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落在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往東過去,人煙漸少的山麓間,水霧繚繞籠罩的半山腰上,一座破敗的廟宇,燃著火光若隱若現。


    飛蛾繞著火堆起舞,滿是泥土灰塵雜物的地上,幾根獸骨帶著肉渣丟棄在地上,五道人的影子或倒映在殘墾上,或拖在地上,往破廟裏麵,有更多人的身影擠在一起躲雨睡覺。


    外麵的雨水嘩嘩的落下。


    身形敦實,滿臉橫肉的男子朝火堆裏扔了一根木頭,片刻後,望向泥台上麵躺著的魁梧身影,“大哥,白天的時候,為什麽不讓俺再打過….走了幾十裏路,還是沒想通。”


    人麵獸雙臂枕著頭合著眼,沒有開口。火堆一邊的女子輕輕折斷一根樹枝,朝那敦實的男人扔了過去,“不長點心……心狠手辣那家夥上去就被打的跟狗一樣,你呢,一個照麵就被別人打出去,還打….小心把命給賠上。”


    “扯我幹啥…”一名身上纏著繃帶的男人,躺在地上仰了仰頭,像是動靜大了一點,扯到了傷口,說完話時,疼的咧咧嘴,又靠回地上望著火堆。


    “你們以為老子想被打的那麽慘?”心狠手辣撇撇嘴,“娘的,那家夥太可怕了…我剛上去,對方那速度,快的嚇人,還沒反應過來,刀鞘就頂在胸口,一口氣沒上來就….就下來了。”


    喪心病狂撿起地上剛剛扔過來的樹枝,丟過去,彈在對方臉上,“呸…窩囊!連手都沒出,老子心裏咽不下這口,不行….”他擺擺頭,“不行…非殺他全家不可…不行,老子現在就要去,心裏憋的難受。”


    “去….你他娘就死了。”泥台上,魁梧身影忽地坐起來。


    火焰陡然搖了搖,那邊四道目光看過來,人麵獸心坐起,腳踩在倒塌的泥塑上,廟宇裏陡然安靜了下來,隻有火焰劈啪燃燒的動靜。


    “那人武功很高….至少我們五個一起上去也是死的份。”闊口慢慢張開,雄渾的嗓音響起在安靜之中,人麵獸心一隻手磕在膝蓋上,望著四人的目光:“一路上,我都在想這樣的人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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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為你是誰啊。現在受傷了吧….走的時候還叮囑過你的。”


    燈火在堂屋裏輕搖,窈窕的身影剪在紙窗上走動,手裏的東西放在桌上,取過一些磨好的草藥,倒了稍許的水開始攪拌。


    “打打殺殺的….在所難免會受傷。”


    小凳上,白寧屈著腿這樣坐的有些難受,“剛剛你說到東廠白寧…他武功有多高啊,但你說天下無敵就有點誇張了,那周師傅算什麽。”隨即,他動了動,想要伸展身子活絡一下。


    “坐下!”


    女子望過來,細眉皺起,明亮的雙眸卻是眨了眨,白寧頓時又重新乖乖坐了回去,小聲嘀咕:“以前還看不出來挺凶的啊….”


    昏黃燈光裏,惜福拿著塗抹了治療外傷藥沫的繃帶過來,“剛剛你說什麽?”


    白寧搖搖頭:“沒什麽,就說你剛剛把那東廠提督誇大了。”


    身影蹲下,慢慢揭開撕開一道口子的衣袖,邊將繃帶纏上去,一邊嘴角含笑:“這到也不是誇大的….我爹就是打不過對方,我給你講,我爹是很厲害,可那東廠白寧更厲害啊,一山還有一山高的道理,你懂吧。”


    “懂….”白寧笑了一下,“所以到頭來,其實你在誇自己是最高的那座山啊,不然傳聞裏,你可是傷了對方呢。”


    “那當然!”惜福眨巴眨巴眼睛,明眸齒白的得意笑起來,“所以我才是天下無敵呢….以後行走江湖,本姑娘罩你。”


    說完,小手在對方手臂上拍了拍,“傷口處理好了,不過你一個大男人,皮膚好白啊。”


    白寧正微笑著,聽到她一本正經的看著自己包紮露在外麵的手臂說出這句話,那表情頓時把他逗樂了,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便點點頭:“因為我常年都在屋子裏啊,家境殷實,又是讀書人,隻不過後來妻子失散了,才出來尋找的。”


    “那你怎麽會武功?”


