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氣氛壓抑,自我回家住後一直如此。


    李剛看我回家,接過包亂翻一通,他翻到了我的工資卡,驚喜交集,“姐,你有錢了?”


    “那是我借的,以後要還,你不要動!”我有氣無力,剛剛與高麗交涉過,又和堯海納鬧了那麽一出,心煩意亂,根本沒有辦法解釋清楚那張卡的前因後果。


    這時我媽走過來,看了我一眼,“你這叫什麽話,你吃在家裏,住在家裏,老大一個人怎麽也該懂得孝順,你弟弟交女友正是需要錢的時候,你幫他就是幫爹媽了。”


    我媽的邏輯向來強大,我根本無法駁住,隻好妥協,“你去支六千,剩下的給我,我要還回去!”


    “姐,你真是親姐!”李剛捧著卡親了一口轉身出門就走,我將他丟在我懷裏的挎包搭在衣架上,去洗手間洗了一把臉。


    從形勝酒店出來之後,我已經做了決定,那就是讓陳厲幫我打這贏這場官司,我會用各種辦法來支付律師訴訟費。


    我爸我媽已經坐在沙發邊上,靜等我出來受審。


    “桑藍,你確定你要打這一場官司?”


    “爸,媽,我一定要把瑤瑤奪回來,我已經請了陳厲律師!”我已經能慢慢冷靜下來,能好好的思考這個問題,最起碼,我知道我該從什麽樣的角度求得法官的同情。


    “那需要高昂的律師費,你有嗎?”我爸終於擔憂我了,這讓我有一絲欣慰,到底還是有養育之恩,與旁人不同。


    “我沒有,但我可以借!”說完,我本想起身離開,但是突然傳來的一段錄音讓我頓時一僵,那錄音是幼兒園裏瑤瑤哭喊的一段,我想,一定是高麗傳來的。


    在過去幾年時間裏,我和高麗好的不分彼此,所以雙方養父養母的手機號都存錄。


    我媽臉色鐵青,我爸也是一言不發,房間裏陰沉的要擠出雨滴來。


    “於桑藍,有時候,連我們也看不清楚你了!”我媽連名帶姓的稱呼,讓我徹底明白,我這一生都不能成為李姓家族的孩子,我永遠姓於。


    “媽,這不是真的!”


    “於桑藍,你把我們的老臉都丟盡了,別的話不用多說。要麽,你讓年宇撫養瑤瑤,再找個好人家嫁了;要麽,你就從這個家裏出去,就當我們從來沒養過你,以後你做什麽都和我們沒有瓜葛。”我媽言語絕決,讓我的痛苦縱深如崖穀。


    我手足冰涼,脊椎刺痛,“媽,你怎麽寧可相信外人,也不相信我?”


    “你弟弟還沒有成親,如果這件事情傳得沸沸揚揚,那你弟弟的女友就黃了,你讓我們老兩口怎麽活?”我媽哭了,淚水蜿蜒在臉上的褶皺裏,那些皺紋讓我感覺自己罪孽深重,畢竟,現在我的每一個細胞都是因為爸媽的養育而存在。


    “媽,你別哭!”


    “桑藍,那人已年過四十,說不定還有家室,你跟著他到底能有什麽好結果?”我爸顯然去過了幼兒園,調查過堯海納,他們將事情的空白很幻想的填補起來,我無力回轉。


    “我和他沒有關係!”我一口否決。


    我爸搖著頭,無比悲傷地說,“桑藍,你讓爸爸失望!我們李家雖窮,可是家世清白;我們雖然不能自稱好人,但也是問心無愧的人家。但是你上了法庭,這件事情街坊鄰裏都會知道到,到時候我們怎麽能抬得起頭?”


    我突然萬般想念堯海納,那抹殘餘的溫情竟然讓我在此時這樣的絕境裏淚濕眼眶。


    夏日的九點,已經是炎陽炙熱,可是我從頭到腳都是一片冰涼。


    陳成夾著文件夾步履輕鬆的向我走來,臉上的淡定沉著多少給了我一點勇氣。


    他向我點點頭,“一會要庭前調解,注意自己的情緒,不要讓他們控製你。”


    “好!”我咽下緊張,跟隨陳厲進入調解室,在我緊張不安地等待和準備的時候,調解員進來用十分清冷的聲音說,“原告拒絕調解,現在進入訴訟程序。”


    這時候陳厲看了我一眼,我痛苦的垂眸,睫毛陰影覆蓋淚光,我終於明白什麽叫作相愛如飲毒。


    最為相愛的兩個人同室操戈,要比棋逢對手更加殘忍,更加不留餘地。


    法庭肅穆,目光環視一周,年宇的父母、朋友,高麗的父母、朋友都坐在原告一方的座位,而我的身後空空落落,隻有少數的群眾陪審。


    我交叉著十指保持鎮定,心裏淒惶如荒涼的大漠。


    開庭後原告陳辯,年宇將訴狀釘成冊子,厚厚一本,我知道今天會是一場針尖對麥芒的對峙。


    “我請求法院判jue我與桑藍離婚,並拒絕讓於桑藍撫養孩子,原因如下:第一桑藍沒有經濟來源,第二桑藍出軌在先,第三桑藍是精神分lie患者,對孩子的成長不利……第四……”年宇麵無表情,他的聲音在我耳膜裏嗡嗡作響,我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


    他將我的人生解剖,挑最為鮮血淋漓的地方展開供世人玩味,他將我推至刀鋒浪尖,自己卻一身光環。


    瑤瑤的dna檢測書,我的疑似精神分lie診斷書都一一交給法官。


    法官一臉冷漠地閱覽,我知道,在他們眼裏那不是一個人在人世痛苦掙紮,努力生活的印跡,不是一個生命在陰暗和光明的交界裏艱難前行的場景,那是罪證,是卑微,是所有陰暗的集合。


    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因為陳成投過來一束光切的目光。


    我的心碎成沙,隨時都會從那些聲音裏流走。


    陳厲陳辯,“於女士曾經有工作,為了家庭而辭職,現在在普明旅遊開發公司供職,月薪一萬二……於女士一手將孩子帶大,從未給孩子造成任何傷害……心理谘詢室出具疑似診斷並未落實,需要進行庭外調查……”


    “於女士患有精神分lie,心理陰暗,一度有殺人的動機……原告有物證在此,請法官過目。”我知道年宇的律師是龐晉軍,我艱難地抬起雙眸,看到一個年僅四十,身材精瘦,領帶結的一絲不苟麵色冷峻的龐晉軍抱著我的日記,一步一步地走到法官麵前。


    我看到日記本,如五雷轟頂,世界在搖晃塌陷,我已經忘記去看陳厲的目光。


    “不……不要看!”我跨出被告席,被法警勸阻。


    “被告一度有抑鬱症,在日記裏多次提到要殺死一位姓趙的老師,而且也曾多次和原告哭訴,她一定要讓那個老師死。”龐晉軍機械地複述著狀紙,沒有一點同情,他根本不知道,他揭開的是我人生裏一度最為灰暗的時光,那是雖生猶死的時光。


    那段時光陰暗無光,比地獄還要幽冷森然。


    我如墜深淵,一個人在那裏艱難匍匐而行,也是在那個時候,年宇伸出了他的手輕挽我,將我從苦海裏救出。


    可是現在,是他將我親手推進了地獄,並且趕盡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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