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父歎息一聲,陰沉地問,“那瑤瑤到底是誰的孩子?”


    “爸,我……我不知道。”說完,胸口突然一痛,眼前一黑就要摔倒,這時李剛從門內出來,一邊扶我一邊搶過了我的包,在裏麵隨意翻騰,“姐,姐夫對你向來大方,這離婚也應該給你點吧,最起碼那房子有你一半……”


    聽完我的話,爸媽同時向我發難,我媽點著額頭就罵,“好你個不要臉的,懷了孩子竟然不知道是誰的,你到底搞了多少男人才會糊塗成這地步?可憐我那外孫女兒了,這麽丁點大,就要麵對這麽混亂的事實……”


    “媽,你說什麽呢?瑤瑤是我的,我會撫養她長大……”


    “好啊,你撫養啊,你有那能力別來找我們啊,得意的時候也沒見多少好處,這失意了到想回這安樂窩來了,這天底下,有沒有你這樣當女兒的,啊?”我媽的大嗓門招來了了不少人注視,鄰居圍在四周指指點點,那一刻,我真的連死的心都有了。


    看我不說話,也不肯離開,我爸終於說話了,“桑藍,你回來也成,隻是這家小了點,如今你弟弟也有了女朋友……如果年宇能把房子分給你,那一切困難都解決了。”


    我心裏一正淒苦,他們怎麽就看不明白,年宇是鐵了心讓我淨身出戶,哪裏還會給我半分錢。


    “爸,我試試……”


    “試什麽?做什麽事情都要趁熱打鐵,趁著人家還沒有新歡,你趕緊得去談房子的事情。”我媽推了我一把,順帶從我弟手裏奪過了包包塞到了我懷裏。


    七月的天,說變就變,外麵雷聲大作,刹那間狂風暴雨襲來,整個天地都變得暗起來。


    我被爸媽推出了家,臨走的時候,我弟李剛塞給我一把破傘,嬉笑著說,“姐,你錢包裏的那一百多塊我拿走了。”


    我像是被驅逐出境,無家可歸的流浪人,在一無所有的時候,我身邊僅有一把破傘和淩亂不堪的一袋內衣。


    風吹過來,雨像是得到命令一樣毫不留情地打在臉上。


    地獄般的黑暗湧來,我竟然無力阻擋,那層黑暗一層一層蔓延,最後把我全部吞沒。


    瑤瑤最害怕就是這樣的天氣,我不知道這個時候,是誰在陪她。


    年宇最喜歡吃的餃子就在冰箱的最底層……想到這裏,心裏的那個我又一次狠狠地掌摑了自己,都到這樣的地步,你還在念著那種愛的習慣。


    “是你給我溫暖,躲過嚴寒,讓我知道人生可以這樣美滿。可是突然之間,你將幸福撕開,謊言的揭穿,竟然是這樣的殘忍和不堪……”街口,唱著這首幸福的謊言,我再一次淚流滿麵。


    街上行人匆匆,幸福的、孤單的,但都不似我這麽悲慘。


    “怎麽,興致這麽好,賞雨聽歌?”這聲音異常遙遠,像是遠古的洪荒之音,我不知道有誰還會對這樣一個落魄的女人問候一聲。


    我回頭,雨簾裏看到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我就怔怔站在那裏不說話,我想,我應該是不知道用什麽樣的表情來麵對這個男人。


    一把黑傘移過來,結實的手握著結實的黑色傘柄,竟然給人一種無形的安全感。


    從使此刻,雨那麽大,街那麽空,可是有這個人,有這把傘,好像世界還有那麽一絲溫暖。


    他不動,也是專注看我,眼裏沒有一絲的沉重,卻帶著一點無可奈何。


    “這就怕了?以後日子還長著呢,豺狼虎豹一堆,你這樣哭喪著臉給誰看?”


    “那個幸福不是你的,你怎麽能感覺到失去的痛苦?”我開口了,連自己也嚇了一跳,聲音啞到像鴨子叫一樣,可到底還是找到了發泄口。


    他拉著我走到路邊,塞到車裏,又遞給我一塊毛巾,“這個世界,除了你自個兒,別人都和你沒關係,什麽叫幸福?幸福就是全世界的人都死了,你還能好好活著,這就叫幸福。”


    我心裏狠狠咒,“謬論!”


    “自己混的狼狽,就不要否定別人觀點的正確性。說不定,這對你是件好事情。”車子開的極快,這話也顯得那麽驚心動魄,被出軌,被拋棄,無家可歸,連女兒都不能相見,這是好事情?


