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彤紅的雲霞。


    西廠數騎在前,馬車緩緩在後,這裏已經快要到汴梁城,不需要那麽趕了。或許前麵幾天下過雨的原因,道路上顯得有些坑坑窪窪,車轅起伏滾動著,車架搖搖晃晃。


    漸暗的陽光折射在車簾上,一角,輕輕掀開,一雙烏黑明媚的雙眸好奇、恐懼的打量著外麵的世界,夏蟬在枯鳴,晚風拂過車角,偶有對麵相錯過來的行人,便是把他嚇了一跳,縮回去,沒過多久,又掀開。


    偷偷看著這不一樣的世界。車轅忽然陷了一下,車廂劇烈抖動,廂內的人抓握不穩直接往前傾,腦袋撞在窗框的木頭上,呯的響了一下。


    “好痛….”素白衣裙的人影坐正身子,柔若無骨的手輕輕揉著額頭,疼痛懊惱的表情卻是顯得嬌嗔甜美,長袖滑落,裸露的手臂上肌膚晶瑩如玉,青青血管若隱若現看的清楚。


    ‘女子’坐正後,呻1吟了一聲,嗓音雌雄難辨,尖尖的下頷,臉色白膩,倒是變得嬌媚萬狀,目光中顧盼流連,雙手緊張的握拳捂在胸口,張望前麵車門那裏沒有人注意過來,不安的心才緩緩放下。


    車輪再次一抖,柔弱的身軀側倒在軟塌上,或許某些地方的傷還未好,爬到一半牽扯到了傷口,白皙的額頭上,出了一層密汗。


    一張櫻桃小口靈巧端正,自嘲的笑笑:“我….真沒用….真的沒用啊…”最後一字帶著哭腔出口,她整個人縮在了馬車角落裏,淚掛在眼角,深吸著鼻子,發酸。


    “爹…娘…為什麽要賣我啊。無垢已經給你們說了對不起,為什麽還要賣我啊…..”她想著,淚眼朦朧望著簾角吹起的天空,昏黃,映著她孤單的身影,就像……..


    恍惚間,就像回到了一年前的夜裏。


    破舊的茅屋,夾帶白毛雪的風放房吼著,家裏灶膛裏的火還在燃著,將整個家裏照的昏黃,鍋裏煮著肉,散發著香味,可爹埋著頭蹲在柴火堆前,沒有任何笑容,表情很痛苦、肅穆,在想著事情。


    娘在灶口前燒著爹取過來的柴火,臉上隱隱透著似笑非笑的表情,被火映的忽明忽暗,有些詭異。隻有幾歲大的弟弟,拿著一根肉骨頭坐在木凳上,津津有味的啃著,臉上笑容燦爛。


    “鄰村的李員外要納妾了,托媒人在十裏八鄉的到處找年輕貌美的姑娘……”


    “咱們家要是攀上這關係多好,要不然換點錢回來也好的……”


    “無垢….長的多漂亮…..可男孩子….為什麽要長那麽漂亮……”


    灶前的村婦自言自語的說著,忽然轉過頭看向縮在角落裏的無垢,眉開眼笑,隨後起身將鍋裏的肉撈起來,切好,將無垢拖過來坐到破爛缺腿的椅上,大家就那麽吃著。


    秀眉鳳目,玉頰櫻唇的無垢,哆哆嗦嗦著,在母親嚴厲的目光下吃一塊肉,使勁咽下,那天起,他知道有些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或許已經發生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無垢發現自己被綁在了床頭上,雙腿被分開跨在一根手臂粗的木棍上麵,原本就有些懦弱的性子,嚎啕大哭:“爹娘….你們在哪兒啊…..無垢不敢了,對不起,以後我不吃肉了,都騰給弟弟吃,你們不要綁我啊….”


