八字不合,大概上輩子喝多了雀巢,這輩子喝多了雀舌,要不為什麽山雀總和我過不去呢。


    眾學子涵養再好,這會也忍不了高頻噪音的搔擾,看向我的眼神好像刀子一般,嗖嗖恨不得在我身上紮出一排透明窟窿,看得我那叫一個冤枉啊,這鳥又不是我養的,人品好,鳥雀也拜倒在我的魅力之下,這難道是我的錯嗎?


    我歎口氣,盡量笑得和藹,十指交握,朝山雀拜拜,老兄,我錯了還不行嗎,您老趕緊走吧,笨鳥先飛,咳~天高任鳥飛,再說好歹是您老一泡見麵禮淋我一頭一臉,我這個受害者都沒計較什麽,您幹嗎念念不忘啊,遺忘是種美德,寬恕是種境界,您何不修煉修煉,保持鳥類先進性,要不然去鍛煉鍛煉身體,增強免疫力,省著禽流感來襲,您老一命嗚呼。還不願意?那您老幹脆去泡妞好了,傳宗接代可是首要之務,再不濟打發打發無聊時間,您這和我糾纏不清算是怎麽回事。


    我勸得苦口婆心,當事者置若罔聞,頂著眾人火辣辣的眼光,頭皮發麻,心頭發虛,我火氣噌地冒了出來,不再羅嗦半句廢話,掰下一角鬆煙墨扣在手裏,笑吟吟地眯起眼睛略作瞄準,冷不丁暗下黑手,偷施了一記暗器,隻聽“噗哧”一聲悶響,一道黑影,正中山雀眼下三分。


    山雀吃痛,哀嚎一聲倉惶逃竄,留下一地打著旋兒的鳥毛。


    我瀟灑地拍拍手,洋洋得意地瞅著眾人顯擺,怎麽樣,羨慕吧,本公子文武雙全,全麵發展,綜合素質你們望塵莫及,絕對精英中的精英,全才中的全才,可不像窮酸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張嘴聖人夫子,閉眼五穀不分,安泰時粉飾太平,危難中百無一用。


    我忙著自鳴得意,虛榮心像發麵饅頭一樣膨脹到無法無天,卻突然發現眾學子齊刷刷瞅著我,皆是一臉的鄙夷忿忿,好像我剛剛偷襲的是他們私藏的金嬌。


    幹嗎……饒是我神誌堅定,在這種群情激奮的情況下也不免心虛打鼓,條件反射一般,連忙低頭檢視自己一番,嗯嗯,儀表嚴整,姿態周正,倘若忽略黑綠如菜,影響考場環境的臉色,滿分,那這幫家夥為什麽用這種眼神批鬥我,好像麵對十惡不赦之人,敢情我什麽時候犯了滔天大罪?我怎麽不知道呢……大哥救我!


    可惜光沿直線傳播,就算跨越千年,自然科學對於世人尚猶抱琵琶,真理還是真理,SOS信號沒有後門來特快專遞給大哥,隔著一窟窿格子間,兩重老紫色帷幔,我無能為力,大哥鞭長莫及。


    嗚呼哀哉,天要亡我,我欲哭無淚,轉而硬著頭皮向枕頭求救,枕頭正翹著長腿優哉遊哉地品茶,收到雞毛信後不緊不慢地朝我笑笑,輕飄飄丟過來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轉頭向大哥劈裏啪啦放高壓電。


    肚裏詛咒一萬遍見死不救的枕頭,萬眾矚目之下我不敢妄動,隻得嘿嘿幹笑,任憑萬千眼刀砸過來,城牆一般的臉皮也抵不過這等摧殘,不多一會便已如坐針氈,砸吧,砸吧,我鬱悶不已,隻要不拿硯台拍我,不用毛筆紮我,以不要臉應萬變,區區眼刀還奈何不了不才我。


