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上午,忙碌完的江洵終於抽空來到成國公府。


    江洵是這裏的老熟人了,從外院到內院,一路下人都在恭賀他。


    錦園裏繁花似錦,無數蝴蝶翩翩起舞,小蜜蜂在花朵上辛勤忙碌著。


    老爺子坐在小板凳上拾掇著一盆花,小存存拿著小鏟子站在一旁。


    小亭子裏坐著音兒和花花,人鬧貓叫玩得歡。


    江洵先去亭子裏抱了抱小音兒,才走去老爺子麵前。


    他跪下給老頭子磕了一個頭,“謝孟祖父裁培,江洵沒有辜負您老的期望。”


    老爺子上下看看他,滿是笑意。


    “去亭子裏帶小娃,等我侍弄完,陪我喝兩盅。”


    江洵道,“晚輩想去給老太君磕個頭。”


    “哦,去吧。”


    江意惜還在議事堂理家,江洵抱著音兒,存存拉著他的衣襟,花花坐在他的肩膀上,被丫頭領去福安堂。


    他給老太太磕了頭,表達了感謝之情。


    老太太高興,拉著他說了陣話,還賞了他一個玉筆筒和一塊玉掛件。


    幾人一貓回到浮生居,酒菜已經擺上桌。


    江洵陪老爺子喝了個痛快。送走老爺子,已是未時。


    他走去上房西屋,腳步踉蹌,渾身酒氣。


    醒酒湯已經準備好了,江意惜讓他喝了一碗。


    看到他急不可待的有事要說,江意惜勸道,“先去東廂歇歇,歇息好再說。”


    江洵囁嚅道,“不說睡不著。”


    江意惜歎了口氣,遣下下人,親自給他倒上一杯茶。


    姐弟二人坐下。


    江洵眼裏漾出笑意,還有些不好意思。


    “姐,我,我有了心儀的姑娘。”


    江意惜惜靜靜望著他,沒有追問是誰。


    江洵又繼續說道,“就是鄭大姑娘鄭婷婷。我覺得,她對我也有好感,我想求娶她。我們家勢低,我還想請孟祖父幫著說合。”


    見江意惜還沒有表態,江洵眼裏有了疑問,“怎麽,姐不同意?”


    江意惜重重歎了一口氣,說道,“有件事,姐之前並不想告訴你。後來看出你和婷婷互有好感,便不得不說了。”


    “什麽事?”


    江意惜眼眸黯然,囑咐道,“你記著,不管什麽時候,我都是你姐,最關心和愛護你的姐。”


    江洵覺得這話莫名其妙,笑道,“你當然是我姐,到底什麽事?”


    江意惜又道,“不管發生過什麽,娘都是爹最心愛,我們最尊敬的好女人,你不能輕視她。”


    江洵的笑容消失,預感到發生過什麽大事。


    他鄭重說道,“不管發生過什麽,姐都是對我最好的姐,娘都是我最尊敬的娘。”


    江意惜悠悠說道,“娘在嫁給咱們爹以前,跟鄭吉相識。”


    “隻是相識?”


    江洵心裏猛地一沉,知道事情沒有這麽簡單。再想到鄭吉對自己沒來由的好,心裏更是七上八下,酒都醒了兩分。


    江意惜又道,“他們彼此傾心,感情很深,曾經鬧得滿城風雨。宜昌大長公主嫌棄外祖家勢低,不同意這門親事。一方麵給外祖施壓,一方麵讓人派鄭吉出京公幹……娘被逼無奈去投河的時候,被咱們爹所救,之後就嫁給咱們爹了……鄭家已經查到咱們娘是扈明雅,他們不願意得罪大長公主一家……”


    江意惜說爹的時候非常刻意,加上“咱們”二字。沒有說扈氏同鄭吉發生過關係,沒有說扈氏嫁去江家前已經懷孕。


    江洵又是難過又是不可思議,不住地搖著頭。他不願意相信,可又不得不相信。


    許久,他抬起頭怔怔看著江意惜,眼裏湧上淚水。他最怕的是,姐姐沒說的事。


    可看到江意惜同鄭婷婷和鄭璟的一兩分相像,再想到鄭婷婷曾經開玩笑說鄭江兩家幾百年前是親戚,又不得不承認跟自己最親的姐姐或許是……


    他輕聲問道,“娘和鄭叔隻是彼此傾心?”


    聲音都有些哽咽。


    江意惜垂目把眼裏的淚水逼退,抬眸說道,“不知道。”


    江洵又喃喃說道,“大長公主和鄭大姑娘家隔了房,隻因為我娘和鄭大姑娘的堂叔曾經傾心過,就要阻止我和鄭大姑娘的事?不可能,娘和鄭叔肯定還有其它事。姐,你跟我說實話,娘嫁給爹之前是不是……”


    江意惜不敢直視江洵的目光,說道,“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和你是一母同胞,知道爹從小疼我到大……”


    沒有否認,那就是了。


    江洵抱著腦袋哭了,怕人聽見,極力隱忍著。他哭的不是他和鄭婷婷的事,這件事此時還沒來得及去想。


    他哭的是這個世界最親的人,對他最好的人,兩人相依為命的姐姐,跟他不是一個父親。母親居然跟別的男人有孩子,父親疼愛有加的閨女不是他的親骨肉。


    江意惜也流淚了,起身走去他跟前,抱住他的頭說道,“娘的所有事,咱們爹都知道,他選擇了包容,用最深沉的愛愛護娘和我。你不能輕視她,她也是涉世未深,情不自禁……”


    江洵抱住江意惜,眼睛打濕了她的衣裳,燙得她心痛。


    片刻後,江洵才說道,“做為人子,我不怪娘,更不會輕視她。她是情不自禁,才走了那一步,最後害人害己……姐,娘不在了,爹也不在了,你是弟弟最親的人……”


    “是,我永遠是弟弟最親的親姐姐,也永遠是咱們爹的親閨女,是江家姑娘,誰都改變不了。弟弟如今當了探花郎,還當了禦前侍衛,姐等著弟弟更有出息,為姐撐腰……”


    等到江洵情緒平靜下來,窗紙已被霞光染成黃色。他的臉陷在橘光裏,顯得臉色更加蠟黃憔悴。


    下人帶著存存和音兒去了福安堂,江意惜讓她們給自己告個假。


    江間惜覺得那件事江洵消化得差不多了,狠狠心,繼續說起另一件事。


    “前幾天辭墨和我去扈莊,鄭玉跟辭墨談到你和婷婷的事。他明確說明,鄭家已經知道娘和鄭吉的事,又對我的身世有所猜測,幾位長輩不同意你們之間的事。還會以咱家家勢低為由,迫使婷婷掐掉那個疾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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