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毓!你幫幫我!你幫幫我!」


    「姐姐,我怕!」


    「小毓!我拉著你的手!我會緊緊的拉著你的!你幫幫我!」


    當蒙冬毓砸開冰層,落入冰冷的水中時,那些被她因為太過害怕而遺忘的記憶終於湧入了腦海之中。


    然而,還沒來得及多想,冰冷的水就湧了過來,不經意間喝了兩口,讓她覺著內髒都冰凍了起來!


    沒有辦法呼吸,憋得她胸口疼,剛張開嘴,冰冷的水就再一次湧了過來,對水的恐懼,讓她忘了該如何自救,隻是緊緊的圈著自己,似乎這樣就不會那麽寒冷一樣!


    「蒙冬毓!蒙冬毓……」


    是誰的聲音傳入耳中,帶著焦急,帶著憂心,好像……好像她是有多麽重要一般!重要啊!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過陌生了!蒙家,沒有人覺著她重要!沒有人會為她憂心,她隻是一個罪人!在媽媽的肚子裏就開始搶姐姐的營養,才會讓姐姐出生之後變得病弱不堪,出生之後,更因為貪玩掉進池塘裏,害的姐姐為了救她病上加病!


    不……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她很聽話!從來不靠近水邊!她沒有頑皮!


    「還傻站著幹什麽?快點送屋裏去!」容顏看著兒子把兒媳婦從水池中撈出來,看著濕漉漉的兩個人站在寒風之中,看著兒子傻傻的站在那邊,盯著懷裏的人一動不動,不由得開口說道。


    這大冬天的,這麽凍下去,別在凍出什麽毛病來!


    「……」皇甫離聽了,好似終於回神,抱著懷裏的人快步的向前院走去,卻在經過蒙冬靈身邊的時候,腳步一頓,冰冷的目光掃了她一眼,這才抬腳繼續離開。


    蒙冬靈忽的一下跌倒在地,隻是輕飄飄的掃了一眼,卻讓她宛如被淩遲了一樣!


    她……她什麽都沒有做!她隻是想要在試一試,試一試能不能讓蒙冬毓回心轉意,哪裏想到,她隻喊了一聲,蒙冬毓也能跌倒跌進池子裏?


    蒙冬靈坐在冷冰冰的地上,卻沒有一個人上前問她有沒有怎麽樣,所有人,呼啦一陣風來,又呼啦一陣風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落水的蒙冬毓的身上。


    這和在蒙家的情況截然相反,這讓她有些承受不住,明明落水的是蒙冬毓,可是,她卻覺著,真正的冷的是她,冰冷刺骨,全身的血液都好像結冰了一樣!


    緩緩的從地上爬了起來,蒙冬毓跌跌撞撞的離開了壹號院,是了,她不能在留下來了!皇甫家的人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在她這一邊,現在留下來,除了讓自己難堪之外,還會讓蒙家的人對她失去耐心!


    所以,她連假裝一下對妹妹的關心都做不到,便快速的離開了。


    是了,她假裝不下去,如果在讓她看到蒙冬毓那虛弱的模樣,她怕她會控製不住自己心中的那頭暴虐的野獸,直接掐死那個該死的女人一了百了!


    然而,掐死了她也不會有好下場,所以,在自己理智尚存的時候,她要盡快的離開!


    而皇甫家的人已經鬧翻了天!


    又是放洗澡水又是煮薑茶的。


    「阿離,你去換衣服,小毓交給我們就行了!」容顏看著自己的大兒子說道。


    是了,心疼兒媳婦,她也心疼兒子,這大冬天的落水,剛從水裏抱出來,兩個人的衣服上就結了一層細碎的冰渣子!


    「不用!你們都出去!」皇甫離直接抱著蒙冬毓回了自己的臥室,聲音淡淡的說道,「對了,媽,你去找身衣服給送來!」


    「……好!」鴛鴦浴啊!容顏在聽到兒子說不用的時候,第一個想法就是鴛鴦浴這三個字兒!雖然有點不合時宜,卻還是歡喜了一把。


    這說明兒子和兒媳婦已經發展到了很親密的地步了,很快就能結婚什麽的了!


    連忙招呼著眾人出來,最後一個出來的容顏順帶把門也給關了起來!


    「我去煮薑茶!一會兒喝了驅寒!」朱朱說著,便快步的下樓了。


    「媽,我幹嘛?」皇甫小五挺著肚子,轉了幾圈,有些焦急的問道。


    「你讓阿崢陪你去樓下大廳轉悠轉悠,不要在這邊……在這邊著急!」原本容顏想說礙事的,後來一想,這話太傷人,尤其是孕婦,腦洞有些大,你隻是說了一個一,她就能想到二三四五六,對於這一點,她也是深有體會的,畢竟,她當初就是這麽來的,把皇甫三少折騰的夠嗆!


    「媽,你是嫌我礙事吧?」皇甫小五眯著一雙眼睛,撇了撇嘴說道。


    「呃……怎麽可能!」容顏僵了一下,隨即開口說道。「我隻是覺著現在完全沒有要忙的事兒!」容顏說著,還不停的向著顏大少使眼色,意思很明顯,你媳婦兒你搞定!


