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嘩嘩落下,甲板上寂靜的片刻,有人掏槍猛的扣下扳機。


    呯——


    火舌噴出槍口,子彈射了出去,“啊!”的慘叫,血花噗的在一人身上泛起,身形從鐵梯上掉去了船下。


    “你敢在我的船上殺人!!”陰九齡須發怒張,手中的鐵膽扔到了甲板,梆梆兩聲順著搖晃的船隻滾動開。


    身材有些微胖的竹下雄治,把槍口轉移過來對準了老人,語氣依舊謙卑和氣:“老先生,殺人迫不得已,還請你讓這艘船開動起來,等下了岸,我一定雙倍補償你的損失。”


    “哈哈哈!!”


    陰九齡怒極反笑,將雨傘丟在雨水裏,“迫不得已…殺人還迫不得已,當年你們可殺了不少人啊,怎麽就沒說迫不得已,你們我老頭子不賺,按道上的規矩,我也不會報警,你們滾下去吧。”


    “竹下君,不要與他多說,時間快來不及了。”另外兩人中,名為山川佐木的人上前說了一聲,旋即掏出手槍就扣下扳機,呯的槍響時,血在老人腿上綻放,相本真悟大聲朝船塔那邊大喊:“把鐵梯收起來,開船!不然殺了這位老人——”


    “不許開!!”坐倒在雨水中的身形嘶吼,血在甲板的雨水中衝散,陰九齡掙紮了一下,爬不起來,旁邊,嚇得臉色慘白的斷指老七哆哆嗦嗦過來攙扶他,“陰叔啊,咱們就順著他們一回就是了,何必把命搭上啊。”


    竹下雄治點下頭:“老先生固然讓人尊敬,但是為了能逃離中.國警方的追捕,很抱歉,我們不得不采用暴力的手段。”


    陰九齡喉嚨裏發出輕蔑的笑聲,推開想要攙扶他的老七,跌跌撞撞起身,血從彈孔裏湧了出來,嘶啞單調的話語從微啟的雙唇發出:“…老七啊,你知道…我為什麽不給日.本人行方便?”


    “……再多的錢,老頭子也給他們行方便……”他不等斷指老七說話,一把拽住對方衣領,聲音拔高:“…我爺爺是被日.本人的炮彈炸死的……我父親在海上捕魚,日.本人的船開過來,撞了上去,連屍首都找不到……我母親想不過,就從這裏跳進了長江……再也沒有上來。”


    花白的頭發濕漉漉的貼在頭上,老人走了半步,身形搖搖晃晃,“我爺爺死在日.本人手上,我父親也死在日.本人手上,到了我這裏要是貪生怕死,我他.媽將來下了陰間,是給他們丟人啊——”


    “陰叔…你……”斷指老七喉嚨裏呢喃一聲,可看到對方手裏的槍,隻得將頭轉開,朝上麵望過來的宏運公司的船員吼道:“看什麽看,趕緊開船,想看著你東家死嗎?!”


    上方,那幾名船員嚇得連連點頭,跑去了駕駛艙,不久,船尾攪起了水花,鐵鏈拖著船錨嘩嘩嘩的收起來。


    啪啪啪——


    巴掌在竹下雄治手裏拍響,腳下感覺到了甲板的震動,他臉上浮起笑容,“老先生的家史讓人惋惜,不過那些已經不重要了,你看船已經啟動了……”


    嗚嗡的汽車飛馳的聲音過來,他說著話,下意識的尋著聲音看過去,一道道燈光自碼頭道路盡頭照過來,車輪碾過地上的積水,濺起,又複始,雨幕裏十餘輛黑色轎車並排停靠在了船的側方。


    “不是警察?”相本真悟皺起眉頭,旁邊的同伴抬起槍,一把拉過陰九齡,將槍口對準老人的太陽穴,朝下方喊道:“不許靠近,否則我讓他死。”


    老人掙紮著,放開聲音:“海兄弟!!弄死他們。”


    嘭嘭嘭……


    一連串車門碰上的聲響,數把打起的雨傘下,海大福望著甲板上被挾持的陰九齡,沉默下來,之前他猜測這老人與日.本人有關聯,現在看情況,並非他想象的那樣,對方在槍口逼迫下,語氣依舊強硬不懼死亡,倒是讓他心底有些敬佩。


    救人…還是直接殺上去?


