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寧回了一趟白府,裏麵的人都已經搬離了這裏,空蕩蕩的院子,花園雜草叢生,悅心湖上的涼亭也在一場暴雨後倒塌,沒了往日的記憶。


    不久之後,一輛馬車悄然駛出了皇城,身後隻有數十名隨從跟著,穿過了川流不息的街道,走過了一戶原本林姓人家的小院,這裏已經換了主人,一家幾口人熱鬧的在院中吃飯、閑談,車轅滾動,駛出了城門,走過了山崗一路向南。


    遠處的山崗那邊,孤零零的兩座墳緊挨在一起。


    “林衝現在終於如願以償了。”白寧收回視線,放下了簾子。


    車轅離開。


    石鳳莊由一個小小的莊子經過幾十年,如今變成了石鳳鎮,一道道馱馬運送的貨物在山道蜿蜒前行,繁間的市集,商販在這裏歇腳打尖,人流來來去去,熙熙攘攘,原本這裏的主人也先後去世,留下的唯一兒子支撐家業,也算得上金玉滿堂了。


    走過河.南府,駐留當年的小院,石桌石凳還在,隻是爬滿了青苔,那顆歪脖子的大樹不見了蹤影,替代的是一棵剛種下的小樹,窗欞上有厚厚的灰塵,桌上的縫隙,插著的糖人也隻剩下兩根光禿禿發黴的木棍。


    輾轉,又去了北地,大同府見到了已經年邁的嶽飛,一起站在大同的城牆上俯瞰這片土地過往的是商旅,道別不久,金國犯邊,迎擊的是嶽雲這批年輕的將領,白寧也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山.東,曾經自己來過的那個山村,白寧的老家,白娣、白益帶著家眷搬到了這裏,幾十年過去了,白寧見到的隻是放著的靈位,隻有孫不再還活著,不過已經是癡癡呆呆的老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他望著烏泱泱跪著一片姐姐白娣的後人,隻是笑了一下,離開了。


    “沒什麽好留戀的了......”


    樓船壓過濤水在鄱陽湖上航行,夜風從湖麵拂過,船艙裏燈火如豆,白寧坐在案前書寫,一張張的宣紙寫滿了字跡,挨近了看,會發現上麵這些都是這幾十年來,他自己的武功心得,也將自己所會的《極陰無相神功》、《辟邪劍法》等等武功整理成冊。


    “我隻能練到無壽者相了.....希望將來有人練到最後一層無天地相吧,總不能帶著這身武功離開。”


    他在開卷首頁還是注明了警醒想要練這些武功的人的話:欲練此功者,必先自宮。


    一路走來,洋洋灑灑寫了萬言,此時外麵天還黑著,小晨子過來催促幾次讓他休息了,吹燈的時候,窗外隱約看到湖麵上有亮光在飄著,白寧皺著銀眉走到窗欞望過去,那邊好像是一艘小舟隨著水波飄蕩,那邊有細微淒婉憂愁的樂聲隨著風過來。


    “江湖紛爭恨不休.......風雨飄零幾春秋...人來人往都是客...依舊寂寞在心頭...癡心兒女無情劍......酸酸澀澀在心頭......”


    蕩漾的水浪之上,一盞燈籠在黑色裏輕搖,緋紅的長裙飄在視線裏,淒婉的音色正是從那輪廓唱出。


    “是她...”


    白寧沉默看著已經飄遠的小舟,一些遙遠的零碎的記憶組成了那女子的畫麵,心裏歎息一聲,吹滅了蠟燭。


    樂聲也在外麵遠去,逐漸消失。


    不久之後,天光放亮。


    “轉道去福建。”白寧站在船頭下了這樣讓人意外的命令。


    ************************************


    福.建,莆.田,九蓮山。


    悠遠的銅鍾在山上敲響,大批在寺的僧人湧出,林泉院方丈智廣禪師帶領僧眾迎在山門,山腰上,一支規模並不大的隊伍上來,智廣上前揖首,道了一聲佛號。


    “貧僧智廣見過九千歲。”


    “起來吧,帶本督去你禪房,有事交托。”白寧下轎後,並不客套,說完徑直越過一眾僧人,朝寺內進去。


    吱嘎——


    推開禪室,智廣先進來請了白寧坐下,倒上茶水:“不知千歲有何要事交托貧僧。”


    小晨子打開包裹,從裏麵取出一本秘籍呈了過去,白寧轉交給老和尚:“這是咱家一身所學,宮廷人心險惡,若是讓心懷不軌之人學去,必然又是腥風血雨,可本督也不想這些武功消弭人世,便寫下來交與南少林妥善保管,將來若是有有緣人之人,大可讓他學去。”


    “這......”智廣遲疑的看著桌上放著的那本秘籍,不敢接下。


    此時,門外突然異響,門陡然間打開,一個隻有四五歲大的光頭小孩撲倒進來,摔的擠眉弄眼,智廣心下一急,似乎怕這個孩童觸怒了當朝千歲惹來殺生之禍,將其嗬斥出去。


    轉身賠罪道:“還請提督大人恕罪,這孩童乃是貧僧的小沙彌,紅葉。”


    “本督倒也不至與一個小孩較真,不過秘籍咱家放在這裏了,別想拒絕。”白寧臉色微冷,說完後,起身就離開,出門還看到那叫紅葉的小沙彌躲在一棵樹下衝他做鬼臉。


    “千歲稍等。”


    智廣從後麵追來,捧著那本秘籍說道:“督主尚未署名......如此多的武功,提督大人不打算......”


