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乖的東西沒有多少,姚芷巧收得很快,她下樓的時候爺孫兩正其樂融融地下象棋。


    她就在一旁候著,等兩人下完再要下一盤時,她立馬走過去拉住姚乖的手,“乖乖,我們該走了,快點跟太爺爺說再見。”


    姚乖滿臉不舍,跳下椅子,對著邵老爺子鞠了一躬,讓姚芷巧把他的書包給他,他掏出筆和紙之後,在上麵寫了一串地址和電話號碼,遞給邵老爺子,“爺爺,這是我們家的地址和電話,你要想乖乖的時候就來找我或者打電話給我,我想太爺爺的時候就隻能打電話給你了,因為媽媽看到我出現在這,病肯定不會那麽快好。”


    然後,他主動牽起姚芷巧的手,拉著她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小家夥坐上車之後,哀聲歎了一口氣。他看著姚芷巧,眼中滿含同情。


    姚芷巧摸了摸他的頭,邊給他係安全帶邊問:“幹嘛這麽看媽咪?”


    “媽咪,你難過嗎?太爺爺終究還是沒挽留我們,你不會難過嗎?”


    姚芷巧怔了一下,反問他:“那你難過嗎?太爺爺最終還是選擇了蔣雨琴沒選擇你,你難過嗎?”


    姚乖搖搖頭,輕輕擁了擁姚芷巧,“不難過,乖乖隻要能和你還有爹地在一起就不難過了。”


    姚芷巧回抱住他,“媽咪也是!”


    此時暮色已完全降臨,高升的太陽和道路兩邊的路燈明晃晃地照著,那輛白色的吉普車在一棵樹下藏了許久,終於發出一聲轟鳴,然後,黃色車尾燈閃爍了幾下,終於上了路。


    對於兩人來說,這場戰役並沒有失敗。兩人都清楚,這種戰術叫以退為進!


    接下來幾天,姚乖隔三差五就給老宅打電話,在電話裏無聲地訴說自己對太爺爺的想念。


    當邵老爺子旁敲側擊是不是姚芷巧讓他打的時候,他有氣無力地說:“媽咪都不讓我給你打,她說怕吵到你。我是趁她不在家才敢給你打的。”


    邵老爺子在電話另一頭皺了皺眉頭,“你媽咪是怎麽搞的,怎麽能讓你一個孩子一個人在家?”


    姚乖立即說:“這也不能怪媽咪,媽咪為了養活乖乖,一直起早貪黑地忙,在a國那會也是,幹爹幾次幫她,都被媽咪拒絕了。”這句話是在間接告訴邵老爺子:媽咪和司真沒任何關係,“媽媽現在雖然有能力養活乖乖了,但卻想讓乖乖生活得更好……而且,乖乖不是一個人在家哦,還有呂媽,呂媽人很好的。所以,太爺爺放心,乖乖懂得照顧自己,不會有事的。”


    邵老爺子心裏頗不是滋味兒,他想了想,還是對這個五歲的孩子說出了殘忍的話,“乖乖,你跟媽媽一起住好不好?”


    姚乖心頭劇烈一跳,他純真道:“乖乖現在就是在跟媽媽一起住啊。”


    邵老爺子小心措著辭,“不是你沈瑛媽媽,而是你蔣雨琴媽媽,你跟著蔣雨琴媽媽,你沈瑛媽媽會輕鬆很多,而你也能過上更富足的生活。”


    姚乖沉默了好半晌,突然啜泣了幾聲,“太爺爺,媽咪快要回來了,我明天再打給你。”


    邵老爺子捏著話筒,為自己剛才說的話深深懊悔。


    蔣雨琴這時從樓上下來,“爺爺,乖乖不願意嗎?”


    邵老爺子眼神閃爍了一下,並沒回答這個問題,“琴兒啊,身體好多了嗎?”


    蔣雨琴還很虛弱地點了點頭,“爺爺,我好多了。”


    “來……”邵老爺子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到爺爺身邊來坐。”


    蔣雨琴虛弱地坐到他身邊,“爺爺,有件事,我一定要跟你坦白。”


    她的臉色有些掙紮,似是在想自己該不該開口說以下的話,“五年前是我的錯,才會搞出今天這麽多事來。沈瑛真實姓名叫姚芷巧,雖然她不承認,但經過這幾天的事情後,我知道她就是她!我還記得,她爸爸是一個賭徒,家裏的錢財都被她爸爸給敗光了。當年,我爸爸一直在周濟很多大學生,爸爸看她跟我長得很像,就幫她交了幾年學費,後來,我得了肺癌。爸爸要送我去m國,我當時要和冷安結婚,所以不願意去。我恨我自己,恨老天爺,為什麽在我收獲幸福的時候卻讓我得了病。我心裏苦悶,一直想找個人說說,於是告訴了姚芷巧。姚芷巧聽說後,就自告奮勇說她願意代嫁進邵家。她跟我說她不貪圖錢財,也不貪圖地位,隻是想報恩才這麽做。”