    「媳婦兒,咱們去樓下準備點水果,說不得大嫂會餓!」顏大少見狀,連忙上前一步,摟著皇甫小五的肩膀,很是認真的說道。


    「……」她們難道不是剛吃過飯嗎?不過,飯後吃點水果壓壓驚也是可以的,所以,皇甫小五也就不計較顏大少的理由是不是完美了,乖乖的跟著他一同下樓去了!


    容顏這才鬆了一口氣,抬腳,快步的向自己的衣帽間走去,她的衣帽間,可以說是這個家裏最大的一個了!裏麵的衣服堪比專櫃,一排排,從她過來的各個年齡段的衣服都有,很多都是沒有上身的!隻不過款式有些不新潮了,但是絕對不醜,畢竟,她的衣服,很多都是設計師單獨設計,至此一件,別無分號的那種。


    很快,容顏就找到了一身衣服,親自送到皇甫離的房間,見洗浴室的門依舊緊緊的關著,也沒有打擾,便轉身退了出去!


    蒙冬毓一直陷入昏迷之中,準確來說,也不算昏迷,隻是意識有些混沌!


    她分不清什麽是現實,什麽是過去!


    腦海中,迷迷糊糊的,全是那天的場景!


    蒙冬靈哭著讓自己幫忙的事情,她對水的畏懼,卻最終沒有拒絕蒙冬靈對自己的要求。


    蒙冬靈拉著自己的手,讓自己下水去幫蒙冬靈撿她不知道怎麽掉進水裏的水晶發卡,一個很好看的發卡,舅舅讓人送給她的,送給蒙冬靈是另外一個禮物,當時自己收到這個發卡的時候可高興了,然而,就是因為蒙冬靈眼饞的看著自己手中的發卡,然後,媽媽就直接把她手中的發卡拿給了蒙冬靈。


    然而,那個時候,或許是習慣了這樣的事情發生,她除了一開始會哭之外,當時已經很平靜了!


    是了,因為池塘的水清澈透明,她能夠看見落在裏麵的發卡,於是,經不住她哭著哀求,在聽到蒙冬靈說一定會拉緊她的手之後,終是緩緩的踏出了她的腳步!


    那個時候,她隱隱約約的知道,這個雙生姐姐不是那麽的喜歡自己,可是,她卻沒有想到,這種不喜歡,已經強烈到了她想要害死自己的地步!


    池塘的水不是很深,然而,對一個小女孩而言,卻足夠致命!


    一開始,蒙冬靈確實像她所說的那樣,緊緊的抓住她的手,然而,卻在她鼓起勇氣把腦袋漫進水中,那個緊緊抓住她手的人,卻突然鬆開了她的手。


    她不會遊泳!又因為歪著身子,重心不穩,蒙冬靈一伸手,她就倒進了水中。


    那一刻,她是又恐懼,又不可置信,那個明明說會緊緊抓著她的人,為什麽突然鬆了手?毫無預警,豁然鬆開,不是那種抓著抓著沒有力氣而緩緩的滑落!


    蒙冬毓記得她在水中回頭,那一剎那,看到的就是她的那個姐姐陽光明媚的笑容!


    蒙冬毓心驚,那才多大啊,竟然可以如此的狠心!


    如果蒙冬靈豁然鬆手,還能牽強的為她找到理由,那麽,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再也沒有辦法解釋了!


    人,總有求生的本能,所以,即便她天生畏懼著水,當她落水的那一刻,想到的也是如何讓自己活下去,然而,當她撲騰著靠近岸邊準備爬上去的時候,就是她的那個姐姐,伸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開她抓著岸邊石頭的手,將她再一次推了進去!


    當然,蒙冬靈也被她給扯了進去!


    那個時候,她已經不能思考了,做什麽都是本能,隻是,蒙冬靈不像她,蒙冬靈別的體育項目不行,水性卻很好,所以,哪怕同在水中,被動的也隻有她一個人!


    每當她好不容易從水中掙紮著冒出頭來的時候,就會被然蒙冬靈給壓了下去。


    她最後的印象,就是蒙冬靈一臉癲狂的模樣,當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沒等她說話,她的爸媽,就開始指責她,各種各樣難聽的話,她躺在床上,隻覺著心如死灰,再然後,她就忘記了這一段記憶,忘記了這個姐姐是如何的想要弄死她!


    然而,即便忘記了那件事情,心目中,對於這個姐姐乃至爸爸媽媽,都生出了一種不可消除的隔閡,哪怕她們偶爾對自己好一次,她除了直覺的排斥之外,便再也沒有其他的感覺了!


    蒙冬毓想,她之所以會忘記,除了那種是徘徊在生死邊緣的感覺太過恐懼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的父母,沒有開口問她事情的原委,就斷定了是她貪玩落水害了蒙冬靈!哪怕是一句,都沒有聽她的!因為徹底的失望了,所以,才會如此幹脆的忘記!記得又怎麽樣呢?沒有人會信她!


    「不是!不是我!不是……」


    浴室中,皇甫離扒著她身上已經結了冰又化開的濕衣服,就聽見她小聲的呢喃著!