    “家傳的….很奇怪嗎?”


    惜福歪著頭搖了兩下,辮子搖晃間,望著對方,聲音脆脆:“那現在有你妻子消息了嗎?”


    “暫時還沒有吧….不過這年月兵荒馬亂的,我也不知道她是否安好。”白寧臉不紅的隨口胡咧一句。


    目光不自覺的降下,與望過來的女子目光對上,一瞬間倆人靜靜的看著對方。隔間隻聽到不算很豐盛的宴席已經進入尾聲,偶爾還有幾聲劃拳的呼喊傳過來。


    “….今天惜福很高興的。”


    女子移開視線,小臉爬上一抹紅色,神態有些扭捏,“爹也回來了,雖然他冤屈還沒洗清,不過能看到他安然無恙,心裏就很高興,所以….謝謝你。”


    屋外,此時響起腳步聲過來,剛要說話的白寧張開的唇,又閉上,惜福整個如遭電擊般彈起來,拉開距離。片刻後,周侗有些微醉,帶著夜鷹三人過來。


    “最近發生的事…老夫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雖然中間有些對事情有些偏頗,但還是要謝謝你。”


    老人態度誠懇,大大方方並不偽飾。


    白寧起身抱拳。


    “是啊….黃兄武功簡直了得,以一敵多不落下風。”山狗抱著酒壇子嘿嘿直笑的插嘴進來。


    “去去,明顯是喝多了。”猞猁推搡一把,說道:“明顯是黃兄是計謀無匹,借力打力,那是把武功上的東西用到了計謀上,這次叫厲害。”


    幾人擠在堂屋裏然後聊了起來,不久,白寧提了一個提議:“既然周師傅現在還是有罪之身,再待城裏顯然不合適,不如咱們去其他地方走走,就當是散散心吧。”


    周侗坐在椅上,手中酒杯停了停:“老夫這身冤屈,想要洗清….怕是有些難了,也罷,老夫現在也是氣悶的緊,不如隨你們幾個年輕人一起去外麵走走也好。”


    那邊,女子看看自己爹爹,又看看白寧,抿嘴笑了起來,“好啊,我們去哪裏呢?”


    “嗯?”周侗轉過頭,眉頭忽然皺起來:“丫頭…你偷喝酒了?臉怎麽那麽紅。”


    “啊…”


    惜福一把捂住臉頰,像是做了壞事似得,心虛的搖搖頭:“沒有啊….可能….可能淋了雨,身子有些發燙,等會兒….女兒去洗個熱水澡就沒事了。”


    這時,白寧打岔進來。


    “不如,我們去河.南府吧。”麵具後麵,語氣平淡,嘴角卻浮起冷笑。


    畢竟,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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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沙沙落在破廟的房頂,雨滴從破漏的瓦片裏落進安靜的廟內。


    “那人武功之高….紅樓又讓我等五個一起過來,要麽是討好對方賣一個人情,要麽就是畏懼。”


    人麵獸心走到火堆旁,雨水落在他胸膛上,聲音繼續:“紅樓後麵聽說是有東廠撐腰的,咱們五個在江湖上都是有惡名,還不是想要靠著這棵樹乘涼,如今過來,那人身份一定是與東廠有關,否則,這裏麵的道道就說不清楚了。”


    塊頭大,同樣也很聰明。


    ……


    長風吹過夜晚,在第二天天明時,白寧等人出城了,雨在這天停了下來,刮起了大風,從北方吹了過來。


    那邊意想不到的事,正合了白寧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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