    門吱嘎一聲推開,一股寒風夾雜雪花擠了進來,進來一個老頭腰間纏著一條帶子,上麵插滿了各種各樣的刀具,進來家裏的這個人他認得,是隔壁村專門給人騸畜生的。那老頭身後,隱隱看到爹娘的身影在外麵徘徊,但沒有看到弟弟。


    他哭的更大聲了,掙紮著四肢,不停的踢騰抽動雙腿,“無垢道過謙了….為什麽是我啊…..”


    他哭著問到這個問題,家裏那個老頭沒有回答,隻是走過來,將腰間的刀具一字擺開放在桌上,點上一根蠟燭,將一把鋒利的小刀在火上烤了烤,走過來,脫下他的褲子,聲音蒼老如同枯井裏的枯水聲:“……也別怪你爹娘,這世道不好過,你又生了一副女人的樣子,將來也是要遭禍端的,不如就變成女人何妨,騸了,給家裏填點銀錢,也算對得起你爹娘帶你來這世上走了一遭,放心不會太痛的。”


    那老頭的話,他一直都記得。


    那天,他變成了‘她’,然後過了幾天,身體稍有一點好轉,就打扮成了女孩的模樣,被過來的媒人一眼看中,看到遞到娘手裏的錢袋,無垢知道自己被賣掉了。


    ….


    出嫁那天,她第一次坐轎子被人抬著。抬進了一座很漂亮的房子裏,蓋著紅蓋頭她聽到很多聲音在談論她,隨後那天夜裏,她看到一個年齡比爹還大的胖子撲到床上。


    但可惜,那天這人喝太多酒,上床就睡著了。


    隨後幾天,那應該被稱為相公的胖子都沒有過來,她也不敢隨便出門,都是有人送吃的東西進來,但那些下人的眼神都乖乖的。


    直到,李員外怒氣衝衝的過來,開口第一句話便是:“曰你娘的。”隨即就是一記耳光,響亮的扇在無垢的臉上,直接將她抽翻在地。


    她知道爹娘隱瞞自己其實是男兒身的事,已經敗露了,至於怎麽被人知道的,已經不是那麽重要。


    ………….


    馬車搖搖晃晃,思緒收回來。


    一切輾轉,她又賣給了別人,似乎又是瞞著她是男兒身的事實,但也無妨,無垢她這樣想著,反正不過是挨打罷了,至少爹娘、弟弟應該有條活路了。


    隻是不知道這次要欺騙的人是誰。


    漸漸的….


    她有些喜歡看見別人知道她是男兒身後的表情,反正無垢覺得這輩子大概就這樣輾轉的過了,挨打、挨打、挨餓、挨餓,就是這樣了。


    如今,已經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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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好像停下了。


    迷迷糊糊中,她不知道過去多久,但隱約聽到一些人說話,艱難的睜開眼簾,大概是看到一個濃眉方正,大氣的男子正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


    挺英俊的,她想。


    “……沒什麽大問題,就是額頭上碰了淤青,有些震了神誌,休息幾日就行了,督公大人不要擔憂。”


    燈火通明的房裏,像是大夫的聲音在說著,隨後用筆在紙上寫字的沙沙聲。之後,魏忠賢輕聲嗬斥著高小羊:“就不能走穩一點?你看看這女子,長的模樣,不敢說世間少有,但也不比淑妃娘娘差的。話咱家都給陛下說出去了,要是半途出了什麽事,本督拿什麽給官家交差?”


    “是是…是奴婢疏忽了,督公切莫急壞了身子,今夜奴婢什麽都不幹,就守著新貴妃娘娘。”


    魏忠賢手指點點他,“算你懂事。”


    “本督現在要回宮裏伺候官家了,明rb督找兩名年齡大點的宮女出來教教她禮儀,你在旁邊好好照看。”


    “奴婢省的,這就是送督公回去。”


    “不用,你好生看護就行。”


    那邊,說完話,人已經走出了屋簷,遠去。


    ps:第一更,然後推薦本《文壇崛起》這本書,倒是不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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