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終於寂靜下來。


    江意惜說道,“快把鳳冠取下,我的脖子快被壓斷了。還要喝涼茶,渴。要沐浴,熱。”


    一天沒說話沒喝水,嗓子有些暗啞。


    水香趕緊過來幫她把鳳冠取下。水靈奉上一盅早準備好的涼茶,又拿出大蒲扇給她扇著。


    屋裏放了四盆冰,隔段時間就換,隔扇窗也開得大大的,今天有風,還是覺得悶熱。好在用的胭脂水粉好,沒被汗漬弄花妝。


    兩個麵生的丫頭去淨房準備。


    吳嬤嬤也來了洞房,笑著稟報,“怕花花和啾啾驚擾客人,把它們拘在後院。嫁妝一直在院子裏曬著,剛剛才收進後院廂房……”


    江意惜扭扭酸脹的脖子,喝完杯中茶,終於舒坦了。


    她才有心思環視了一圈屋裏。熟悉的家具,紅帳紅被,紅綾彩花,垂著紅穗的宮燈,大紅喜燭,淡紅色幃幔,外麵嘰嘰喳喳的鳥鳴聲,還有剛才的熱鬧……


    一切都是那麽喜氣。


    一個丫頭過來屈膝道,“大奶奶,奴婢臨香,浴湯準備好了。”


    另一個丫頭也屈膝道,“大奶奶,奴婢臨梅。”


    孟辭墨已經跟江意惜過說,臨香是他的大丫頭,十六歲。臨梅是二等丫頭,十三歲。之前一直在外院書房服侍他,值得信任。付氏弄過去的丫頭,都被他找錯處打發走了。


    江意惜笑道,“以後好好當差。”


    臨香和臨梅聽了,又跪下磕頭道,“是,聽大奶奶吩咐。”


    水香遞上兩個裝了四顆銀錁子的荷包。


    水香和水靈服侍江意惜去淨房洗了澡。天熱,連著頭一起洗了。


    江意惜穿上大紅絲羅衣裙,涼快多了。頭發擦得半幹,隨意在頭頂挽了一個卷兒。因為太過激動,盡管沒有上妝,臉頰依然如紅霞般豔麗。


    飯菜已經擺在東側屋的炕桌上了。


    江意惜雖然很餓,還是先參觀了一圈這個新家。


    東側屋是起居室,南窗臨炕,洋漆描金炕桌上已經擺上了飯菜。


    廳屋非常大,淡青色幃幔和一架九扇蘇繡雙麵繡圍屏把空間分成兩個區域。大的一邊有高幾,八仙桌,兩排太師椅等。另一邊是一張圓桌幾個錦凳,一排多寶閣,三足掐絲琺琅香爐裏冒著嫋嫋青煙。


    西側屋是小客廳,美人榻旁有架古琴。她重生一年多都沒彈過琴,伸手撥弄了幾下琴弦,發出幾聲流水聲。


    西屋是書房,兩堵牆都是書架……


    除了臥房,每間屋裏都鋪了波斯過來的大絨地毯,家具也都是黃花梨打製,雕花嵌玉,說不盡的富貴。


    這裏還有一個特點,就是隔扇窗開得比一般屋子要低要大,坐在屋裏就能看到庭院裏的景致。中間是池塘,四周花團錦簇,兩旁是東西廂房,再靠邊是佳木翠竹……


    晚霞的最後一絲餘輝給萬物染上一層金光,廊下樹上的彩燈也都亮了起來。


    這裏由孟高山監工,可銀子、人工還是要由付氏出。


    聽孟辭墨說,浮生居搞這麽大的陣仗,老太太專門誇讚了付氏,說她“心正”。


    於麵子上,付氏從來都是這麽會做人。今天拜見高堂時,付氏說的話極好聽,竟是因為孟辭墨終於娶了媳婦而激動地落了淚,比親娘還親娘。


    不管付氏是為了撈名聲,還是為了顯示江府的窮酸,江意惜都無所謂。她早看淡了那些表麵的浮華和光鮮。


    富貴亦或平常,隻要是她和他的家,她都喜歡。她相信孟辭墨也是這樣想的。


    她還想去院子裏看看,被吳嬤嬤攔了。


    “大奶奶才嫁進來,明兒再出去。”


    江意惜盤腿坐上炕,剛拿起筷子,吳嬤嬤又低聲勸道,“大奶奶,你今兒是新娘子,不好自己單個吃飯。先吃兩塊點心墊墊,等世子爺回來再一起吃。”


    看到桌上的雞鴨魚肉,江意惜餓得胃痛。想到前世此時的淒苦,這一世已經太幸福了。


    她放下筷子,隻拿了兩塊點心吃。


    不多時,聽到外麵有丫頭的說話聲,“世子爺回來了。”


    接著是熟悉的腳步聲。


    江意惜喜上眉梢,剛走去廳屋,孟辭墨已經大步走了進來。


    他扶住給他屈膝見禮的江意惜,眼裏溢滿了笑,“餓了吧?”


    江意惜實誠地回答,“嗯。”


    孟辭墨牽著她坐上炕,“咱們先吃飯。”


    他把帽子取下交給臨梅,又掏出帕子擦了擦前額的汗珠。


    江意惜說道,“孟哥先去沐浴吧。”


    之前說好,成親後江意惜私下叫他“孟哥”。


    孟辭墨笑道,“吃了飯再去。”


    說著拿起碗和筷子,夾的菜沒放進自己碗裏,而是放進了江意惜碗裏。


    “快吃,一天沒吃飯,餓壞了。”


    吳嬤嬤笑得滿臉褶子,她看出來姑爺是怕自己姑娘餓著。


    江意惜跟孟辭墨非常熟悉,也不願意假害羞,端起碗吃起來。


    孟辭墨不餓,隻偶爾吃一點,看著江意惜吃。怕江意惜害羞,看她兩眼目光轉去別處,然後再看兩眼。


    江意惜覺得自己還能再吃一碗飯,餘光瞥到吳嬤嬤直給她使眼色,知道她是提醒新娘子不能吃太多,也隻得放下碗筷。


    孟辭墨接過臨香手上的衣褲去淨房沐浴。


    等他披著一頭墨發穿著紅綾中衣褲出來,江意惜又進了淨房。


    水香服侍她用滴了香露的水漱口,口留餘香。再簡單擦洗一番,沒洗頭,隻是把頭發打散梳順。水香得吳嬤嬤囑咐,給江意惜身上撒了茉莉香露,肚兜和中褲的帶子係得很鬆。


    江意惜走進臥房,屋裏的冰又重新換了,窗戶關的隻剩一條縫,屋頂垂下的宮燈已經熄滅,隻有兩根喜燭燃著,火焰一跳一跳的,顯得屋裏更加溫馨儂麗。


    孟辭墨的頭發已經擦幹,坐在床頭等她。


    見她出來衝她笑著,眼裏的濃情如化不開的蜜。


    江意惜臉色緋紅,水香打開被子一角,她躺去了裏麵。待孟辭墨把雙腿放上床,水香才紅著臉躬身說道,“祝世子爺、大奶奶花好月圓,早生貴子。”


    這些話是吳嬤嬤教她說的。


    她把羅帳放下,才悄聲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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