    “怎麽辦?”海大福吐了一口氣,眸子滑過眼角,看向另一頂傘下的男人,“還是說等督主過來?”


    曹少卿扶了扶金絲眼鏡,眸子冷漠:“你與這個人有交情,我沒有,等督主來了,船也走了,還是我來吧。”


    手往後一伸,後方有人遞過來一把手槍,他掂量了一下重量:“人到了這裏,就該學會運用這個時代的武器,你看,你把當作暗器來用就好了,你看,很簡單……”


    甲板上,相本真悟疑惑看向同伴:“這些人在幹什麽?這麽遠距離,還是雨天,用手槍能打中?……支.那人真是看電視劇影響太…..”


    兩邊的話語幾乎同時落下,下方雨傘下握槍的身影一甩手臂,槍口劃過軌跡時,呯的炸響,一團火光閃爍的瞬間,甲板上還在嗤笑的身影,聲音戛然而止,啪嗒,槍掉落地上,屍體隨著船隻搖擺,向後仰倒了下去,額頭中間出現一道血孔。


    其餘兩名日.本人,以及斷指老七露出駭然的表情,“相本君…他…”山川佐木失神的望著地上的屍體,此時,陰九齡猛的彎腰將地上的手槍撿起,把斷指老七拉了過來頂在前麵,聲音大吼:“黑娃!把船停下!老子沒事,死不了!”


    遠遠的天空,駕駛艙裏跑出來的人影應了一聲,船艙發動機的震動慢慢停了下來,與此同時,氣急敗壞的竹下雄治對著前方重疊的身影連開數槍,血漿噗噗噗的在老七的屍體上濺起來。


    老人在後退,想要拉開另一個日.本人的距離,避免兩麵受敵,山川佐木反應過來,抬手刹那,餘光之中,一個寬胖的身形如同大鳥展翅般出現,橫過船外的雨幕,下意識的轉身朝那道身影瞄準。


    下一秒。


    皮鞋踩過雨水,嘩的濺開,寬厚的手掌推出去,落下的雨珠像是停滯的一瞬,唰的一下向四周破開彪射出去,船上的燈光照射下,就像鋪灑流光,轉動手臂的山川佐木發出淒厲痛苦的慘叫,手臂連著槍一起飛進了雨簾裏,旋即又被大雨壓下來。


    逼近的身影並未停下,那人慘叫發出的同時,海大福一腳抬起,將竹下雄治手中的手槍踢落掉在甲板上滑了出去,落進了長江水麵。


    “好樣的。”海大福一手擰著一個人,看了看老人大腿上的槍傷,讚許的點頭,隨後縱身從甲板跳下船,將兩名日.本人丟棄在地上。


    斷臂的身影在水裏蠕動,竹下雄治爬起來,滿身汙水,他看著四周站滿的黑衣人,心下已經知道不好,連忙去摸藏在領下的東西,然後想往嘴裏扔,然而,曹少卿的動作更快,伸手擰住想服毒藥的人的下巴,一掰,哢嚓脆響,下巴偏斜錯開,無法合攏,痛的竹下雄治眼淚都流了出來。


    “你再咬咬看?”曹少卿擦了擦眼鏡上的水花,“想死容易,等會兒問完話,我親手幫你。”


    “嗚嗚…啊啊啊….”


    竹下雄治在中.國多年從未見過這樣的一群人,他現在非常後悔讓平田武走另一條路的,早知道,他自己去了。


    碼頭上,除了大雨衝刷大地的聲響,陷入了沉默,不久之後,三輛轎車駛近這裏,下來的巨大身影,打著雨傘將中間一輛轎車門打開,將傘遮過去,一道身影走了出來。


    “跪下,不許抬頭。”海大福一腳將竹下雄治拍跪下去,聲音說著,自己也朝那道身影躬身拱手:“見過督主。”


    “不用多禮。”


    清冷的聲音傳到竹下雄治的耳中,打了一個冷顫,低垂的視野之中,一雙白色的皮鞋走了過來,耳中忽然傳來刀鋒呼嘯過空氣的聲響。


    嗡的輕鳴——


    一顆人頭已經在他腳邊滾動,嚇得渾身發抖起來,正是山川佐木。他哆嗦著想要抬頭看去,便聽到對方的聲音平淡的在說。


    “殺一個日.本人也不怎麽樣,和狗沒區別。”


    然後,竹下雄治的視野與那冰冷的目光接觸,對方臉上還帶著溫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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