    “我想著不能埋葬了她應有的幸福,死活不同意,而且,她媽媽成了植物人住在醫院裏,我勸她應該照顧她媽媽,可她不聽,執意堅持要這麽做。爺爺,我真的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爺爺,你還記得五年前那場轟動整個安平市的懸崖槍殺拋屍嗎?五年前死去的人現在卻出現在我們麵前。現在想想,這整件事應該都是一個陰謀。我真的好傻,竟然傻到相信她,傻到將自己的終身幸福都交給她!”蔣雨琴痛心疾首得恨不得捶胸頓足。


    “我真的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麽狠心,在我病好回國之後,眼看著她將失去所有,為了不讓她媽媽扯自己後腿,竟狠心把她媽媽丟下懸崖。琴兒從小就沒有媽媽,一直很渴望能得到母愛,可是……我真的不能理解她這種為求富貴便不擇手段的做法,連自己的親生媽媽都不肯放過。爺爺,琴兒覺得她好可怕……”為了驗證這種事的確可怕,也為了證明姚芷巧的可怕,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嘴唇也在微微顫抖。


    蔣雨琴緩和了一陣才繼續說:“爺爺,琴兒一向不喜歡坐過山車,可乖乖這個孩子琴兒是真心喜歡。我想為了乖乖,就算琴兒再討厭,也會去做。琴兒那麽喜歡他,又怎麽會舍得打他呢。那天,琴兒吐得很慘時,乖乖貪心得過來安慰我,想給我拍背來著,我不想惡心到他,就想把推開,哪知……竟造成了這樣的誤會。”


    她突然抓住邵老爺子的手,“爺爺,求你相信我,琴兒真的沒有動手打乖乖,這一切都是誤會。”


    邵老爺子擔心她情緒激動對病情有很大影響,便拍著她的背安撫道:“爺爺相信你,你現在先別激動,好好養病。”


    姚芷巧抽噎了一聲,靠在邵老爺子懷裏,傷心地聳著肩膀。在邵老爺子看不到的角度,陰狠地勾起了唇角。等過了一陣,她突然又抬起頭,“爺爺,乖乖跟著那樣心狠手辣連自己母親都不放過的媽媽,一定會有樣學樣,這麽乖巧的孩子要是沾染了什麽不良陋習可怎麽是好,琴兒願意擯棄前嫌,幫姚芷巧撫養那個孩子。”


    邵老爺子瞳孔一縮,邊思考邊點了點頭。


    蔣雨琴想要咧開嘴角笑得燦爛一些,可因為她現在的身體實在太虛弱,所以,這個笑也顯得十分虛弱,“謝謝爺爺,琴兒不會辜負爺爺的期望,一定會好好撫養乖乖的。”


    姚芷巧今天一整天的心情都很恍惚,拍廣告的時候好幾次心不在焉,擺錯了動作,還差點被木板絆倒好幾次。


    江桐走過來關心地問她怎麽了?


    她隻搖搖頭,說自己沒事。


    江桐實在不放心,隻好說:“老大,要不咱們先休息一下吧,你都趕了五個通告了,就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姚芷巧擺擺手,態度強硬了幾分,“我真沒事!”


    然後,將杯子裏的咖啡一一飲而盡,打起精神,“開工!”


    韓茜趕緊過來給她補妝,等她的臉看起來不那麽疲憊時,才又擔憂地問:“瑛瑛,你真的沒事嗎?”


    姚芷巧把手托在下巴上,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你看我像是有事的嗎?”不等韓茜回答,“好啦,我們早點拍完,就能早點休息。”


    結果,這條廣告拍了十多次也沒能成功。


    在導演發火第十一次時,姚芷巧終於頭重腳輕,身體虛軟得再也堅持不住,倒了下去。模糊中,好像聽到有人叫了一聲“巧巧……”


    那聲音就像清泉,清淩淩的……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都能輕易穿透她的心防,到達她心底最深處。


    而她心底最深處,藏了一個人!


    再次醒來,她躺在一個裝飾淡雅的陌生房間裏。是的,不是醫院,而是一個她從未來過的房間。


    她坐起身,環顧四周,然後,看到床頭櫃上放著的相框時,瞬間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她立即下了床,緊閉的房門卻在此時被敲響。


    身穿淡藍色家居休閑服的男人端著一杯牛奶走進來,還有一碗清粥。


    他看到姚芷巧醒來時,嘴角立即彎起,笑容很溫暖,“你醒了?”


    姚芷巧看著他徐徐走近,看著他將放著牛奶和清粥的托盤放到桌子上,然後開口問道:“這裏是?”


    男人淡淡開口:“這裏是我家。你太勞累暈倒了,我不想讓你的家人擔憂,所以,把你帶到了這。”


    “我暈倒了?”姚芷巧有些驚愕,五年沒輕易暈倒的身子,現在終是有些超負荷了嗎?


    男人點了點頭,“本來想把你送醫院的,但你也知道,我要是出現在醫院,估計院長該趕人了。”他輕笑出聲。


    姚芷巧也跟著笑,覺得這個笑話很符合賀昭華的秉性,溫溫柔柔的,不顯山不顯水,讓人感覺如沐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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