    顯然,在蒙冬毓的心中,還是希望,能夠有一個人可以相信她!相信那件事情不是蒙冬靈說的那樣!


    可是沒有!一個人都沒有!


    於是,眼淚就這樣毫無預警的掉了下來!


    為什麽……為什麽都不相信她呢!為什麽都不相信她?


    扒光了她身上的衣服,剛要抱著她放進浴缸裏,就看見她蒼白的臉上濕了一大片,心中豁然一痛,他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麽,卻知道他極不願意看到她現在這副模樣!


    冰涼的身子提醒他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皇甫離把她放在浴缸中,讓溫熱的水沖洗她身上的寒冷,顧不得自己身上是不是同樣濕漉漉,直到泡了半個小時,這才拿著大浴巾包著她抱出了洗浴室,塞到被窩裏,將被子嚴嚴實實的蓋好了,這才回了洗浴室,快速的沖洗了一下,換了身幹爽的衣服。


    踩著拖鞋便快步的出來了!


    一出來,先是看了一眼床上的蒙冬毓,看著她臉上紅的厲害,心裏一慌,連忙走了過去,白皙的大手落在她的額頭,就感覺到一片灼人的熱度。


    顧不得幫她穿衣服,皇甫離快步的走了出去,站在樓梯上對著樓下大喊,「誰打電話讓餘叔叔過來一趟!」


    「已經打了!大概也快到了!」皇甫深顛顛的跑了過來,對著自己的大哥說道。


    皇甫離點了點頭,麵無表情的走了回去,進了屋,順帶鎖了門,這才拿過一旁老媽送過來衣服打算給蒙冬毓套上。


    內衣內褲,以及一套寬鬆的居家服!


    「不是我!不是我……」剛把最後一件上衣給她套上,皇甫離的手便落在她的手中,死死的,就好像溺水的人抓到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乖!別怕!以後都有我!」


    皇甫離由著她緊緊的抓著自己的手,看著她蒼白無助的模樣,小聲的說道。


    「他們都不信我!都不信!」蒙冬毓在床上翻了個身,雙手緊緊的抱著皇甫離的一隻手,一邊掉著眼淚,一邊委屈兮兮的說道。


    「我信!隻要你說,我就信!」空著的那隻手輕輕的將她額頭上的淩亂的劉海撩到一邊,聲音低沉溫柔的說道。


    「……」蒙冬毓沒有說話,隻是眼淚掉的更凶了!有歡喜,也有難過,歡喜的是終於有人相信她了,難過的是,別人都能這麽輕易的相信她,可是,她的父母,卻問也不問她一句,就直接判了她死刑。


    「乖,不哭了!以後有我,誰都不能欺負你!」皇甫離說著,以往覺著自己這一輩子可能都說不出什麽甜言蜜語,然而,如今這些話卻信手拈來,因為出自真心,所以半點也不覺著為難!


    迷迷糊糊之中,蒙冬毓覺著自己好像掉進了黑暗的旋渦,無論她怎麽努力,都找不到出路,她走啊走啊,隻有絕望,看不到黑暗的盡頭。


    直到難道低沉悅耳的嗓音刺穿黑暗,傳進了她的耳中,就好像一個指引,讓她在黑暗之中有了方向,讓她一步一步走向黎明!


    蒙冬毓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皇甫離那張完美到爆的臉,此刻,正滿麵憂心的看著她!


    蒙冬毓有片刻的懵懂,不知道這個人為什麽要這樣看著自己!


    然而片刻之後,蒙冬毓忽的一下睜大了眼睛,迷迷糊糊的時候想起的事情一下子引入腦海之中,讓她身身上的氣息瞬間冷了下來!


    所以,什麽欠了蒙冬靈一條命的說法,不是因為她救了落水的自己,而是她本來想要殺了自己最終卻沒殺,所以才說她欠了她一條命嗎?


    嗬嗬嗬……蒙冬毓的嘴角勾了勾,突然便輕輕的笑了出來,放開皇甫離的手,蒙冬毓想要從床上爬起來,卻覺著一陣頭暈目眩,隻能再一次倒回在床上。


    皇甫離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突然便覺著有什麽東西變了,然而,一時之間,他有說不清哪裏變了!


    看著她倒回床上,眉頭微皺,一副痛苦的模樣,皇甫離連忙站了起來,把她壓了回去。


    「好好躺著,別動!」皇甫離開口,沉聲的說道。


    而此時,房門正好被敲響,皇甫離便抬腳走了過去,打開門,就看見容顏和餘味走了進來。


    容顏的手中還端著兩杯薑茶。


    「你先喝了,小毓顯然你餘叔叔看看再說!」容顏說道,把薑茶遞到皇甫離的手中。


    皇甫離沒有說話,端著茶碗,一口喝光,這才走了過去,把傻愣愣的蒙冬毓的手給拿了出來。


    餘味查看了一番,又是切脈又是量體溫,最終,告訴大家無礙。


    「燒個兩天也就好了!」餘味輕描淡寫著說道,引來皇甫離一陣瞪眼。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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