    “沒人性。”


    “我是這世界上最善良的人,除了我,估計沒人這般寵著你。”堯海納說這話的時候,我們兩已經來到了一處房子。


    房子不大,普通的公寓,綠色的爬山虎從樓腳直爬到樓頂,美的驚心動魄。


    進了房間,裏麵的擺設簡約大方,到是與他的風格類似。他拿著諾大的毛巾像擦一條落水狗一樣狠狠地替我擦著頭發。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一個人的眼睛若是璀璨如炎,那這個人一定壞不到哪裏去。


    他的眼睛裏,神采有如流光,在看你的時候就會劃破所有的陰暗和晦澀。


    年紀雖然大了點,已近不惑之年,不過,這更增加了他身上的某種神秘魅力。


    那是歲月賜予他的一種氣質,更或者說,那是一個成熟的男人具有的特別的情懷。


    “看什麽,我臉上有花?”堯海納爽朗一笑,那笑聲似乎能清掃一切陰霾。


    我心裏難過,沒有回應他的笑話。


    身上穿著堯海納的寬大t恤,衣服是絲質的,柔柔和和的貼在身上,可是這絲毫不能減輕我的痛苦。


    看他轉身離開,我不由自主地又沉入了悲傷,心想著瑤瑤。


    每天早上瑤瑤都要去蒙蒙幼兒園上學,三年來這項任務都是由我來做,我不知道,我不在的時候,年宇會不會給她做一頓可口的早餐並能準時送她上學。


    恐怕是,他連瑤瑤在幾樓上課都不清楚吧。


    想到這裏心裏一陣悲涼,這時堯海納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西紅柿雞蛋麵放在我的麵前,“吃完飯好好睡一覺,相信我,天底下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


    他的話確實有寬慰人心的力量,可是他不知道,那一碗麵讓我觸景生情,積聚以久的眼淚終於吧嗒吧嗒落下來。


    我一點一點地吃著麵,形同嚼蠟。


    “不好吃?不至於!”堯海納蹙了眉頭,一把拉過碗嚐了一口,又疑惑不解地看著我,“還湊合吧,沒難吃到讓人哭的地步吧!”


    我對他的話置若罔聞,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想起和年宇的過往,我終於忍不住在一個陌生的男人麵前泣不成聲。完全忘記,我和他之間雖然發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可是我對這個男人一無所知。


    “曾經他也給我做麵,在最為艱苦的日子裏,他說願意給我做一輩子的飯,到現在,他給我煮麵時的樣子都在眼前,好像就是昨天發生的事情。”我哽咽成聲,麵是怎麽也吃不下去了,身體蜷縮在椅子上,整個身體都隨著抽泣而聳動。


    “傻了吧!”說出這句,好半天他再沒出聲。


    堯海納對我這樣無可奈何,想要勸說又不知從何說起,直到我哭得天昏地暗。


    “人家在這個時候正在你的家裏溫存,你在我這裏哭哭啼啼像個怨婦,瞧你那點出息!”我覺得堯海納雖是大叔,卻長著毒蛇一樣的嘴巴,我抬起紅腫的眼睛狠狠瞪了他一眼,四周的氣氛立刻冷下來。


    “你有過愛嗎?失去過嗎?為什麽總是這麽喜歡往別人的傷口灑鹽,是不是連你也在笑我的狼狽,是不是我就該從這個世界消失還你們一個清靜?”我的痛堵在胸口,已經完全沒有了理智,我想誰也不能理解我的痛,從幸福的高處墜入痛苦的深淵,而且是毫無防備的墜落。


    堯海納充滿亮光的眼睛明顯得暗淡下來,似乎燈火輝煌的公寓樓突然熄燈,讓人措手不及。


    “睡覺!”堯海納說了一聲,推開臥室的門說,“自己進去,還是我抱你進去?”


    “自己!”我惶恐看了一眼堯海納,發現他生氣的時候比毒蛇更可怕。


    等到站到臥室門口,我才意識到,我穿著暴露地呆在一個陌生男人的家裏,而且還要和他同屋而寢。


    心跳慢了半拍,回頭看堯海納,他一臉正人君子的模樣,似乎我有點心地不純,自作多情的嫌疑。


    我打消了心底那個不潔的念頭,乖乖地進入臥室,身後的門輕輕關上了,我舒了一口氣,視線落在已經鋪好的床上,一種回家的感覺立刻撲麵而來。


    盡管這裏的一切都是單身男人的氣息,藍底白花的被單,牆壁上的抽象畫,桌子上擺放著一個表情怪異的戲劇臉譜,像是憤怒,像是生氣,更多的是絕望中的孤單,那是將眾生都摒棄於外的一種內在孤獨。


    “你最好不要亂動我的東西!”堯海納突然出現在身後,氣息撲落在我的後頸,我驚得轉身,兩人的身體堪堪碰觸,我盡量收攏線條可還是和他的結實胸口來了一個親密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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