    那邊,白寧搖了搖手。


    “本督不缺那點名聲,你替咱家寫上吧,就寫前朝太監。”


    翰寧十一年,十月。


    白寧遊曆了大江南北後,終於在接近十二月回到了汴梁已是深夜,星鬥晦暗,馬車停在延福宮時,坐在車廂角落的老宦官一定也未動了。


    白寧用手指動動他,隨後心頭黯了下來,“陪了我這麽久,老夥計...你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了...”


    耶律紅玉站那裏看著被抬出來的小晨子,掩口哭了出來,終於,一個個熟悉的人都離去了,白寧心裏最後一絲牽掛也都消失不見。


    ......


    天光遠來,寧馨,而靜謐的無壽殿被人推開,寒氣早已散去。


    走進的一個紅衣的身形,高挑而美麗,眼角上的微微皺紋讓她看上去年齡有些大了,身影走過殿中,飄蕩的帷幕裏,原本放置的冰棺早已不在。


    捂著嘴,身子顫抖起來,淚水噠的掉在手背上,“娘...娘你在哪裏啊,玲瓏來晚了。”下一秒,抽泣止住,轉過了頭,似乎想到了什麽,衝向了殿外,一個縱身化作殘影消失在宮宇之上。


    汴梁西郊,聳立大山之上的高塔,歲月的流逝,爬上了青色,鶯鶯的生命在上麵繁衍茂盛,然後,地上陰影覆蓋過這片綠茵,高塔之上,衣袍獵獵作響。


    不遠地方,冰棺立在那裏,晶瑩裏女子的麵容充滿生氣,就像小睡了一會兒。


    “惜福...我帶你走,去我的世界。”白寧撫過冰棺,呢喃輕聲的說:“如果有的選擇,我不願意冒這個險,但是相公沒有選擇了...那個世界的醫療很好,或許能將你體內的毒清理出來......”


    他望向另一邊站立的老嫗,“紅玉,等會兒要麻煩你了。”


    “師父...說哪裏話,弟子也想跟著師父看看這天開個口子是什麽樣的,反正活也活夠了,看看天外是什麽,死了也值啊。”耶律紅玉老態中臉上泛起微紅,竟有些興奮。


    “好!”


    白寧拿出那枚當初係統留下的圓盤裝置,一直以為自己會用不到,想想他笑了一下,手指在中間的按鈕沉下去。


    泛著金屬色的圓盤陡然弧出一道藍光,白寧像是觸電般鬆手,耶律紅玉緊張的看過來,那圓盤掉在地上的一瞬,一道白色的光柱從上麵衝天而起,鑽進雲層裏,電光在雲間閃爍起來,周圍,刮起了大風,吹掉了白寧頭上的寶冠,銀絲揚在空氣裏。


    轟隆隆的雷聲竄過天際。


    天空的雲層像是塌下來一般,壓的極低,自他倆為中心的位置,雲中有光亮不斷的閃爍,雲霧隨著大風卷了起來,像是打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裏麵漆黑一片。


    通天塔下,一道身影飄然而至,她望著塔頂上天空出現的異像,整個人都驚住了,然而下一秒,還是大喊出聲:“爹!娘!”


    上方,一切準備妥當的白寧聞聲走到邊上,望著下方那紅色的輪廓,笑了起來內力將他聲音傳了過去,響起在這片天空。


    “好好活著...爹和娘走了!”


    轉身,袍袖推了出去,口中暴喝:“紅玉準備。”手掌探出印在冰棺下麵,轟的一下,沉重的冰棺直飛而上,耶律紅玉腳下一縱,護著冰棺升了上去,腳下奮力再一勾,將原本快要失去力道回落的冰棺再往上提了提。


    她身下,白寧直衝而上,一掌抵住冰棺的下端時,周圍已是電閃雷鳴,他從未如此近距離的看過這樣的畫麵,那打開的空洞裏,就像無限的延伸,看不到盡頭。


    那裏麵到底是什麽樣的,很快他就清楚了。


    晶瑩的棺體飛進了空洞,像是失去了一切重量,浮了起來,衝勢未減的白寧到了這裏又是一掌揮出,然後他整個人感覺開始被撕扯起來,不是一個人的撕扯,而是像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被撕開成兩半,他的宮袍慢慢的分解掉了。


    瘋狂運起內力抵抗時,他看到耶律紅玉正一點一點的化為虛無、冰棺開始出現裂紋,冰屑從上麵灑出,然後消失掉了。白寧張大嘴,想要大喊,但聲音好像也無法在這裏傳播一樣,他的視線也逐漸開始消失,下方打開的空洞已經開始閉合...無路可退。


    意誌在最後消散前,他看到亮光,看到裂開的冰棺裏,惜福睜開了眼睛......


    然後一切都黑了下來。


    ps:明天番外,番外都還有三四十章,一切轉折都在番外。


    ps2:順便推薦一本《我的搭檔是財神》,一個美女寫的。好了,明天見,番外很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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