    國難當頭機體一級戒備,腦子格外清醒,忽然有點納悶,這幫莫名其妙義憤填膺的各路英豪怎麽不抄家夥扁我呢。


    思及此處,峰回路轉,雲破月來,驀地有醍醐灌頂之感,我不禁啞然失笑,原來如此啊……心中頓時釋然,坦然回望殺氣騰騰的眾位仁兄,隻覺得荒唐好笑。


    子曾經曰過,君子動口不動手,我剛剛眾目睽睽之下辣手摧鳥,犯了忌諱,怪不得一眾才子如此齊心協力地鄙視我,連文人相傾的優良傳統都拋到腦後,原來是萬眾一心,一致對外呢。


    難怪我一不小心成了眾矢之的,這幫打從娘胎起便深受禮儀教化荼毒的讀書人恐怕也十分的苦悶,文化人中怎麽就出了我這麽個敗類呢……


    哎……我長歎一聲,也不出言辯解,想想開脫又有什麽用呢?大聖人的教誨早已根深蒂固,我人微言輕,言詞的分量近似忽略,何苦。


    我挑挑眼角,幹咳一聲,擠出一抹諂笑,朝眾人朗聲道:“小弟惜若水見過眾位兄台,諸位乃我朝天驕,學富五車,博古通今,小弟冒昧無狀,有一不情之請,還望諸君不吝賜教。”幾句寒暄震了一眾學子,當即麵麵相覷,皆是一臉被雷倒的表情,這小子沒吃錯藥吧……


    不顧眾人僵硬的臉色,我徑自說道:“敢問如何讓山雀閉嘴?”


    詭異的安靜……


    我環視一圈,甲乙丙丁君徹底定格為照片,拜佛君和假寐君王八對綠豆,大眼瞪小眼,枕頭不知何時勾起了唇角,俊美的麵孔掛上嫵媚的笑容,我一身的雞皮疙瘩呼之欲出。


    我忽地一笑,眨巴眨巴賊眼,伸出纖長的手掌向下虛虛一按,笑吟吟地吐出幾個字:“壓他一下。”


    一眾茫然……枕頭卻冷不丁飛過來一個媚眼。


    我瞥他一眼,繼而回過頭直視眾人,斂了笑意正襟危坐,一本正經道:“君不聞鴉雀無聲?”


    靜可聞針,時間仿佛定格一般……片刻後,一切驟然鮮活起來,眼前萬花筒一般異彩紛呈,眾學子的臉色那叫一個精彩,原本老夫子似的麵孔再也繃不住,又苦苦礙於麵子不肯服軟,渾身過電一般,眼角嘴角,眉頭眉梢,無不抽搐。


    假寐君終於忍無可忍,腮幫子一軟,爆笑出聲,這一聲不要緊,好像是毛衣線頭,輕輕一拽,一針一線織的毛衣三兩下便土崩瓦解,又好像一根尖刺,溫柔地碰碰某隻飽脹的氣球,“啪”的一下,炸的屍骨無存,還像一枚小錘,在玻璃缸上輕輕敲開一個豁口,洪水混著玻璃茬子飛流直下,更像一雙無骨素手,翹著蘭花指拔下輪胎的氣門芯,氣勢一瀉千裏。


    眾人再也顧不了臉麵矜持,跟著失控笑出聲來,起初還有所收斂,並不敢放肆,可惜冷笑話這種東西最是耐不住琢磨,幽默效果呈幾何級數扶搖直上,一發不可收拾,到了後來,一向高高在上的眾學子全然拋開形象,笑得前仰後合,好一眾群魔亂舞。


    朗朗笑聲響徹山林,翠華掩映之下的鹿鳴宮也生動起來,笑聲中先前的那點過節前嫌也悄然冰釋,某種安然適意的氣息靜靜流淌,不知不覺衝淡了心底那份緊張糾結,連帶枕頭看我的眼神也愈發柔和起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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